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冷尘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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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云道:“不是。”于怜香道:“幸亏不是。你若是为了一个毛孩子背弃她,我就更瞧不起你了。”江逸云淡淡一笑道:“你说完了么?说完了我就告辞了。”
于怜香冷冷道:“一个多月前,冷姑娘差点死于非命,你知道么?”江逸云微微皱眉道:“是么?”于怜香道:“她误食了洛神珠,昏迷了很久,若非澹台西楼及时到云浮宫要来解药,你就永远也见不着她了。洛神珠产于西域,根本没有误食的可能,你知道是谁让她吃了这些迷药么?”
江逸云道:“是谁?”于怜香道:“奄若先生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将洛神珠送过人,除了玫瑰圣女水墨芳……”江逸云震了一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怜香冷冷道:“你是装糊涂吧,还用得着说破么?”江逸云眉头紧蹙,半晌无语。于怜香道:“你走吧,别忘了十天之后的生死决战!”江逸云道:“放心好了,我会去的。”言罢飘然离去。
卢倩亭在荆棘中疲命狂奔,满怀恐惧,不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哪有她的容身之所?其实她早已心灰意懒,却如此强烈地想逃、想活下去——她根本未曾想过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父亲的失势和彻底挫败使她从云端摔到谷底,她看透了人性的虚假和丑恶,可现在她仍然为了保住这条性命蹒跚前进。也许生存本来就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任何人都不能回避,无论遭到多大的灾难,都不能逃避。她任凭两条腿拖着自己机械地前行,心头一片迷惘。荆棘残酷地刺穿了她的肉体,不消片刻,她全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却不知道疼痛。
不知何处骤然响起一声暴喝:“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这是陆元瑾的声音,就是她父亲的大弟子,那个她从小就非常痛恨的陆元瑾。但在父亲身败名裂之后,他却显示出莫大的勇气和忠诚,不仅一如既往地服侍她父亲,而且竭尽全力为父亲抵挡前来寻衅的仇家,甚至曾经顶着毒辣辣的日头在莲湖山庄大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说是代父亲谢罪,不少人因此打消了复仇之心,他也因此声名鹊起。为此她一度感到异常后悔,后悔自己以前看错了他,对他过于恶劣,想不到他会不记前嫌,就像长兄一样爱护她、照顾她,对她无微不至。
她父亲将她许配给陆元瑾,也就是情理之中了。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又安定、又温暖。然而好景不长,她父亲突然得了莫名其妙的重病,一天天消瘦下去,昔日魁梧的身材很快只剩下一把骨头。她请遍了城中所有的大夫,却谁也诊断不出他的病情——现在她知道了,那都是陆元瑾搞的鬼,他一面在父亲茶饭中下了慢性毒药,一面收买了城中所有的大夫,一面又假仁假义地替她奔波——她只能每天绝望地守着毫无生气的父亲,以泪洗面。
那些日子她经常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黑古隆冬的、死气沉沉的宅院,就像生活在坟墓里一样,但她丝毫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怆然。父亲在病中渐渐失去了判断力,在陆元瑾的诱使下,把武功心法全部传授给他。等到陆元瑾学会父亲所有的本事,狐狸嘴脸就露出来了。他当着父亲的面拧断了她的手臂,奸污了她,把父亲活活气死,而后又把她拘禁起来,妄图将她饿死。但他绝没有料到,她还有活下来的勇气,还有逃出狼窝的韧性。
此刻听到陆元瑾那沙哑可怕的嗓音,卢倩亭还是打了个哆嗦,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只听另一人道:“她会不会躲在荆棘丛里?”她认得这是陆元瑾新物色的那个总管,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感到冷凄凄的、毛骨悚然,他活脱脱就是另一个陆元瑾,只是更圆滑、更伪善。
卢倩亭心头乱跳,一心想尽快逃离这个凶险之地,可是害怕得全身无力,脚步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她借以蔽身的荆棘眨眼间被铲除得干干净净,她的藏身之处一下子就暴露了。她不停地提醒自己快跑快跑,两只脚却像生了根。她瞠视着为众人所簇拥、穿得花团锦簇的陆元瑾,两只眼睛拼命睁大,就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陆元瑾铁青着脸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我倒是小瞧了你!”
这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出卖了她的父亲,毒杀了她的父亲,褫夺了她的家产,又无耻地侮辱了她!卢倩亭直勾勾地盯着仇人,手指在胸口死命往里抠,直到指甲渐渐被血染红。
陆元瑾扯下一段荆条,狠狠抽打在卢倩亭身上,她似乎一点不觉得疼,定定的眼珠突然射出仇恨的怒火。陆元瑾不期一怔,又一鞭抽在她右肩上。众人随即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可卢倩亭依旧一声不吭,怒目而视。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陆元瑾暴跳如雷,下手越发毒辣。像他这样的人,被压制惯了,一旦有机会高升,就会以百倍的仇恨和恶毒来对待那些处于他控制之下的人,而且会比原先压迫他的人更加贪酷暴虐,肆无忌惮。而他最忍无可忍的就是有人不肯向他低头,所以卢倩亭的倔强激起了他狂热的报复心理,他把对卢撷英的仇恨统统发泄在她身上,决计先把她痛打一顿,然后再想出更狠毒的招数来折磨她。
卢倩亭浑身鲜血淋漓,疼得满地打滚,却仍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陆元瑾沉浸在复仇的强烈快感之中,根本没听见。
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奔来。卢倩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拧身朝马蹄上扑去。那匹马受惊长嘶,马上骑士急忙勒住缰绳,若非坐得稳当,早被掀下马来。她定睛一看,不觉吃了一惊,脱口道:“卢倩亭!”脑海中立即闪过那个头戴七宝金冠、身穿华美彩衣,当街无理取闹、飞扬跋扈、刁蛮暴烈的大小姐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血痕累累的落魄女子,双颊消瘦,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们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可偏偏又是同一个人。是什么原因使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沦落到这般田地?难道她父亲的兴衰成败当真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一旦失足,则剥夺了她这一生的荣耀和可能出现的幸福?
