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十二年-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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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娘娘究竟是在担心宫中的规矩,还是不愿见到臣妾能够死里逃生出来?难道这禁苑中数十条人命,都唤不回堂堂主管宫事的淑妃娘娘的一点良心么?”面前的嫣儿的头抬的很高,目光中寒意越来越冷,语气亦是冰冷刺骨的,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高傲不屑,大有挑衅的含义。人人都不满张淑妃在宫中嚣张声势,此刻听段嫣儿这样说,都心里暗暗觉得痛快,却无人敢符合一句。
“你这贱婢。”张淑妃气的语结,脸上一阵红一阵黑,颜面大是挂不住了。她心里恨极,高高的扬起玉掌,指尖的缕丝护甲上的金珠闪着点点寒光,狠狠地久朝嫣儿的粉面上刮了下去。
谁料嫣儿并不多闪,异常清脆的一声,她的脸上落下了重重的五指掌印。嫣儿的脸上飞快的变幻了错愕,惊异,羞辱,伤心等诸多表情。可只有近在咫尺的张淑妃分明看见,嫣儿的眼眸中分明闪过一丝得色。她愣了一瞬,却见嫣儿已是捂着左颊重重的倒在地上,一身清淡素雅的紫裙尽皆污染在泥水中。
一阵寒风吹过,沉默似死水般蔓延开来,人群不知何时都哑了声息。宫墙边的枫叶又落了许多,林花尽谢,月始破云缀在天际,方在这满目枯槁中衬出一丝异样冰冷的光亮来。
站在侧旁的安媛再也顾不得许多,便要冲过去扶起嫣儿。忽然有只手在背后轻轻拉住了她。她惊愕的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张居正站在了自己身后,只是混在人群之中,并不显得突出。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目色沉静如水,再投向张淑妃时,却多了意思说不清的哀悯。
安媛不解其意的循着目光望去,赫然胶凝在张淑妃身后暗处的那个人影,她顿时吃了一惊,止住了脚步,瞬时心中如万马奔腾,起伏不定。她细细的辩着嫣儿的服色装饰,心中豁然一亮,惊心了几分。
嫣儿哀哀的卧在泥水污浊中,月白如水纹粼粼的长长裙裾尽皆被污,只有一袭薄纱轻轻覆在身上,在月色下更显处处清冷。张淑妃一身金丝彩凤也是朱紫色,她见到嫣儿的服色于自己相撞,更是气急,抬起绣着玉兰的胭脂新翠朝着薄纱重重的踏了下去,口中冗自斥道:“贱婢,还要乔装作致。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和本宫顶嘴?还敢用此朱紫衣衫?难道还想再去蛊惑皇上么。本宫今日就废了你这娇滴滴的容貌。来人啊……”
“你还要叫谁来?”忽而又个沉静苍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张淑妃错愕的回过头去,却见黑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迈着大步缓缓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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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淑妃的神色陡然变了,慌忙中她带着几个侍女福身一礼,诚惶诚恐的唤道:“陛下。”
嘉靖嘴角噙了一丝笑,缓步走了出来。他只着一身雨过天青的团龙便服,外面罩了件银狐紫貂毛,在这黑夜中看去也并不甚引人注目,远远站在人群中的安媛心中一惊,陡然明白了几分。
张淑妃瞧见嫣儿垂着头百般温婉可怜的作态,早已是恨的牙痒,却不敢在嘉靖面前放肆。只是觑着嘉靖的脸色缓缓站着起身来,赔笑着说道,“陛下,怎么有空来禁苑走动。”
“朕去哪里,是你该过问的么?”嘉靖语气不高,但收敛了笑意。
张淑妃瞬间脸色惨白,不敢多言语。她站在原地立也不是,跪也不是,躬身请着安,也不敢直起身来。
嘉靖淡淡的垂眸望向卧在泥泞中的嫣儿,目光中有一丝触动,沉声问道,“都跪在这儿时做什么,禁苑走水可是怎么回事?”
管事太监早已跪了下来,详细的禀报了事情的经过,嘉靖听罢略怔了怔,目光却瞧向怯生生跪在泥水中的嫣儿,皱着眉头问道,“既是天降雷火,如何又让段妃跪在这儿。”说着他严厉的瞥了一眼张淑妃,语气中有了森然寒意,“淑妃统管六宫,怎么连这点宽容淑德的度量都没有,还要与后宫嫔妃置气么?”
