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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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鼻中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回手搂住身后白衣男子的脖颈,顺势在他怀中转到一个适合的位置,道:“才没有睡呢,我在想事情。”
商少长温柔一笑,将我的身子再搂紧些,他抱着我坐在小屋外的竹林下,正如他当年青衫竹笛,在月下第一次将醉酒的我抱住般。天上的月亮仍是那样皎洁无瑕,竹林亦如当时一般青翠秀逸。只是我和他,却比那个夜晚的商少长和白衣更加清醒,也更加体会得到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甜蜜,两情相悦的甜蜜。
商少长轻轻拨开我额头乱发,笑道:“在想什么?”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突然自他怀中直起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左右端祥,偏头道:“我在想你到底是姓商,还是姓叶?”
商少长微微一怔,随即挤了挤眼,笑道:“我姓什么有什么关系?”
“讨厌的商少长!当然有关系!”见商少长笑着看我,眼中尽是促狭之意,不由气得咬咬牙,也顾不得脸红了,叫道:“至少――至少――我至少得知道我以后的孩子姓什么罢!”眼见商少长听得我这句话一出,忍不住哈哈大笑,不由得我又羞又气,伸出手做势掐住他颈子,恶狠狠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哎呀!”原是商少长三根手指伸在我腋下搔痒,自己只顾“逼供”,却是着了道儿。
笑也笑了,闹了闹了,我和商少长相视一笑,俱是觉得刚才自己象孩子的举动又是幼稚,又是好笑。商少长将我拉到他腿上,替我一点点拣去头发中的细小草屑。轻叹一声道:“我到底该姓什么,我自己也不甚清楚……先母确是姓夏,小妹炎凉随了母姓,自然也继承了先母一身医术。而我父亲只是一个无名杀手……他自晓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自然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我只学了父亲一身杀手本领,却一直没有姓氏。直到母亲说:夏商更迭,朝代交替,不如以‘商’字为姓,兄妹同心,血脉相契,就以‘少长’为名,才有了我的名字。”
“我十几岁时,双亲相继辞世。自己空学了一身武功,却不知道追杀父母凶手是谁。为找出真凶,我不得不做起父亲做过的杀手……我记不得杀了多少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却因为自己杀人愈多,名头愈亮,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地狱,却又是近了一层……杀手都不应该出名,而我却相反,江湖上无人不知‘但有先后无少长’,可我手中的鲜血,却是愈来愈多……”
商少长缓缓叙说时,我一直望着商少长的眼睛,只见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满是无尽的悲凉孤寂之意,这段往事他说来听似平平无奇,但当时血雨腥风,生死悠关,又怎能述之万一!我伸出手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柔声道:“然后呢……然后可有……”
商少长轻轻一笑,眼中恢复几许温暖,道:“我当时年少气盛,心却一点点麻木……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复仇而杀人,还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生存下去,我可以接下最难做的杀人生意,可以用最简单的刀法一击制敌。但我却还是杀手,一旦当上了杀手,一辈子都只能是杀手……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救了一个垂死的老人,这是我第一次救人,也是第一次免费杀人。”
“强盗劫财害命,我看得多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救下那个老人,最奇的是,那个老人宁死也不放开自己怀中的破包袱。可我出手再快,那个老人后背已被那几人劈中一刀,眼见活不成了,他临死时,就将这包中之物托付与我,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公子,你是好人,此物交与你,老朽死后也可瞑目。’如果他知道我实则比那几个强盗更凶恶百倍,他又将如何做想?”
“包中并无他物,只有一本《天工织物图谱》,里面尽是种种织物图样及织法图解,写的甚是详尽。书下落款为叶老人,并无再多叙笔。这薄薄册子居然能引得别人抢夺,想来内容也定不凡,我当时突地灵机一闪,当时我手中已有不少银钱,若买得织机,请来织妇按图织锦,说不定能一举成功!”
“这个计划实则漏洞百出,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却不可思议地成功了!秋叶阁几乎凭青丝雪绸一夜成名,叶知秋这个名字也随之名扬天下!……这正是我要的结果――我有了杀手外的第二个身份,虽然这个身份只是我的影子,但这个身份可能总有一天会用得到!”
“于是,我白天是神秘莫测的叶知秋,晚上,便是令人丧胆的杀手商少长。……但我觉得我再也回不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商少长,我更喜欢做一个商人,虽然平淡,但也比做杀手更轻松,更快乐。”
“直到……我在白帏后看到了你……”商少长看着我,喃喃道:“这样一个女子,在我发出的杀气下也能悠然自若,全身而退。如此卓然,却又那样清澈――别人称你为白衣卿相,是商人中的翘楚,谁有了你,就等于有了无尽的财富……可我只知道,这样有超凡勇气的女子,如若我错过,可能就永远地不会再有……”
我静静地听着商少长讲述,眼中慢慢闪过温柔的笑意,道:“所以,那天你就趁我喝醉时来偷偷看我?看我长得到底是美是丑?……你啊……”我握紧拳头,终是轻轻在他胸膛打了一下,嗔道:“你……你真是个大呆子,胆小鬼!”
