妃常难搞-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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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抚着他的眉眼,问他,“那一晚在太液池边上,我离开的时候,你心痛了吗?”
王琅垂下眼,专注地看着我。
这一面的王琅,从前我只能在床笫之间偶尔瞥见,他是凶狠的、占有的,好像一头来自蛮荒的兽,索求近乎无穷无尽,双眼是他摄食的通道,为他注视的猎物只能战栗,只能臣服。
但现在,他将这一面展现在我跟前,我看见了他的占有,他的算计,甚至是对我,他也以这样掂量的眼神,这样冷酷而近乎无情的眼神来看。
然后他轻声说,“不,其实万穗一直只是个幌子,父皇早已经打定主意,将你许配给我。你本人意愿如何,并不重要。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
我皱起眉,油然而生一种反抗的冲动,“当时还有很多的手段,可以避免嫁你……”
“但每一个手段,都会损伤到苏家。”王琅的眼睛就好像两个小水潭,暗幽幽的,凝聚了无数说不出的算计。但他的语气,甚至有一点悲哀。“世阳是支持你嫁进东宫的,小暖,你不会冒着损伤到你哥哥嫂嫂的危险,你逃不出父皇的手心。”
我忽然明白,他几乎是已经看透了我,他摸透了我的性子,读懂了我大部分的心思,而他所没有信心的恰恰只有一点:他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他。
这一点和如今的我却刚好相反,我还摸不透他的性子,读不懂他的心思,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喜欢着我。
他所做的所有蒙蔽,所有隐瞒,所有沉默,也都是因为他的不确定,他的没信心。他以为不说出来就不会受伤,甚至是现在,他也不肯正面承认,他是喜欢我的,他是惧怕我离开他的。
而这是何等自私!
在这一刻,我明白了我的愤怒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我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王琅,已经如陈淑妃,如养娘一样,轰然破碎。
我沉默了很久,才又问他,“既然当时你已经知道婚事的结果,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并不想我做你的太子妃?”
王琅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无奈。
“小暖,”他轻声细语地说。“你身边的人都很宠爱你,包括我,也想尽量维护你的天真与纯洁。如果你不是太子妃,现在的日子,你该有多么开心?你不需要低头,你永远不会受挫,你不需要学懂聪明……”
“可我。”我哑着声音打断了他,“我宁愿受挫,宁愿低头,宁愿学懂聪明。王琅,你想要我开心,可你为什么不明白,不和你在一起,我又怎么会开心呢?”
68不是孩子
王琅到底还是没有将他和刘翡的谋划告诉我。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事,他觉得还是不适合我知道。
“我不是孩子了。”我只好怏怏地和柳昭训抱怨,抱着她做给我未来侄儿侄女的小百衲袄,愤愤地捶打着花花绿绿的布料,“我真不是小孩了,柳叶儿,你说嫂嫂拿我当孩子,我没话说,谁叫我最不听话几年是她管我。太子爷还拿我当个孩子看……我恨不得拿个布条把他绑起来,不把什么事儿都告诉我,我就不让他,不让他……”
话说到最后,柳叶儿犀利地看了我一眼,她警告我,“越礼的话,娘娘还是慎言为上。”
敏感!
要不是知道了柳叶儿家的那一位平安无事,现在搞不好已经升官发财,我也的确不敢冒犯她的淫威,当着她的面提到男女之间的事情。
我就怏怏地沉默下来,望着柳叶儿灵巧的双手发呆。——柳叶儿和我不一样,她的女红虽然说不上京中一绝,但也是极好的。只是她人懒,平时让她给我缝个肚兜,都得三催四请的,要不是刘翡怀孕,恐怕也惊动不了她来出面绣小件儿。
柳叶儿也不说话,她又走了几针,我忍不住了。
“我说,您倒是说几句啊!”也分不清是抱怨还是催请,“我觉得你一直很向着王琅的嘛,这一次倒好,连你都不帮着他来骂我了。”
柳叶儿咬断了线头,呸地一声,将红红绿绿的绒线给唾到了地上,她头也不抬。“您忘了,我是早就说过了,您和太子爷之间的事,我是一句话都不说的。”
似乎打从一开始,柳昭训就抱定了这个态度,我和王琅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两个人对着要掐死对方——当然,大部分时候是我要去掐王琅,柳昭训也都不劝我,只有在实在闹得不像话时,才会出来呵斥一番。
“我说柳叶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抱着百衲袄,不禁就又撒起娇来。“从小到大,我看不清的事,你指点着我看清,我闹不懂的弯弯绕绕,也都是你来给我指路。怎么到了我和王琅的事情上,你就一句话都不肯说了?就是指我条明路走,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嘛!”
从小到大,柳叶儿也就吃我这个软软糯糯的撒娇语气,她放下针线,使劲地顶了顶我的脑门。“您啊您,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又埋下头去做针线,不轻不重地道,“说吧,您又怎么折腾太子爷——还是太子爷又怎么折腾您了?”
我就把我和王琅之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柳昭训。
这里面有一些事,虽然就在东宫内发生,但柳昭训还是第一次听闻,她非但没有生气,还露出了欣慰的笑。
“娘娘心里到底是可以装得下事儿了。”她拍着我的手背,语气和她娘我养娘很有几分相似。“君太医的事,您处理得挺好。”
口径倒是和王琅如出一辙。
“我没和你商量,你没生气呀?”我小心翼翼地说。
柳昭训笑了,“您要是哪天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了,我才开心了。那我离宫的日子,也就不远啦!”
