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龙-第9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玉娇龙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无赖身上,竟还有着这般心性,她真不禁有些讶然了。她移过身来,背靠骆驼坐在地上,顿感一阵阵暖气透遍全身,她又一连吃下两个面饼和几个鸡蛋,觉得精神又渐渐增长起来。她问黑三道:“我看你为人也还不错,如何做出昨夜那等事来?”
黑三羞愧地说道:“实不相瞒,只因赌输了钱,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勾当来的,后来我也很悔。”
玉娇龙:“知道悔就好。赌起于贪,贪为万恶之渊蔽,我看你心性尚能向善,相信你定能戒赌。”
黑三:“从今后,我立誓不再去赌了。”
玉娇龙欣慰地点点头,嘴边露出一丝笑容。
黑三又从褡裢里取出一升燕麦去喂大黑马。
玉娇龙一心惦着孩子的去向,只盼天明好继续寻找,也无心去理黑三。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玉娇龙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又到垭口去四处察看。她这才发现就在那深深的辙迹旁边还留下许多密乱的脚印,看样子似有人先拦劫了马车,然后才又将马车逼到崖下去的。玉娇龙沿着那些脚印转过坯口,前面出现了两条雪道:一条沿着山腰向前伸去,这无疑是去肃州的大道:一条顺着山谷宜向谷里通去。就在岔路口前,她又见到了许多马蹄迹印,那些蹄印有去有来,印满了通向山谷的雪径。玉娇龙心里已明白过来:方二太大、秦妈和孩子所乘的马车,在这垭口被从山谷里出来的强盗所劫,他们抢走了车上的人和财物,然后又把马车和车夫逼下崖去。她心里这么判断以后,便将黑三叫到面前,问道:“这山里可有强盗?”
黑三惶然不解地:“出了什么事?”
玉娇龙指着崖下的车轮和雪槽,又指了指印进谷里去的那些蹄印,说道:“昨天方二太太乘坐的那辆马车驶到这垭口被劫。车被赶下崖,人被抢进山里去了。”
黑三十分惊诧,自语般地说道:“黑山熊也出来抢人来了?!”
玉娇龙:“黑山熊?!黑山熊是什么人?”
黑三:“黑山熊本姓冯,他手下的弟兄多是猎户。几十年来,这几百里祁连山中大大小小十八家寨子,都得听他号令,真算得上是祁连山的总霸主了。”
玉娇龙:“他可是强盗?”
黑三:“又是,又不是。”
玉娇龙:“这话怎讲?黑三:”要说他是,他却又从不抢人,并且还和这凉州各州府的官家都有来往:要说他不是,可这山里的强盗又谁都得给他分赃上寿,谁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不过,这黑山熊却也兴了个规矩:他从不准手下那班弟兄在这凉州道上抢劫,要抢就到关外或山那边抢去。所以多年来这条道上还不曾出过事。“玉娇龙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黑山熊住在何处?我准备进山找他去。“
黑三连连摆手道:“小娘子,这谈何容易!这祁连山方圆几百里,黑山熊到处有洞寨,谁知他今天在哪洞,明天又住何寨?就是平时进山也难找到他,何况眼下又是大雪封山,哪还有路。”
玉娇龙看着通向谷里那条雪径上的那些蹄印,想到正带着方太太、秦妈和自己的儿子向谷里走去的那帮人马,她的心又焦灼起来。玉娇龙一咬唇,指着那些蹄印说:“他们能去,我就能去。”
黑三还想劝阻她,可他话还未出口,玉娇龙毅然返身回到大黑马身旁,探手从囊里取出一小锭黄金,抛到黑三面前,对他说道:“这锭黄金可兑纹银一百余两,你拿去将赌债偿清,从此安分守法,好好做人。你自己回店去吧!”她说完便踏镫上鞍,勒马向山谷走去。
黑三忙抢步上前,抓住辔头苦苦劝道:“小娘子,这谷名叫鬼见愁:路太险:你不能去!”
玉娇龙:“比这更险的谷我也会过的。你放手!”
黑三仍然紧紧拉住辔口,说道:“再说,他们人多,就是赶上他们,你也要吃亏的。”
玉娇龙冷冷一笑:“我岂惧这些鼠辈!”
