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山岭-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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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在哪里?”
“这我能告诉你。因为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能怎样——”
“到底是哪里?”
“中国。”
“中国?”
“西藏。”
“为什么?”
“天晓得。我听说,大概一个月左右之前,他和安伽林一起攀过朗喀巴山,进入西藏。但是停留二十天左右,只有安伽林一个人回来。看来Bisālu sāp似乎还待在西藏。”
“朗喀巴山是指——”
“如果从这里的话,要从圣母峰大街一直走,到了南奇市集岔进大街左边的路,再走一阵子就到那座山了。西藏人和雪巴人从以前就在利用那座山,海拔将近六千公尺——”
一直走的话,渡过冰河,下了冰碛,应该会来到西藏一处叫做定日的小村落。
然而,在跨越国境之前,应该会有个关口。
护照早已过期的羽生,为什么能通过那里呢——?
深町说出疑问。
“虽说是关口,但跟当地的雪巴人或西藏人无关。他们总是不受任何检查,往来国境。”
“——”
“Bisālu sāp也如你所见,外表已经和雪巴人毫无差别。而且他好像也会说雪巴语,如果冒充雪巴人,没道理还要接受检查才能跨越国界。”
原来如此——深町想起不久前见到的羽生的身影,点了点头。
“可是,Bisālu sāp去西藏是为了什么?”
“不晓得,我也猜不透。”
马尼库玛做出像欧美人的举动,耸了耸肩。
“在南奇一带,好像比想象中更多人知道Bisālu sāp是日本人。不过,好像没人知道他待在这个国家是为了什么。”
“他的本名是?”
“不晓得。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似乎以雪巴人身分替各国的登山队工作。不过,他好像不替日本人的登山队工作。”
“怎么样?干脆告诉我Bisālu sāp身在的地方吧?”
“——”
“我好歹也猜到了他在圣母峰大街上的哪个村落,或者在加德满都。老实说,我已经打算不等你回答,自己去找了。反正在南奇市集到处向雪巴人打听,总会知道吧。”
深町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五十元美钞。
把它放在桌上。
“这要做什么?”
“调查费用,付到此为止告诉我各项资讯的部分。”
深町又拿出另一张五十元美钞,放在先前搁在桌上的五十元美钞旁边。
“然后,这是你告诉我所有你目前手上其余资讯的部分。我不打算付更多钱了。”
“哎呀——”
马尼库玛举起双手苦笑。
“我是认真的!”
“您怎么了呢?”
“坦白告诉你。我并不信任你。就算那台相机可能变成一笔大生意,我也不打算把你当成生意伙伴。如果你不说的话,第二张五十元美钞就算是绝交费。你已经不必提供我任何资讯了。相对地,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深町说话的语气坚定。
他曾被马尼库玛偷走一次相机。今后,不能和这种男人合作下去。无论约定任何事,他大概都会毁约吧。
深町和马尼库玛盯着彼此的脸许久。
“我知道了。”
马尼库玛轻轻叹气。
“很遗憾。非常遗憾——”
马尼库玛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拎起深町一开始放在桌上的五十元美钞。
“我就收下这张吧。”
“还有一张唷。”
“那一张我不能拿。”
“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告诉你我知道的事,也完全不打算从这件事抽手。而且说不定我们迟早又会在哪里碰面……”
马尼库玛缓缓站了起来。
他像个日本人似地,在那里恭敬地低头鞠躬。
“那么,我今天就此告辞了。”
转身离去。
“松了一口气。”
等马尼库玛消失之后,凉子舒了一大口气,放松了肩膀。
“全身肌肉好像都变僵硬了——”
凉子把双肘靠在桌上吁气,深町看了她一眼,开口说:
“说不定告诉他真话比较好。”
“为什么?”
“告诉他这件事不会变成他所想的那种大生意。”
“那很难说。我想,如果包含相机里装的底片在哪里的话,视做法而定,会引发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流动。如果是马洛里在一九二四年站在圣母峰顶微笑的照片,包括得到那卷底片的来龙去脉在内,卖给肯出价的买方,或许会有八位数起跳的金额入账。”
“你真的那么认为?”
“是啊。英国花了大量金钱在远征队上,不就是为了那张首次登顶圣母峰的照片吗?”
“——”
“如果是拥有杂志社、出版社、电视台的企业,绝对无法忽视这一张照片所带来的经济效益。”
“马尼库玛知道多少呢——?”
深町自言自语似地嘟囔道。
他大概察觉到,那是马洛里的相机了吧。既然纳拉达尔·拉占德拉都察觉到了,那项资讯应该也有可能泄漏到马尼库玛手上。
但是——
就算马尼库玛获得和纳拉达尔·拉占德拉一样的资讯,能够察觉到它的涵义吗?
总之,他是个拥有奇特嗅觉的男人。
“总觉得我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好玩的地方。”
凉子说完,轻轻叹气。
6
前往“迦尼萨”是在吃完午餐后。
凉子第一次来尼泊尔。
这也是她第一次踏进欧洲、美国之外的国家。
对于这个可以说是异常充满活力的城市的喧嚣,凉子一开始也显得困惑,但好像马上就融入其中。
走在因陀罗广场,来到“迦尼萨”。
深町和凉子一起进入店内,询问里面的店员:
“老板呢?”
