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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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师娘冷笑一声:“这就由不得你了!你一还书,势必要把我牵扯出来。真到那时,你就不要怨我无情,我也顾不得了,只好把一切都推在你身上,要死就死一路,到阴曹地府去做夫妻。”
高先生又以莫可奈何的口气说:“依你之见?”
高师娘:“书,不能还,也不能再留下,得马上烧了。”
又是一阵沉默。
高先生:“书,再留半年。好在这里是帅府,衙门差捕不敢来查,量李慕白也不能不有所顾忌。半年之后再烧。”
高师娘:“你那么舍不得烧它,究竟是本什么书?”
高先生:“一本秘传拳剑书。我还需半年才能学全。等我学全后,传你一些,你就可以自保了。”
高师娘没有再答话了,也不知她心里是赞同还是反对。
又过了片刻,才又听到高先生说:“这是侯门帅府,不比江湖。你要在此存身,就应好好打点,小心在意。万一露出破绽,我俩都不利。好了,你就在此安息,我仍要回东厢房居住。”还没等高先生跨出房门,只见那黑影一闪,闪到玉小姐房门口就不见了。
却说高师娘自从到了帅府,很会左右逢源,特别在玉夫人面前,极力曲意奉承,每遇夫人为什么事操心时,她总是劝慰说:“哎呀,你身为一品夫人,还操这些心!下人等用来干啥?!”对待丫环、下人,她又总是说:“在帅府当个差,也要等同个正八品,自立福中不知福,外人见了谁敢不尊。可把那些黎民百姓眼馋死了!”因此,上自夫人,下至丫环,她都对得欢心。玉夫人甚至把她当作贴身管家看待,将府内一切大小内务,完全交付与她处理。
当帅府中的上下人等都与高师娘打得火热时,只有玉小姐对她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若敬若戒的态度。这态度,高师娘当然早已感觉出来了。有次她试着问香姑:“玉小姐的脾气我真摸不透,她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香姑说:“玉小姐心肠极好,只不过近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高师娘“啊”了一声,便不再问什么了。
一天,玉小姐坐在房里对着镜台出神,香姑突然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大喜欢高师娘?”
玉小姐一怔,忙问:“谁说的?”
香姑说:“我看出来的。”
玉小姐这才笑了笑,问道:“你觉得高师娘为人如何?”
“人倒顶大方,也极和气,像个大户人家出身的。”
玉小姐想了想,才说:“你没注意吗,她热了,便撩起衣襟当扇子;累了,一下就往门坎上坐。大户人家的有这等规矩?”
香姑一想,果然如小姐所说,她正想再问,玉小姐却又说道:“我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了。如高师娘向你问及我时,你要留心,就说我尊敬高先生,也很喜欢她。”
高先生休息了几天以后,又开始教玉娇龙读书和继续传授武艺了。
就在刚刚恢复练武的那天清早,高先生精神爽爽地来到花园里,玉娇龙却后来一步,显得有些倦意。高先生并未在意,只叫她将半年前他临走时传给她的那一路剑再练练。
玉娇龙仍然一如过去那样,恭顺地点点头,站好架式,将剑一亮,就练了起来。
一招紧一招,一剑扣一剑,拔、刺、探、斩、进、退、回、旋,舞得那样纯熟,那样精准。高先生在旁看了,心里既暗暗吃惊,又暗暗高兴,说:“别后才半载,不想你不但毫未荒废,反而精进多了。可喜,可贺!”
玉娇龙捧剑站立一旁,含笑看着先生。高先生正待传授新路,不禁猛然回想起来,带着迟疑诧异的神色说:“记得我临行前,这路剑法好像并未教完……”他用手轻扣额间,想了想,接着说,“对了,还剩下最后四路未教,你为何竟能舞完!?”
玉娇龙能手中掩口笑着说:“高先生好健忘,你初练给我看时,明明是练完的。只是分招教我时才差几路。其实我在看你练时就全记下来了。”
高先生这才“啊”了一声,也就相信确是这样的了。
说着,练着,玉娇龙无意中看到远远一株大树后、隐隐露出一角衣衫。这是谁呢?
