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十二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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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嘉靖沉默了一瞬,转身对韩太妃说道,“三儿确实来禀报过朕,皇长孙的生母乃是段如洵的长女段氏,只不过段氏诞下孩子后,便失血过多而亡故了,再加上段氏一门的案子未结,因而未有声张此事,还望太妃体谅。”
裕王府里一喜一丧,竟是同日冲撞,这其中为了趋吉避丧的用意很是明显,却原来嘉靖心中早如明镜一般,难怪他会毫无犹豫的认下皇长孙的地位,眼见一场祸事便要避开,裕王偷偷拭了把汗。
却听韩太妃说道,“且慢,段氏到底已是去世,此儿是否天家骨血无认可证,此时关系重大,哀家以为皇帝不可轻慢了,还是验一验来得踏实。”
“如何可验?”裕王皱起了眉头,心中没了主意,便是嘉靖虽也听说过滴血验亲的事,却总没见人这么做过,不免也有点疑惑。
“前朝正德年间,有位萧姓的宫人年轻貌美,很得先帝宠爱,收在豹房之中,前朝豹房的美艳宫人甚多,说来也不足为奇,可萧氏入宫后不久,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豹房乃是正德皇帝在京郊的一处行宫,里面收集了各类绝色美女,重重珍奇猛兽,方圆十里都是绿荫成批,繁华奢侈不可状物,是当年京城一处闻名的所在,只不过嘉靖登基后,这地方才渐渐废弃了下来,韩太妃慢慢说着,她说的虽是前朝旧事,然而殿中许多年长的宫人知道内情,都有些不寒而栗。
“那大概是正德十一年左右的事了,哀家那时还在夏皇后身边做女史,清楚的记得那萧氏是盛夏入宫的,然而到了那年隆冬之际,她却在宫中诞下过一子,”韩太妃的话音刚落,殿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人人都知正德皇帝正是因为没有子女,当今天子嘉靖皇帝才能得以藩王的身份即位,何时正德皇帝又多出了个儿子来,便是嘉靖皇帝的脸色瞬时也变得极为难看,韩太妃却不看他的脸色,只淡淡的继续说道,“先帝久无子嗣,自然是高兴的紧,便要立为储君,然而夏皇后却发现,这萧姓女子在民间原始有婚配丈夫的,是与先帝在宣府偶遇,才得以进宫。”
“夏皇后再三考虑,认为皇储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有丝毫疏忽,便招来了萧氏母子,当着先帝的面,亲自做主在宫中秘密进行了滴血验亲,先帝虽然不悦,却与没又忤逆皇后的威德,然而滴血验亲的结果果然是孩子的血与先帝不可溶,却与萧氏相溶,先帝大为盛怒,将信将疑之下又秘密遣人找来了萧氏的前夫,却见孩子的血果然与那男子的血可以相溶。”
人人听到这里都是一惊,有些知道当年详情的人想起后来发生的事,脸上都不觉流露出不忍之色,嘉靖皇帝当年还在钟祥作者藩王,并不了解当年宫中内情,这事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留了心,唯有裕王听韩太妃这样说辞,恍然大悟她今日的用意再次,他冷冷的瞥了端庄淑容的韩太妃一眼,心里暗自思索不定。
那张淑妃确实听得面色发白,连声问道,“后来呢,萧氏宫人和那孩子怎样了?”
“后宫发生了这样丢脸的事,自然是秘密的处置了。”韩太妃满是皱纹的脸上一丝变化也无,权当是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只是听的人们不由得都心中沉重,却听她加重了语气,对嘉靖说道,“皇储之事事关重大,哀家恳请陛下慎重。”
。。。。。。。
安媛站在殿外,远远的瞧着太监吗捧着金制器皿鱼贯而入,不由得心中一紧,给钱办事,这本是宫中不传的秘密,太监没有别的追求,唯有对钱财最是热衷,安媛身上没有带钱财,无奈之下她拔下头上的金钗,取下拇指般大的珠子,那是封为诰命时关定的赏赐,她拉住走到对末的小太监,塞到他手中,悄悄道,“小公共,借一步说话。”
那小太监接过珠子,乍一抬起头来,却绽开了笑容,欢喜道,“凤花姐姐,怎么是你。”安媛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一怔之下,赫然发现这端着器皿的小太监竟然是阿保,她顿时大喜过望,却不敢表现太过引起旁人注意,只得压低声音说道,“阿保,这殿里在做什么,你怎么拿了这劳什子进去?”
