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by卫风-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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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太太听得十分入神,听到说起鲁家的姑娘时,转头问一边的陪房徐妈妈:“鲁家有这个年纪姑娘?”
徐妈妈说:“有的。您忘了?就是他们家三房的姑娘,老爷五十大寿的时候,她还跟她伯母一起来过,那会儿还小呢。”
朱老太太有了个模糊的印象:“哦,记得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
“可不是么,鲁家人就是会读书,祖孙全入翰林,是好人家。”
鲁家世代书香,姑娘教养自然是好的。那于将军家以前没听说过,八成是刚发迹没多久的。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两家都不肯相让
“好啦,你也甭陪着我了,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也累了,快去换了衣裳歇着吧,你慕贤弟弟也快回来了,你们兄弟俩经年不见,肯定有好些话说。”
朱长安笑着说:“我不累,我也那么长时间没见祖母了,您就不留我多坐会儿,难道还怕我吃了您的好茶?”
朱老太太笑着拍了他一下:“就你这张嘴哟,净会说这些话。我这里的茶你想吃可有的是—你祖父等下肯定要问你话的,你还是去换了衣裳预备预备吧。”
提到朱老爷子,朱长安可不敢嬉皮笑脸了,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他从朱老太太屋里出来,正好朱慕贤从外头进来。
朱长安停住脚打量了一下这位堂弟——第一眼看过去就想,他长高了。
但不止是高了。
那一身的书卷气,还有沉静的目光,从容的神情……
当年离京的时候朱长安送了他一程。堂弟从来没出过远门,红着眼眶,神情显得十分不安。那时候家里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谁也说不好将来会怎么样。朱长安自己也惶恐不安还打起精神安慰他——
一晃,面前的堂弟已经不再是那时候孩子气的模样了。
“四弟!”
朱慕贤笑着应了一声:“三哥来了。”
他们两人过去交情就不错,虽然长辈不和,但是他们倒是很说得来。朱慕贤小时候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崇拜这个堂兄。他特别机灵,总能弄得到许多不常见的新鲜玩意儿,讲起外头的事情来一套一套的,逃课也总有办法不被逮。朱长安这人并不小气有什么吃的玩儿的总不会忘了他一份。那会儿朱慕贤和他的关系,倒比和自己的同胞兄长还要好些。
虽然好长时间没见,但是这么一碰面,过去的那种熟悉感很快又回来了。朱慕贤问:“从收着京里的信,祖母就让人给你收拾屋子了,本来觉得你上月底该到的,怎么晚了这么些天?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儿,就是在潞州有事儿耽误了一下。”
朱慕贤陪着他进了屋子:“你瞧瞧还缺什么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
朱长安开着玩笑:“四弟现在可出息啦,这眼见都当家掌事了,将来做哥哥的可得多仰仗你的照拂了。”
朱慕贤强忍着笑说:“哪里哪里三哥太客气。”
朱长安可不全是开玩笑。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自小在京城那些公子哥里头混大,比谁都更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道,光是有钱财那是不行的。有再多的钱,保不住,那等于没有。自家能有今天,那是老爷子几十年纵横不倒的缘故。现在祖父罢官,大伯闲置,自己爹娘的眼睛只盯着家里的产业——
可是朱长安想的更长远。这个家,将来靠谁?朱家这一代子弟虽然有七八个可是将来能顶事儿,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也只有朱慕贤一个。自己读书是不成的,想将来富贵长久,当然要交好这个堂弟。
可惜他爹娘听不进去他的劝说,总觉得自家也不是没靠山。但就朱长安看不管是父亲的相识,还是母亲娘家,都不大能靠得住。他们毕竟是外人,没事时还好,遇事谁不先想着自家?指望人家对你掏心掏肺的,凭什么?
“我看着你比在京城的时候瘦得多,人倒是更精神了。
书院里怎么样?课业重不重?先生凶吗?有没有要好的同窗?”
“三哥一张嘴就问这么多,让我先答哪一句?”朱慕贤说:“你先换了衣裳,我让人送些点心来垫垫肚子,咱们有得是功夫,慢慢再说不迟。”
朱长安在屏风后头换衣裳,顺口问:“对了,隔壁住的什么人家?我来的时候,那家的姑娘还让人引了路,回头倒要记得道一声谢。”
“哦……”
朱慕贤不必多想,也知道朱长安说的是谁。隔壁就两家,周家只一个姑娘,眼见要出嫁,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李家的姐妹俩,妹妹太小,给朱长安引路的应该是李又林。
“姓李。”朱慕贤说:“他们家都热心肠,一年到头的不少事情常劳烦人家,倒是得好好谢谢。”
朱长安系着腰带,探出头来说:“这南边儿的姑娘和咱们那儿的就是不一样。瞧着一个个水灵灵的,精致得跟瓷人儿一样。”
朱慕贤嗯了一声,以前他们在京城时,朱长安嘴边也总挂着这些话,但是不知道怎么,这一次朱慕贤却不想他再说下去。
“京里一切可好?”
“都好。”朱长安理着袖子,从屏风后头出来:“大伯和伯母身子都康健,兄弟姐妹们也都好,伯母一直挂心你,这次让我带了好些东西过来……”他顿了一下:“还有件事儿……”
“嗯?”