黑三还是一味苦求,不肯放手。玉娇龙恼了,厉音喝道:“你休误我事!”随即将缰绳用力一带,大黑马猛一摆头,将黑三甩在地上,径向谷里跑去。
黑三坐在地上,仍在一声声呼劝着。玉娇龙跑出数十步外,又在马上回过头来说道:“今日之事,你休对外人说去。”
玉娇龙策马踏着那些蹄印行了约十来里路,来到一处丛林,林边有一较为宽阔的雪地,雪地上除了蹄印外,还显露出许多零乱的脚迹。玉娇龙下马俯身仔细察看那些脚迹,从那零乱的迹象来看,似有人曾在此发生过激烈的争斗。雪地边上也留下两行清晰的脚迹,那两行脚迹较小,一望而知是女人的迹印。雪径沿着丛林边通向谷里,另有一条小径向丛林中伸去。玉娇龙眼前出现了两条小路,两条小路所通的方向不同,两条小路上又都出现了蹄印。玉娇龙通过仔细辨察,心里已经作了判断:一伙人将抢的人财带到此地,兴许由于分赃不平,兴许出于意见不合,曾在此发生争斗,然后就分道扬镳了。可这两条小路之中,究竟哪条才是带走自己儿子的小路?玉娇龙感到为难了。她欲进不得,欲退不能,心里又急又怒,她无可奈何,只好求助于天,以问卜来决定去向。玉娇龙主意已定,便双手台掌,仰首望天,默默祈祷上苍,恳求过往神灵,为她指示寻子的方向。
她默祷已毕,便从头上拔下金钗,默卜道:“阳进谷,阴入林。”随即将金钗向空抛去。
金钗落地了,她伏身一看乃是阳。玉娇龙拾起金钗,跨上马背,毫不迟疑地策马向谷里驰去。走了一段路程,却又见地上那些蹄印离开了雪径向山上走去。蹄印上了一段山坡,因坡势较陡,蹄印不见,就只留下一些雪槽了。玉娇龙抬头望去,只见那陡斜的山坡,接连山岭,高耸入云:岭后有岭,岭旁有峰,峰岭环连,茫茫皑皑,不辨所终。玉娇龙呆坐马上,心头也如眼前景象一般,只感一片荡荡茫茫。她虽仍想跟踪奋进,可已力不从心,突然一阵昏眩,竟差点跌下马去。玉娇龙赶紧伏下身子,抱住鞍鞒,过了许久,才又仰起面来望着那皑皑群山,眼里泻下两行悲凄的泪水。
玉娇龙只觉自己正在渐渐衰弱下去,以致连自己的身子都已无法支撑,哪还有余力踏遍那接地连云的群山去寻找自己的儿子!但她又焉能半途而废置自己失去的血肉于不顾!她立马坡前,进退维谷。大黑马刨了一阵蹄,见无动静,却果似通灵一般,竟不待主人号令,转过头来,沿着来时旧路,碎蹄快步,稳稳向各口跑去。
玉娇龙回到垭口,她挣扎着直起身来,埋头望望地上那些蹄印,又抬头望望谷里群山,心头暗暗立誓道:“等我身体复元后,定来踏遍群山,搜遍洞寨,不寻回自己的儿子,死不干休!”她正欲策马前行,怀里那孩子又呱呱啼哭起来。她不由感到一阵厌恶,自己积在心头的满腔怨愤,竟一下迁嫁在孩子身上。她立即翻身下马,解下兜肚,将孩子弃置地上,恨恨地说道:“你要怨,怨你那无心肝的亲生娘去!”然后咬唇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西驰去。
玉娇龙策马跑出一箭之地,后面又传来孩子的哭声。那哭声时断时续,忽高忽低,在静静的山野里,更加显得凄楚,更加叩人心扉。玉娇龙咬紧唇、狠下心只顾放马行去。
她已经跑出一里多路了,孩子的哭声仍时断时续地从身后传来,凄凄切切,索回四野,散漫空际,愁了长云,黯了白雪。玉娇龙不禁停下马来,悚然心动。高先生所教的圣人之言,和着孩子的哭声又人耳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不觉回头望去,见远远雪地上那耀眼的襁褓似乎正在拼命蠕动。她自己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随着那蠕动而扑腾。正在这时,玉娇龙忽见一只秃鹰从山峰上飞来,盘旋空中,意在孩子,势将俯击。
玉娇龙不由一声惊呼,迅即勒转马头,飞一般地向孩子驰去。那秃鹰也真刁残,亦已收起了双翅,侧着身子向孩子俯冲下来。玉娇龙急了,忙从身边取出弯弓,就在那秃鹰的利爪已快攫住孩子时,扣弦一箭,正中秃鹰心窝。只见那秃鹰猛一上冲,接着便翻旋着身子坠到崖下去了。玉娇龙冲到孩子面前,还不等马蹄停稳,使一跃下马,抱起孩子,紧紧贴在胸怀,心里激起一阵难言的内疚和由衷的欣慰。她埋下头来注视着孩子,见她那润红的脸蛋上,五官匀称,清秀异常,一张小口正在不停地空吮着。吮了一阵,又张开小眼看看,啼了几声,又吮动着小嘴,那样子看去可怜已极。玉娇龙心想:她一定是饿了。可是给她吃什么呢?