阿保眼珠咕噜一转,瞬时明白了安媛的来历,伶俐的一笑,几乎是贴着安媛的耳朵说道,“老太妃宣了裕王爷和皇长孙进宫来,说是要滴血验亲呢,师傅派我出来取金皿,我得赶快送进去了。”
说着,阿保把珠子重重塞回安媛手中,又端起了沉重的金皿,拔足便要走,安媛大吃一惊,拉住他忙说道,“滴血验亲,这是怎么个验法。”阿保着急的直跺脚,小声说道,“我的好姐姐,现在可没空和您解释,这里面的事情耽搁不得的,陛下和太妃娘娘都还等着呢。”
安媛此时心乱如麻,挂记着铃儿的安全,她死死的拉住阿保的袖子,恳求道,“阿保,无论如何,你得带我进去。”
阿保有些为难的一瞥左右,咬牙道,“好吧,姐姐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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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媛眼巴巴的望着阿保进去,站在殿外正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中,忽听嘉靖皇帝身边的司薄女史匆匆过来传她,“李夫人,陛下召你过去。”安媛又惊又喜,不知道阿保用了什么法子,赶紧低下头,跟着女史进去。
大殿里黑漆漆的,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却见大殿里沾满了人,隔着人群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很是刺耳尖利。
嘉靖旁身边的张淑妃正抱着铃儿急得跳脚,见她进来,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道,“你是负责照顾皇长孙的人么,皇长孙一直啼哭不止,你快抱去看看,”安媛沉着的应声,稳步走了过去,张淑妃赶紧交到她怀里,抬眼间却望着安媛目瞪口呆,她瞬时认出了这个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安媛却不再看她,抱起铃儿转身时有些感激的望向侍立在一旁的阿保,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来也怪,铃儿一被安媛抱起,瞬时就止了哭声,憋着嘴低低的抽泣着,瞪着眼睛望着安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安媛很是有些心疼的抱紧了他,却听见韩太妃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好了,既然孩子已经不哭了,总该开始验亲了。”
昏暗的殿口,远远的泄进一丝光,在乌黑的金砖地上知跃了一瞬,迅速被黑暗收了去,不留一丝痕迹。
泰福远远瞧见似是阿保捧着金皿站在大殿门口,赶紧躬身禀报道,“殿下,金皿也送到了。”
嘉靖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泰福便示意阿保走到殿前来。
阿保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只觉得黑漆漆的地寒快要浸到骨子里,便把金皿稳稳的捧过头顶,金皿如六凌的雪花形状,每一道凌边都有隐隐的金光流转,皿壁上金龙盘绕精巧,摇曳耀眼的光芒四射。
此刻泰福静静的跪在安媛面前,头也未抬的沉声说道,“李夫人,请刺银针。”
安媛只觉得大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便连刚才还在小声啜泣的铃儿也止了哭声,睁大了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似是明白有什么不详的是要发生了,下意识的小手抓紧了安媛的衣襟,仿佛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母亲。
长而尖细的闪着银光,阴暗不定的流转着无数淡淡的光晕,似要刺破人的眼目。
事已如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银针次破了铃儿白嫩的手指,与此同时婴孩尖利的哭声响彻大殿,安媛用力握住铃儿的手,将血逼入金皿中,几滴殷红缓缓入水,慢慢晕散开,寂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却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丝丝殷红在水中蔓延开来,曲折而又无力的在水中微微扭曲,沉浮未定间,如同有人抽干了这座大殿内的空气,人人都觉得这种沉静的等待中有种窒息的感觉。