卢倩亭听到马上这人失口喊出自己的名字,也不禁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这人一身浅紫色衣裙,裹着银白色的斗篷,面罩黑纱。但她还是认出她来了,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羞愧还是耻辱,呐呐道:“冷……冷雪雯……”
一听到这个名字,陆元瑾顿时魂飞魄散。他手执荆条,呆着脸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冷雪雯抬起头来,长长的面纱在风中飘动,两道冷若冰霜的目光在陆元瑾脸上打了个转,陆元瑾立即打了个冷战。她冷哼一声,道:“陆大侠,陆大英雄,你这是做什么?”这声音犀利得像一根尖针,专门往陆元瑾最薄弱的环节刺进去,他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哆嗦,自己也感到窝囊,可他没来由的一见到她就先怯了三分。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引以为心腹的那个人悄悄走过来,附耳低语道:“庄主,冷雪雯现在势单力薄,我们何不……”一句话提醒了陆元瑾,他顿时感到一丝懊恼,自己怎么叫这个女人吓破了胆,她如今正处于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境地,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念至此,立即变得神气活现,端着架子道:“冷雪雯,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今日撞到本庄主的手里,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冷雪雯盯着他冷笑道:“你若是以为单凭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就能要我性命,也未免太抬举你们自个了!”
陆元瑾瞠目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真是无耻之尤,不知悔改!”冷雪雯纵声大笑道:“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觉得很滑稽么?”她的笑声放肆而又高亢,令人悚然。
陆元瑾又恨又怕,目光闪烁不定,咬牙道:“有什么可笑的!”冷雪雯淡淡道:“不要命的尽管上来,你们都知道我杀人不眨眼,那就上来试试吧,看看你们是不是比别人更幸运一些。”
陆元瑾紧握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死她,可是真要他上前跟她真刀真枪的过招,他实在没有勇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掂量了一下,脸上阴晴不定,暗暗发誓,只要他练成绝世奇功,一定要先杀掉冷雪雯。他鼻子里哼了两声,挥了挥手,一帮人灰溜溜地撤退。
冷雪雯下了马,拉着卢倩亭的手,关切地询问。卢倩亭羞愧地挣脱出来,低头不语。冷雪雯见她衣不蔽体,随即解下斗篷,给她披上,她愕然道:“这……冷姑娘,我……你不恨我么?”冷雪雯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卢倩亭嗫嚅道:“我……我老想害你……”
冷雪雯目光柔和,轻轻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你爹是不是遭了陆元瑾的毒手?”卢倩亭失声痛哭,道:“陆元瑾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毒死了我爹,还……还奸污了我……”冷雪雯一惊,怒道:“他竟敢如此混帐!早知我方才就不该让他逃走!”
卢倩亭捂着脸呜咽道:“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冷雪雯扶住她的肩膀,慢慢道:“你遭了难,吃了苦,但是你并没有失去性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况且你还没有真正的活过,从前活在你父亲的光环下,那才是毫无意义。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就应该去争取,去要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人可以有痛苦,但决不能活得窝囊!”
第十六章 旧欢如梦音尘绝(一)
陆元瑾从未如此狼狈过,他身上穿着最粗陋的布衣,背负一个破旧的褡包,他所能搜刮到的财物都在这个破褡包里了。荣华富贵、酒气财色,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现在连怨天尤人也顾不上了,一心只想逃命,逃得越远越好——冷雪雯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只要有她在,他就一辈子也休想过得安逸自在。他连兵器也不敢带,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在破靴子里藏了柄匕首。
此刻他正在一个只有走卒挑夫才会光顾的三流客栈里睡觉。潮湿的房屋,漏风的破窗,滴雨的屋顶,吱吱嘎嘎的床板,一切都让他倒足了胃口。屋里甚至没有一盏灯,但在那个半年没合过眼似的又脏又酸的店小二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连日来的疲于奔命,把他仅存的一点勇气和锐气都榨干了。他又饿又困,脑子里空荡荡的,昏昏欲睡。客栈不供应吃食,他只有强忍着,尽管饿得能生吞下一百只耗子。他一沾床板就几乎可以睡死过去,心里偏偏七上八下起来,而且这种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脑子里装满许多古怪可怕的念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竭力张大,但由于东张西望看得太紧张,视线渐渐模糊,看什么都一片迷茫。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潲进来,使这霉湿的屋子越发阴冷。这场雨让他放心睡下。在他将睡未睡之际,突听窗外一声冷笑。他立即惊醒,汗毛倒竖,牙齿格格发抖。这冷笑带着轻蔑、讥诮,尖锐得像烧红了的针。他抄起褡包,飞窜出去。
大雨滂沱,雨声淹没了人世间一切声响。院子里空无一人,雨鞭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脚下的水洼倒映着灯光,被雨点敲得粉碎。他站在屋檐下,冷得直打哆嗦。突听背后又是一声冷笑,他吓得七魂出窍,拔腿就跑。院里的大槐树忽然飘下一枚树叶,叶片暗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