“我是大呆子,胆小鬼!”商少长紧紧抱住我,声音竟不自觉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商少长与叶知秋实为一人;为了隐瞒这句谎言,我在你身边之时,便不得不让楚关风将叶知秋做下去;我怕你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我怕我的杀手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宁愿自己跳下崖去,这样说不定会一了百了……衣衣,对不起!我――我实是不知道你也要与我跳下去!与我跳下去……”
我与商少长紧紧相拥,紧密得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胸膛里强有力的跳动,他的呼吸在我的耳边急促不已。我轻轻道:“大呆子……对不起……我们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艰险,都要好好地活着,好不好?”我抬起头,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道:“你记住,我是白衣,我会比大部分人都要坚强!更比大部分人都会保护自己!”
我突然叫道:“啊呀――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商少长抬头看天,道:“是有些晚了……你可觉得冷了?”
我眼珠转了几转,道:“是啊,我冷得很,冷得不能再冷。”
商少长忙道:“那我将你送进屋去,可好?”见我并不动作,奇道:“咦,怎么不走?”他见我表情似笑非笑,又嗔又怨,商少长看着我,慢慢唇角落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突然双臂一伸,在我惊叫中将我拦腰抱起,笑道:“白衣有约,在下一定从命。”
我只觉双颊火烫无比,这次却真是羞得有个地缝都要钻进去,见他抱着我又惊又喜,眼中满漾情意,无奈重重在他胸膛捶道:“你这个死――”“死”字从口中吐出,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商少长却不已为忤,哈哈大笑道:“我这个死色鬼。”
我又是一羞,将头埋在他胸前,却是不再挣扎,任由他抱进房去……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艰难困苦,这一年多的相爱相伴,相携相扶……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所经历的种种生死磨难,同现在的甜美缱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看着商少长,只想把他完完整整地都记在心里,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
商少长,我们永远都不会如你的父母一般,因为我们都很坚强,都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对方……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就这样快快乐乐、平平静静地活下去!
第三十九章 尾声
“白姐姐,你……你就这样走了么……”优华递过一个小小青布包袱,里面包了我换洗衣物,一双妙目中泪光滢滢。旁边苏大只张口说了句:“白家妹子――”终大叹一声,用残臂轻拍新婚妻子纤弱双肩,不住细心抚慰。
我用手帕替优华擦去泪珠,笑道:“妹妹是做了新娘子的人了,怎地还这样爱哭。”自己眼圈亦是微微一红,想到自己便随着心上人云游四海,可不知何时还能回来,心里实是抑制不住的悲伤难过。我定了定神,回身转向云逸扬,拍了拍他肩膀,道:“小云子,今后的归云庄,才真真正正是你自己的归云庄,你可要好生经营才是!”
“白姐姐――”云逸扬用力抓住我的手,一双大眼满是不舍,这个在无数惊险风波中不断成长的少年,已经没有我初见他时的满脸稚气,全身上下,散发出坚定果敢的气息!云逸扬深吸一口气,走到我身后的商少长面前,突然重重在商少长胸前捶了一拳,道:“师父――不,商大哥!如果你对我白姐姐不起,我云逸扬必第一个不能饶你!”
商少长身形一晃,受了他这一拳,笑道:“你也是……我将我唯一的亲妹子托付给了你,你可要好生照顾于她才是。”我接口道:“你若欺负了我的小绿妹妹,我可是不依的。”
云逸扬稍稍一怔,同商少长交换一下眼色,两人随即哈哈大笑!只有小绿欺负别人的份,却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云逸扬道:“商大哥,你与白姐姐以后要怎样打算?”
商少长手牵黑马,微微一笑,道:“商少长已经死了,今后世上,再不会有商少长这个人。”
他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除我以外都是大大一愣。我走上前,将手放入商少长手中,柔声道:“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的商少长,已经在半年多前掉入崖下,就同他的秋水刀一起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上……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那个神秘又精明的叶知秋,这个叶知秋不会武功,更不懂江湖……但总归商人也好,俗人也好,我和他,终于可以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小绿走上几步,脸颊流下泪来,叫道:“少长哥哥……”小嘴歙动之下,哽咽道:“大哥哥,白姐姐……你们……你们可要回来看我……”一语未尽,终于哭倒在云逸扬怀中。他们兄妹生来命运多难,本就聚少离多,这一次分离,却又不知何时再能聚首。
我走到云夫人面前,握住云夫人手,柔声道:“白衣流落到此,多亏云姨救护,此大恩白衣一生不敢忘,不论白衣在何处,都愿云姨一生平安喜乐。”
云夫人拍拍我手,慈祥说道:“好孩子……这归云庄就是你的家,我与逸扬都是你的亲人,什么时候想我这老婆子,可要回来看看。”
我用力点点头,一整身上绛色衣裙。仰首看向庄门上首“归云庄”几个大字,此前艰辛风险,运筹策划,创业之难种种,一时间都上心头。看了半晌,我回头向已翻上马背的商少长一笑,伸出手让商少长拉我上马。黑马轻声欢嘶,我与商少长相视一笑,只觉种种不快烟消云散,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逸情飞扬的白衣仿佛又回到自己身上。
商少长双臂将我围住,笑道:“坐好了――”扬声一啸,黑马四蹄奋起,绝尘而去――渐渐身后的呼唤声、叮咛声、抽咽声……连同让我依依不舍的归云庄,都消失在视野中。
小衣衣,我们要去哪里?
随你了……你不是说要带本小姐游历四方,怎么,反悔啦?
小丫头,我怎么会反悔――只是,名扬天下的白衣卿相,就不想来管我这秋叶阁么?
嘻嘻,谁希罕!我呀――从今后要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相夫教……反正,我是要做我的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