“王爷,到您了。”
阿保将金皿捧得高了,直送到裕王面前。
银针锃亮的晃着眼前,某一瞬间,裕王只觉得心底冰凉,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早逝的母亲曾经憔悴的面容,许多年前茗儿离开自己时绝望的眼神,自幼在宫里生长度过的这些日夜,第一次离宫时凄凉的情景。。。。。。
他有些无奈的抬目望向不远处静立无言的父亲,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起初心中的一点点微弱的期盼也越来越淡,那如沸水般煎熬的心境过去,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天家骨肉,最是淡薄,他侧过头去,伸手去拿银针,一瞥间却瞧见安媛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面色惨白的怕人,恐惧的眼眸,像是暴风雨中竭力闪躲的飞鸟,羽翼都快折断,早已无力抵抗。
早已明白这是生死攸关的关口,他心底仿佛触动了一丝微弱而绵长的痛意,内心直觉的要抗拒,然而短暂的僵了一下后,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反倒无所谓惧了,他扬起了眉梢,接过了那银针,深深地刺入右手的食指中。
十指连心,那一刻他的心底莫名的飘过这个词,众人望去,只见他沉目专注的望着银针,等待那鲜血涔出,仿佛是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却也许只是一瞬间,他把带了血渍的银针清掷入金皿中,再也不看一眼,目光只瞬也不瞬的牢牢投向不远处的削薄女子,平静淡然间仿佛能听见默默的呼吸。
不知为何,泰福觉得平日里稳重沉着的阿保今日有些异样,似乎端着金皿的手略晃动了一下,只那一瞬,他以为是错觉,再仔细凝神的瞧去,却见阿保依旧双手捧着金皿稳稳的跪在地上,连跟头发丝都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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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来给朕看看。”隔了半响,嘉靖终于发话了。
阿保半蹲着身子,双手仍然保持着金皿举过头顶的可笑姿势,快速的移步到嘉靖面前,他举得甚高,周围的人都瞧不见皿里的情形,唯有嘉靖取过那金皿,略端在手里看了一眼。
安媛的心直直的沉了下去,面上挂着的笑容也一点点褪去,就像落到一个空荡荡不见底的深渊里,再也没有个着陆的所在,她下意思的抱紧了铃儿,把他小小的身躯全然裹在自己的怀里。
“胡闹。”嘉靖忽然大发雷霆,他把金皿直惯惯的掷在地上,殷红的水渍曲折蜿蜒的流淌开,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便连珠帘后的韩太妃也是心中一颤,眼底的暗青浮得更加明显,家境转过头去,望向韩太妃的眼眸中一片漆黑,不知为何韩太妃却似是看到了他眸子中一丝黯淡的戾气浮起,只听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冷冷的说道,“皇长孙是我国本,血统不容置疑,以后母妃不要再做这样无聊的测试,莫坏了朕父子祖孙的情谊。”
一殿的人都跪了下来,无人敢出声,韩太妃从没见过他这样严厉的语气,隔了片刻,方才尴尬的接口道,“既然陛下有了决策,哀家自然不会再干涉宫中的事物。”她毕竟是皇帝的长辈,几十年来宫中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也本是句负气的话,原有以退为进的意思,希望皇帝能退一步挽留两句,给自己下个台阶。
谁知道嘉靖没目中的不悦骤然加深了,他马上接口道,“母妃年纪大了,皇长孙之事,原是不宜母妃过多操劳。。。。。”说着他四周环顾一周,却见满殿的人也无人可托付,他的目光终于停留在紧紧搂住铃儿仿佛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的安媛身上,略顿了顿,指着她说道,“那就是你。。。。。以后全权负责照顾皇长孙,任谁的命令都不需要听,只要照顾好皇长孙就是。”
安媛仿佛在做梦一样,听到这样的旨意,半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