店员似乎记得深町的长相,马上消失在内侧,不久之后,和老板一同现身。
“哎呀,我想才过了一天半而已……”
深町用右手握住老板伸出来的右手。
“我想,假如联络得上的话,今天应该能够听到答复——”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昨天和安伽林联络上了。”
老板一面说,一面将视线停在站在深町身旁的岸凉子,问:
“这位是?”
“她姓岸,是我的朋友。”
深町说。
“如果称之为朋友,我的老婆对我而言也是朋友。”
老板笑着如此说道,然后对凉子说:
“我是达瓦。”
虽然是以尼泊尔语说,但凉子似乎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以英语说:
“我是岸凉子。”
“她不会说尼泊尔语,但是会说英语。”
深町以英语对老板——达瓦说。
“OK。”
达瓦如此说道,重新面向深町。
“那,你向安伽林传达我说的话了吗?”
“传达了。”
“然后呢?”
“虽然你来的正是时候,但结果未必是好的。”
“——”
“安伽林要我转告你:我和Bisālu sāp都不打算见Mr.深町,关于这件事,我们也不打算提供任何资讯——”
“他说得真直接啊。”
“深町先生。我总觉得关于这件事和安伽林所说的部分,你没有跟我说明——”
“说明?”
“我的意思是,前天你有事情瞒着我。关于你隐瞒的部分,安伽林说他并不打算把任何资讯转手给你。”
达瓦话说得很白。
无论深町如何开口询问,达瓦的回答都一样。
安伽林说办不到——
深町心想,已经没必要听传话了。
“我知道了……”
于是深町再度低头致谢。
正当他打算离开,想要开口告辞,看了达瓦一眼时——
达瓦的表情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他一脸惊讶地凝视着岸凉子的喉咙。
那里——喉咙下的白皙肌肤上,垂着一颗穿着细皮绳的蓝绿色土耳其石。
达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石头。
“你……不,叫做岸小姐是吗……?”
“是的。”
“你是怎么得到那颗石头的?”
“别人送我的。”
“谁送你的?”
“三年前——你们称呼他为Bisālu sāp的日本人,一个叫做羽生丈二的人送我的……”
“哦——”
达瓦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个怎么了吗?”
“不,我觉得那颗土耳其石好美。一般店卖的土耳其石当中,有很多是膺品。许多观光客买到的都是假货。但是,你脖子上戴的好像是真品。我想告诉你,务必珍惜那颗土耳其石。”
达瓦如此说完后,主动恭敬地低头鞠躬。
“那么就此告辞——”
催促两人请回。
也只能回去。
于是深町和凉子也低头回礼,走出了那家店。
7
西塔琴徐缓的旋律不绝于耳。
男人带着哭腔的独特嗓音,似乎唱着悲伤的情歌。
现场演奏的印度音乐——
深町和凉子对坐在位于新路一隅的印度菜餐厅,一面吃着加入大量番红花的咖哩菜,一面喝泰国狮牌啤酒。不知为何,只有啤酒是泰国货。
为了第一次来到加德满都的凉子,在市内四处走了好一阵子之后,才进入这家位于二楼的店。
距离傍晚还有些许时间。
两人因为喉咙干渴,立刻都喝光了第一瓶啤酒,现在,两人正在喝第二瓶。
不过,瓶子的容量并没有日本的啤酒瓶多。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变成了在“迦尼萨”发生的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凉子嘟囔道,好像还没完全整理好思绪。
她指的是临走之前达瓦说的话。
“你说是羽生丈二送你的,对吧?”
“是啊。三年前,羽生先生从尼泊尔寄给我的。就这么一颗石头——”
凉子边说,边用右手指尖触碰那颗土耳其石。
一颗没有任何链子,只有穿了孔的土耳其石。凉子说,是自己用皮绳穿过它,挂在脖子上的。
请珍惜它。
包裹里只附上一张信纸,写着这样的内容。
说不定达瓦看过那颗石头。
这颗石头究竟有何来历?
“在此之前,你没想过到尼泊尔见羽生丈二吗?”
深町问道。
“想过好几次。可是,羽生先生寄来的信上没写自己在哪里。所以,我从没写过信给他。总是他单方面寄信和钱给我而已。连这颗土耳其石,也是羽生先生自己寄来的——”
“这样啊……”
深町喝光杯中的啤酒,把瓶中剩下的啤酒全部倒进杯中。
将咖哩舀到印度烤饼上食用。
不同于在日本被称为咖哩的辛辣食物,加了大量辛香料。
印度烤鸡比起日本的烤鸡,肉也比较有弹性,而且结实。
西塔琴的声音——
薄暮时分,深町和凉子走出店外。
下了楼梯,正要朝新路走去时,深町发现了站在眼前的男人。
是雪巴族的安伽林。
“我等你很久了。”
安伽林简短而小声地说。
“你等我很久了?”
“没错。”
“你不是说,你不想见我,也不打算和我联络吗——?”
“我是说了。”
“那为什么——?”
“情况改变了。”
“怎么个改变法……”
安伽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了凉子一眼。
深町心想:八成是从离开店时开始,有人随后跟踪吧。
看见我们进入这家咖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