“臣妾不是置气,”张淑妃早已察觉了嘉靖的神色不善,她到底胆识过人,此刻鼓起了勇气,扔是委屈的解释道,“只是今日事关禁苑走水的要是,段妹妹扔是在禁苑中居住的嫔妃,火起前恰好私自离开宫中,臣妾因此不得不动了宫中规矩,要审问个清楚。”
张淑妃聪明伶俐,又是口齿便给,不过两三句就交代清了前因后果,推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却把事情引到了嫣儿身上。嘉靖犹疑的目光果然又扫到了嫣儿身上,神色轻微一变,“这么说,段妃是在起火前就离开禁苑了?并不是刚从火场中跑出来的?”
嫣儿的身子微微发抖,在暗夜中瞧去,犹如一片摇摇欲坠,即将凋零的茉莉花瓣,素洁清雅,却可怜可叹。她轻轻咬了咬贝齿,无限哀怨的向安媛所在的地方投去一瞥,却并不回答嘉靖的问话。
安媛见状不好,左足微抬,便要挺身而出。张居正却牢牢抓住了她的右臂,目光中千言万语,都是恳劝阻止的意思。安媛轻轻摇了摇头,挣脱开了他的手,还是迈出一步,朗声说道:“陛下,傍晚时是臣妇邀了段娘娘去泠径轩中聊天解闷。禁苑中意外起火,段娘娘怎会知情。请陛下明察。”
嘉靖沉吟的望了安媛一眼,见她穿着命妇的装束,却并未有宫人陪伴,一时有些想不起她是何许人。
张淑妃留意嘉靖的表情,已知他心中疑惑,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位抚养皇长孙的李夫人,据说曾经是段妹妹青云宫里的旧宫人。这样的昔日主仆如何就能证明得了,今晚段妹妹一直都在泠径轩中呢?”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安媛,却看得她心底寒透,未曾想到张淑媛早已对自己留上了心,今日之事恐怕不只为捕嫣儿,更是为自己挖下的一个陷阱。可怜自己还懵懵懂懂,径直的往这个陷阱里跳。
嘉靖时从藩王即位,最是提防着外戚女子干涉政事。他疑心亦重,此时听说安媛是青云宫的旧人,不免就上了心病,此时脸上勃然变了颜色,狠狠的盯着安媛,便要发作。
“今晚雷声太大,儿臣心中牵挂着铃儿,一直都在泠径轩中陪伴着铃儿直到入睡。儿臣亦可以证明,今晚段娘娘一直都在陪着皇长孙玩耍,并无一步离开。”
安媛闻声看去,那来的人再熟悉不过,不是刚刚在泠径轩里见过的裕王,刚刚嫣儿还与他语言僵持,想不到这么快却要靠他来解围。她心里一时间杂乱分迭,仿若是会儿在烈火烹油的火炉上煎烤,一会儿浸入了数九寒冷的冰窖中冷透,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她不自觉的就抓紧了手中的素银合欢花帕子。
“至于这位李夫人,在青云宫当差不过几个月,之前都是裕王府中的侍女,最是稳重可靠的。儿子才特地从宫中找了她来教养皇长孙。”
裕王朗声说完,已是从黑暗处漫步到等候阑珊处,清冷的月光淡淡洒在他的海绿的宽大图蝠长衫上,却是润朗如玉的孤傲清高。
嘉靖闻言释然些许,回头望向嫣儿的神情也怜惜许多,只是皱眉叹道,“段妃,这其中缘故,你怎不说与朕听。险些误会了你。”
嫣儿举袖半掩面容,眼眸中似有灼热划过,语声却是哀戚入骨的泣道,“臣妾有过。自那日大殿中一见,臣妾实是喜爱皇长孙的聪明伶俐,于是每日偷偷去看望皇长孙,只盼能多与他呆一会儿,抱着逗弄他一会儿,也是好的。”
“段妃还是那般贤良,”嘉靖叹道,伸手扶起了泥泞中的嫣儿,温和的说道,“这些日子不见了,且先起来,让朕看看,怎么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嫣儿跪在泥水中,却依然瑟瑟发抖,她听到嘉靖的话,浑身微微一震,温婉的抬起头来,还没开口说话,已是泪盈于睫。她在泥水中跪了许久,宽大的镶嵌了细碎素馨花的衣衫尽皆污了,就是最里层的轻薄的禅丝夹衣也早已湿的透了,此时都贴在身上,薄薄的唇色冻得乌紫。鬓上的钗横发乱,大大的杏目里满是眼泪,更显得衣衫单薄,唯有额边垂下的一律青丝掩不住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看上去甚是凄楚可怜。