朱长安顿了一下才说:“唉,家里头那些烦心事儿,不去说了,你也都知道的。”
家里当然不太平。但是朱慕贤敏感的觉察到,朱长安刚才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是什么事呢?让他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第九十一章
别看朱长安在朱老太太面前舌灿莲花,朱老爷子一回来,他顿时拘谨起来,生怕说错一句话。不管朱老爷子问什么,他都小心翼翼的,不想好了决不开口。
其实朱老爷子并不象别家的祖父那样严厉,动辄祭出“家规”“家法”,但朱长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父母面前没大没小的,到了祖父面前,顿时偃旗息鼓,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朱老爷子问一句,他就规规矩矩的答一句,这一顿饭也从镇上的酒楼里叫了菜,可是和李家饭桌上的其乐融融相比,朱家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于江镇有名的琼山鱼羹和醉蟹,朱长安也没品出鲜味儿来。
李家的桌上的气氛却是一片和乐,陆延宗一脸怀念地说:“我还记得小时候到姑母这儿来,姑母下厨亲手烧的菜,可真香啊……”
李老太太笑着说:“那几年年景不好,家家都没什么好东西吃,虽然是过节,可除了豆腐也就是咸鱼,亏你还记得。”
“可不是,我就记得那个酱烧豆腐好吃,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呢。”
李老太太一抬手:“来来,把你们表叔跟前这些鱼啊肉啊都端走,给他全换上豆腐吧。”
德林答应一声,真的就来端盘子。陆延宗哈哈笑着:“可别。今天这好菜难得。德林,说你哪,你小子快把手撒开。”
李家人笑成一片。德林手上全是油,脸上蹭得到处都是,小声的嘿嘿的笑。玉林一双眼明澄澄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角也勾起一抹悄悄的笑意。
又林把一块她喜欢的藕片夹到她碗里头,玉林朝她一笑。把一个丸子舀给又林。
李老太太看着她们姐妹合睦,先是微微一笑。后来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事来,嘴角的笑意很快隐没,神情略显僵硬。
又林照看着弟弟妹妹,一边分神听父亲和表叔说话。隐隐约约的听说,表叔今年吃上了官司,现在两人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情。
“我和老孟也有十来年的交情了,这人什么都好。做生意也有手腕,对朋友也算热诚。布庄这两年起来了。正是赚钱的时候。可就是有一桩不好,脾气急,又贪酒。三月里一块儿去了泉州,又累,应酬起来又喝了不少酒,半夜里就听着他屋里动静不对,我们砸门进去,他脸都已经发紫了,口吐白沫……唉。不等郎中请到断了气。等郎中到了看过,说是猝发心疾……”
李光沛也跟着感叹一声。
那个老孟李光沛也见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眼见说没就没了。这人要是自己不好好珍重自己,就是挣下再大的家业又能怎么样呢?
“后来呢?”
“他没儿子。只撇下了老婆和一个才七岁的女儿。丧事是老家来人帮着打理的,我们也都义不容辞过去帮了好几天的忙。结果这边丧事办完。他老婆不知听了什么人挑唆,觉得她男人出事,我们几个一同出门同伴的都脱不了干系,就把我们给告了呗。”
李光沛摇了摇头:“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八成是你们的同行干的。”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能逮着落井下石的机会,谁肯轻易放过?
“可不是。折腾了这么些天,上个月总算是断清楚了,打点赔送出去不好,好在事情是撕掳明白了。只是老孟那点家业,刚刚起来一点,现在给折腾了个精光。”
李老太太打岔说:“财去人平安,事情了结了就好。你们哥俩儿也别总提这事儿,快,一人吃一杯去去晦气。”
李光沛笑着应是,两人撂下这个话题,重新热了酒,一人吃了两盅。
屋里头暖和,脸上热烘烘的。又林觉得发际颈后都有些潮潮的,解下帕子擦了擦汗。
因为算是家宴,也没分席,李家也不是那样十分讲究男女分别的大户人家。对面的陆伯荣一直低着头,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人动作也很僵硬。他虽然没抬起头来看,可是一直注意着又林这边的举动。
四奶奶目光从这个表侄身上掠过,看着儿子猛虎下山似的吃相,笑着说:“看看这样,好象平时天天吃不饱饭一样,吃这么猛,小心一会儿肚子胀得疼。
“那当然不一样。小孩子嘛,吃饭就要有人作伴儿,有人分着抢着吃,才吃得多吃得香呢。”李老太太说:“回头让厨房煮点消食汤来,一人给他们再灌一碗。”
四奶奶忍着笑应了一声。
用过饭,四奶奶叫来了胡妈妈说事。
“住的地方收拾妥当了吗?”
“都收拾妥当了,地方才打扫完,我刚去看过,各样都算齐备。就是被褥是刚从箱笼里取出来的,有些潮气,已经让人拿出去晾晒了,今儿太阳好,后晌就能收进来铺上了。”
“嗯,伺候的人呢?”
“几个伙计安置在前头了,两个长随就跟着住在东院,就让刘山家的和钱婆子照看。家里的媳妇、丫头都吩咐过了,不会随意走动冒撞了客人。”
四奶奶点了下头:“他们家事儿也多,顶多住个一天两天。让人都打起精神来,可别在客人面前丢脸。”说完这事儿,四奶奶又问:“陆家的老大还没有定亲?”
“听说是还没有。前头说了两家,都没成。”
“房里头有人吗?”
这个胡妈妈是真不知道了。她本来就是四奶奶这边的人,陆家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要说熟悉,那还是魏妈妈她们那些老人更熟悉。不过这也不难,现去打听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胡妈妈当然知道四奶奶为何有此一问,她也是四奶奶亲近的心腹,因此小声说:“奶奶是觉得,陆家这位表少爷还成?”
“他小时候倒来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