这时,随着孩子小嘴不停地吮动,她突然感到自己胸前那对奶子也胀了起来。她不由伸手去揉,孩子也转过小脸,摆动着头在她胸前寻来寻去。一丝酥麻伴着一缕蜜意透进玉娇龙的心怀。她不由感到一阵甜甜的羞涩,心跳了,脸也飞上了红晕。她四顾无人,索性解开衣襟,探出奶头,将它轻轻凑进孩子的嘴里。那孩子一口衔住奶头,便拼出全力吸吮着。玉娇龙似觉那奶头牵连全身,不由一阵颤动,顿感心酥意融般地迷醉起来。
她闭着眼,埋头喂着孩子,静静倾听着她那均匀的吞咽声。雪地上虽然寒气逼人,玉娇龙心里却充满了温暖,她清楚地感到孩子吮吞下肚的那口口奶水,都是从自己心窝里流浸出来的血汁。孩子的嘴一吮一送,她的奶头也随着一伸一缩,吮的是爱,伸的是怜;送的是感恩,缩的是柔情。玉娇龙就在这默默的伸缩中,向孩子敞开了心,装进了满胸的爱。
孩子吃饱了,仍衔着奶头不舍,却已甜甜地睡熟了。
玉娇龙嘴边浮起迷人的笑容,轻轻抚拍着孩子。她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不禁对自己也激起一阵怨怒。她从喂奶的那一瞬间开始,就觉这孩子已是自己的了。就是方二太太后悔了,赶来要换回孩子,自己也决不应允。自己就将被她换去的儿子夺回,连这孩子一起带回西疆去。
玉娇龙在给孩子换片时,裹在襁褓中的那只小银瓶又滚落出来。她心头一动,想道:孩子得取个名,就给她取名“雪瓶”吧。
她主意已定,便俯身亲亲孩子,悄悄叫了一声“雪瓶”,又祝念道:“雪瓶,雪瓶,福禄无尽,吉利一生!”
玉娇龙将雪瓶兜系怀中,收拾停当,便攀鞍上马,已觉惫意半消,使又催动大黑马向肃州驰去。
凉州古道,险隘得飞鸟惊心,荒凉得行人断肠。玉龙娇忍饥耐乏,一路行来,直至天色已晚,方才到达肃州。她见城门未关,便策马径至西门附近的小街,准备寻觅一家清静客店投宿。她一连看了几家都不合意,最后来到一处巷口,见一家门前悬按一只灯笼,上面书有“故人来客店”几字。她见这招牌取得雅致,心里也觉适意了几分;又见这巷口附近多是住户人家,看去也不杂闹,便决定在这店里住下。玉娇龙牵着马刚刚走到客店门前,便见一老头微佝着背从店里迎了出来。他操着河北口音问道:“请问小嫂是来寻人,还是投店?”
玉娇龙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她忙借着昏暗的灯光侧目瞬去,心里不禁猛吃一惊: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却是香姑的舅父何招来。她不由在心里闪起一问:“他怎的混到这里来了?”玉娇龙不容多想,立即镇下神来,说道:“投店。给我找间上房。”随即将缰绳甩到何招来手里,迈步向店里走去。
何招来接过缰绳,又向店里高声喊道:“来了位女客,要上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