嫣儿顺从的依靠在嘉靖站起身来,正要躬身行礼。却因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跪的太久,双膝都有些麻木而站立不稳,身子微微晃了几下,便要倒下。
“陛下,都是臣妾太不中用,在雨中跪不了许久,因为得罪了淑妃娘娘,都是臣妾失礼了。”嫣儿长长的睫毛扑扇几下,泪水便夺眶而出,落到了冻得乌紫的唇边。
嘉靖大是怜惜,解下了身上的紫貂,轻轻的拢在了她的身上,只是皱眉道,“你身子骨弱,今晚怕是也受了惊吓,要是跪出个好歹来怎么得了。”
张淑妃一直躬身在泥地里回话,站了多时了,此时实在腰弯的难受,便轻轻直起了腰。
“谁让你起来了?”却不想嘉靖一眼便瞥到了张淑妃的举动,他面色如常,只是眉毛一挑,语气却不善,“禁苑走水,雷火劈木,乃是后宫失德嫔妃的错处,只是找茬生事,着实无德无品,让朕失望至极。”
张淑妃见状不好,也不顾脚下正是一个雨水堆积的泥坑,赶忙就跪了下去,华丽的彩衣也全然浸在泥水中。她额上的冷汗汨汨而下,忙乱中头上一朵开的诺大的芍药花也掉到地上,声音里更带了几分哀婉情切:“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妥,请陛下赎罪。”
嘉靖到底与张淑妃有多年的情分,此时见她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花容尽皆失色的模样,反倒有些于心不忍,沉吟着只是没有发话。
“陛下,”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呼,所有人都寻声望了过去,只见有个小内侍匆匆跑了过来,满身都是墨色的灰碳,只见他豁然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调说道,“禀报陛下,不止禁苑一处走水,就连永寿宫也起火了。”
“什么?”嘉靖皇帝大惊,眸中光色一沉,绣袍微微发抖,就连声音也有些变了,“永寿宫挨着太液池,怎么会起火?”
“是因为……是因为……”那小内监顿了一下,却偷眼去看同跪在地上的张淑妃。他略微抬起了头来,安媛在一旁却看得清楚,{奇}这小内监不是阿保是谁。{书}她心下震惊不已,{网}却瞬时目光转向了嘉靖的身后,只见秦福永远站在嘉靖皇帝身后的阴影处,垂着恭顺的眼眸,双唇抿的如铁线一般,脸上墨然无色。
“你看我作甚?”张淑妃见阿保不住的瞧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虚。她在宫中到底得势多年,很是有些人望,阿保果然更加害怕,口齿不清的嘟囔着低下头去。张淑妃心中一惊,骤然想起一事,心中更是恐慌,她颇为威严的呵斥着阿保,眼角却是觑着俏立无言的段嫣儿,口中怒道,“你们这些宵小,还有什么花样,难道都想往本宫身上扣么?本宫行的正,也不怕你们诬陷。依本宫看来,须得好好查查这小内监,永寿宫好好的,怎么就会着了火?”
嘉靖面色难看至极,狐疑的目光不断的跪在地上的阿保与张淑妃之间逡巡。却听一旁的段嫣儿忽然凄凄惨惨的开言,呜咽的风声中,她的声音飘渺,听起来并不真切,“陛下,臣妾所住的禁苑四面都是高大树木,最易引来雷劈火势,此乃天灾,可永寿宫旁却是大片的湖面,也会走了水,这好生令人费解。臣妾听闻,蓝真人离宫前曾有言,宫中若有火光之险,半在天灾,半在人祸,如今怕是应验。”
“到底是因为什么!所有原因不必忌讳何人,都直接说来。若有半句隐瞒,朕打断你的腿。”嘉靖本已是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