丫环不会来,下人不敢来,她佯装没有看到,仍继续练她的剑。接着,她看到高先生也朝那边睃了一眼,顿时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眼光也阴沉下来,玉娇龙明白了,那躲在树后的,定是高师娘了。
当天深夜,高师娘房里亮着的灯光,一个黑影又一闪来到窗下,倾听房里的细声谈论。
高先生:“你太冒失了!你来偷看,万一被玉小姐发觉,岂不引起她的疑心,这将对你不利!”
高师娘:“我正是为了防人才来看的。我确已看得明自,那位玉小姐的剑法武艺,已远远超过你了。若再传授下去,将来难制!你得提防点才是。”
高先生:“我以真诚待她,何防之有!”
高师娘:“海不测深,女不测心,哪能不防!”
高先生默默踱了几步:“我将后面一章留着不传就是。”
高师娘:“择几手最狠毒的教教我,早些把这祸害烧了的好。”
高先生没哼声,接着房门响了。随着响声,那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一日,玉帅随带肖准等一干校卫到城外巡视军营,忽接探报,说他命人去伊犁从副将田将军处选来的百匹战马,赶至精河附近时,突遭半天云截劫,被夺三十余匹,由马贼驰赶着向石河子方向逸去。玉帅闻报,又惊又怒,忙命身旁肖准驰往奎屯,调遣驻奎屯的营军前往截击。玉帅身边未带令箭,若再驰回帅府取令,已经来不及了,玉帅灵机一动,便忙解下腰间佩剑,付与肖准,对他说道:“这柄宝剑乃我祖传之物,我一直佩带在身,从未假人;奎屯军营千总林荣曾随我征战多年,当识此剑。今事已急,只好以它权当令箭,林荣见了定会发兵的。”
肖准带着王帅宝剑驰向奎屯去了。
第二天,肖准回府复命说:“林千总见了玉帅宝剑,果然立即发兵,亲率二百骑去石河子一带拦截,搜索各路,并未见到一个马贼和一匹马影,想那半天云多是改投别路去了。”
说完,呈回宝剑。
玉帅抚剑无语。
又过了几天,城外哨所探马来报说:半天云率领数十骑马贼,在石河子一带劫了驼队,窜到乌苏附近一带来了。
已经平静了几月的乌苏城,又突然紧张起来。玉帅得报,忙召集附近各营校尉,在城外大营议事,商讨剿捕之计。玉帅临行,还把高先生也邀请一道,同赴大营,共参军机。正商议问,忽帅府差人飞马来报:“帅府失火!”玉帅急忙罢会,并亲率营中军校百人,赶回扑救。好在火势不大,经百名军校奋力扑救,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将火扑灭。
这次失火,原是起自东厢房内,除烧了东厢,将高先生房内一切什物烧成灰烬外,火势并未蔓延,其余房屋,亦未波及。
高先生还未等火苗熄尽,便一头奔入房内,见平时放置在枕旁的那只木盒,已烧成焦炭,盒内也只剩下厚厚一叠火灰了、高先生木呆呆地望着木盒,脸色苍自,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觉得这场火起得蹊跷,好像专为他这本书而起的。书确已被烧毁了。但事情是否也就此了结了呢?……
第四回 太保书来精骑送眷 半天云起铁马鏖兵
玉帅府内,连日来笼罩着一种不祥气氛,玉帅的脸上好似染上了一层霜,背着手在厅上踱来踱去。玉夫人几乎是整天都盘着脚坐在佛像前念经,府内事情概不过问。丫环们一个个屏息静气,走动都蹑手蹑脚。只有玉小姐,还是像平时那样,显得雍容娴静,悠然自得。
玉帅烦恼,一来是为了半天云刚才夺去战马,突然又出现在乌苏一带之事,虽派出侦骑,四面探缉,不料竟如海底捞针,踪影全无;二来为了府内失火之事,虽一再追查,也是毫无头绪。失火当天,玉帅在盛怒之下,原说是定要查出个究竟来的,后经高先生劝解说:火既然已经扑灭了,府内损失又不大,不过一间厢房,他自己也不过一身衣物,若追查过紧,万一引起流言,动摇人心,反而不利。一席话提醒了玉帅,才不了了之。
失火的当晚,高先生也曾私下悄悄问过高师娘:“你在府内,总该知道,这火究竟是怎样起的?”