这颗大包子又笑出了三十多个褶子,似乎一想到不需要和我朝夕相伴,她就很是开心。我拧起眉头,闷闷地道,“那可不也快了,等到你们家那位回来以后,就是我不想放,你自己也呆不住了吧。”
柳昭训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她又问,“这么说,太子爷总算是对您满意了一些——将军太太说得没错,您人还是聪明的,就是小时候被大家宠过劲了,现在开始学,虽然慢,但胜在一步一步,也走得踏实。君太医的处理,虽然您还是有些钻牛角尖,但进步也是大家都见得着的。”
顿了顿,又失笑道,“甚至和屈贵人修好,这都处处显示了您的胸襟和眼力。您现在受她一点气,就是把太子爷的心,往我们苏家这里拉一点,娘娘,这伏脉千里水滴石穿的工夫,我是万万没想到您也都学会了。”
我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屈贵人的事,和心术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就是可怜王琅,亲娘在身边也没法亲近,将心比心,过去的事,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柳叶儿,你还是看高我了。”
柳昭训手上的动作,又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也就是您这个性子,最不会算计的,才能将太子爷的心绑得这么紧了。”
连柳叶儿都知道王琅对我情根深种,爱得不行!
我想到从前我闹腾着不愿意嫁王琅的日子,只觉得实在是丢脸:我怎么就会以为王琅喜欢万穗呢?恐怕除了我自己之外,都没有多少人会以为,王琅和万穗之间有过一点情愫吧!
“哎,也不怨王琅当我是个孩子。”我不禁和柳叶儿叹息。“我实在是太迟钝了……王琅喜欢我,我以为我看出来了,又被他三言两语给说得不能肯定。可瑞王喜欢我,我是真没有一点感觉,我从来都以为他就当我是个小妹妹。这么多年来,我是从没有往深里想。”
柳昭训这一下反应就大了,她立刻放下了针线,又跑到屋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在眼前放了一个瓜果盘,抓了一把玫瑰瓜子剥着,兴致盎然地道,“您给我仔细讲讲!”
……我这是上赶着白给柳昭训说书啊?
话虽如此,但柳昭训难得愿意指点我这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世界,就算她只是想听说书,那我也得说啊。我就一长一短地将我和王琅之间的口角,告诉给了柳昭训。
柳昭训一边听,一边噼里啪啦地嗑瓜子。“这事我看您怪太子爷,可不大地道。太子爷和瑞王殿下是一个性子,看中了什么,坑蒙拐骗都要到手。您小时候那心思虽然昭然若揭,但毕竟人还没定性儿,他不想节外生枝,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件事上,柳昭训会站在王琅这边,我一点都不意外。事实上我想皇上、陈淑妃、瑞王也都会赞同王琅的逻辑,他们这些人,天生精于算计,很多事看得比常人更远,做法,也就更加的杀伐果断,甚至有了不近人情的意思。
我就小小声地抱怨。“小玲珑自己不说,我可以理解,他毕竟是那个什么话都往心里咽的性子,再说,还有一条腿在那搁着。可王琅要是点我一句,我就不会强着小玲珑做那些事儿,那些伤他心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迟钝。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我真是纳闷啊,柳叶儿,我是从没有觉得小玲珑对我有过那样的心思。就是现在想着这件事,我都有点云里雾里的。”
又觉得话题扯开了,赶紧和柳叶儿抱怨王琅。“再说,王琅这样做,虽然本意还是爱我……但,我还是觉得他留这一手,让我心里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柳叶儿晃荡着腿,干净利落地将瓜子皮倒进了纸篓,又灌了一杯茶下去,嗯哼了半天,嗯哼出一句话。
“娘娘,我觉得您和太子爷的这段故事,就是编作戏文儿都够格了。嘿,年少轻狂拒婚天家,兄弟阋墙为一红颜。您这不当心就倾国倾城了,可谓是天生丽质难——”
后两个字,她还是没能往下说,因为我已经忍不住抄起一个大柚子,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她。
大包子虽然喜欢损我,但到底是我身边最亲近的姐妹,风凉话说了几句,她还是认真地开解我。
“太子爷从小活得不易,心思要比常人更深。我生平唯独最服先皇后一人,可先皇后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也和我叹息过瞧不懂太子爷的心思。这人呢,精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委屈心思,瞒得过他的也就不多了。您这样光风霁月宽和仁厚的性子,是最对太子爷脾气的,从小儿他就喜欢您,虽然这份心思埋藏得深,但先皇后是瞧出来了。我想着,皇上心里也是有数儿的。”
“可瑞王殿下,在福王出世之前,就数他身份最高。天分高,心气高,一辈子却栽在腿上。您觉得这样一个人物,他的心思能浅了去吗?又是和太子爷一起长大的,太子爷的心事,他就是读不出十分,七八分也是猜得出来的。您说,他会和太子爷来争您吗?就冲着您的身份,他要是露出一分想争的意思,那就是和太子爷作对,那就是最亲的弟弟,想分太子爷的权。就是看在太子爷的份上,他都不会把他的心思,给表露出一分半点。”
我不禁默然。
还是柳叶儿爽快,几句话就把王珑王琅之间的关系,剖析得无比到位。
或者在她,在王琅王珑的世界里,所谓的感情也就只能占上这么一两句话,剩余的一切,都是权力与人情的博弈。
柳叶儿看我不说话,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