高师娘说:“起火时我正在夫人房内,我如何知道是怎样起的!”
高先生有些埋怨说:“听报失火,你就该出来看看,不然,我也不至落得片物无存了。”
“我当时也想赶来抢救点什物的,无奈夫人被吓呆了,留住我死死不放,只是要我扶她到小姐房中去。”
“玉小姐可曾受惊?”
“我陪夫人去时,她在床上睡得正香哩!”
高先生叹了口气说:“纵然毁我千金,我也不惜,我只是让那本书毁于一旦,真正令人痛心!”
高师娘却冷冷地说:“你不是常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吗?书烧了,我倒替你庆幸哩!”
高先生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秘传拳剑从今绝矣!”
正惋叹间,玉帅命人来请。高先生忙去到内厅,玉帅才告诉他说,上次为了赵千总被半天云所杀之事,高先生在草拟的奏表中,虽将此事写得十分清淡,将“百骑遇贼”
改为“数骑巡逻,猝遭贼击”,并将“刀砍致死”改为“中流矢而亡”,但朝廷还是十分重视,敕令限期剿平,以免养痈遗患。玉帅还说,他已得确报,朝廷已派出兵部侍郎黄天赐来疆按察,有督办剿贼之意,特请高先生到厅,共商对策。
这黄天赐原是玉帅内兄,官居兵部侍郎之职,这次钦命巡按西疆,为了显示朝廷威严,特加赐了个太保衔头,敕赐到西疆便宜行事。
玉帅说:“朝廷如此重视,可见圣上已有所风闻。这事干系非轻,必须应付周全才是。”
高先生说:“好在钦差大人与大帅有姻亲之谊,事情就好办了。大帅可一面严令各营加强巡哨,以防马贼再起事端,一面等钦差大人到时,将西疆地势情况向他说明,让他明了这西疆草原沙漠,纵横交错,地广人稀,绝迹千里,追捕几个马贼,实如大海捞针。若为几个马贼,拔营进剿,不但动摇人心,反有损朝廷天威。然后请钦差大人转奏圣上,想必定然无事的了。”
玉帅正在沉吟,忽小校报说游击肖准有事求见。玉帅忙命:“叫他进来。”
这肖准原是昌吉旗营一个百夫长,因前次随赵千总追击半天云,奋战有功,受到玉帅赏识,把他拨来乌苏,开始任校卫,日前又破格升他当了游击,统领千人,驻扎在乌苏城内。
肖准进至内厅,见过玉帅,禀报说:据现在游牧在奎屯河一带的回部头人格桑的儿子巴格来报,两日前,半天云率领马贼二十余骑,路过他们部落,抢走了好马二十余匹,并带走了青年牧民十余人,向西北方向的精河窜去。
玉帅闻报,失是一惊,忙间:“这巴格现在何处?”
“在府门外候命。”
“传他进来。”
不一会,肖准便带着一个身材矮壮、生着一双三角眼的汉子来到厅上。那汉子看去虽有些犷悍之气,但到了玉帅面前,倒也显得卑恭,眼神也显得有些游移不定。玉帅问他道:“半天云是何时到的你部?”
“前天天晚以前。”
“听说他带走牧民十余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都是些平时对管家不满,经常抗租不缴的刁民。”
“为首的可是半天云?”
“确是半天云。”
“半天云的相貌如何?”
“身躯很雄伟,红绸巾裹头,直齐眉下,满脸浓须,相貌十分可怕。”
玉帅停了停,又问:“你可知半天云的身世、姓名?”
巴格向厅上左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