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高手李鸿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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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李秀成手下的大将——纳王郜永宽,已经向列强发布了最后通牒。
很明显,如果太平军采用人海战术,从四面八方拥入上海城,上海方面是绝对无法抵抗的。
危在旦夕之际,突然间走出两个奇人来,向官方提交了他们的策划书,立即让上海乡绅官民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这两个人,一个叫冯桂芬,一个叫龚孝拱。
冯桂芬,江苏吴县人。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天,可是家里的桂花却在夜晚突然开放,他嗅着桂花的寒冷香气,来到了人世间。所以家人给他起名冯桂芬。八岁的时候,他遇到了中国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林公林则徐,林则徐见之如宝,立即收了他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冯桂芬其为人也,沉静稳重,静默寡言,但如果他开口说话,说出来的每一句每一字,都重如泰山。
另一位奇人龚孝拱,说起来更是诡异。其人的身世与往事,反映了近代中国光怪陆离的文化背景。
却说上海府衙附近,有一座三塔寺。传说这三塔寺,以前并不是座寺庙,而是个黑水潭。潭水幽寒,其深不知几许。潭水深处有个妖怪的巢穴,时常有妖物出入,骇人至极。有一天,一个传灯之人从此路过,见潭中有妖,就在潭前筑坛诵经,挑战深水中的妖怪。传灯之人连诵了三天三夜的经文,终于见到那潭水翻涌起来,一个身上长着鳞甲、唇间有长长须子的黑龙,从潭水中爬了出来,蜷伏在传灯人的脚下,恳求饶它一命。于是传灯之人就说:饶你一命可以,但你必须让这潭水立即消失。听了这话,就见那黑龙尾翼一振,惊天动地的啸声平地而起,那黑色的潭水被狂风卷到半空,化为一片流云黑风,汩汩滔滔地没入了东海。此后传灯人就在这潭水干涸之处,修筑了一座寺庙,这就是三塔寺。过了好多年,诗人龚自珍卧居上海官衙,人到中年尚且无嗣,龚自珍很心急,就带了夫人,来这寺庙里求子。当龚夫人刚刚踏入三塔寺之时,眼睁睁地看到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猛然扑入她的怀中。龚夫人受此惊吓,遽尔有孕。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说起那大诗人龚自珍,他一生落拓潦倒,人到中年才有了儿子,而且这孩子聪明绝顶,让龚自珍喜不自禁,遂给儿子起名叫龚橙,字孝拱。
龚孝拱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他自号龚半伦,意思是说天、地、君、亲、师,他全都不放在眼里,只喜欢一个美貌小妾,小妾在五伦中只占到一半,故号半伦。他读父亲写的书时,就把父亲的灵牌摆在一边,读到错处,就破口大骂:你个糟老头子,又弄出错来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么笨啊……一边骂,还一边用扇子击打灵牌,表示在痛打他那没出息的父亲。
据龚孝拱自述,他父亲龚自珍的死,实际上是一起凶残的谋杀案。事情的起因是,北京城中有个王爷,王爷有个美貌的小妾,因为仰慕大诗人龚自珍的才华,自甘投怀送抱,与龚自珍发生了美丽的一夜情。正所谓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龚自珍虽然一生不得志,但能够吸引王爷的二奶,也算是人生不俗的成就,足以让他傲视同侪,快慰平生。不料此事被王爷察知,就故意请龚自珍赴宴吃酒。酒后龚自珍回到家中,很快中毒暴毙。临死前,龚自珍告诉了儿子事情的原委,但下毒的王爷究竟是哪一个,这事龚孝拱却从未告之于人,此事遂成悬案。
只因一次美丽的邂逅,父亲竟然被满洲亲贵毒死,从此龚孝拱视清廷为死仇,发誓雪耻。
但龚孝拱纵然再有才华,终不过是一介书生,无拳无勇,无力向清廷复仇。幸好咸丰皇帝以宫廷阴谋玩外交,密谕僧王将清兵易装为乡勇,炮击英法舰队,导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此事很让龚孝拱高兴,大喜之下,就与他的洋朋友威妥玛爵士一同赴北京城礼部大堂,与恭亲王奕䜣谈判。
恭亲王见到龚孝拱,大喜,立即把龚孝拱拉到一边,对他说:小龚,你也是中国人,肯定不会帮着洋人吧?你快说有什么好法子,能够摆平这些洋人,多送他们点儿银子,让他们开出有利于咱们的条件,你看如何?
龚孝拱笑道:此事殊不易为,王爷,人家英国人公是公,私是私,徇私舞弊这种事儿,是你们玩习惯了的,人家英国人可不认这个。
恭亲王大怒,骂道:龚橙,你父子世代深受国恩,怎么国难临头,你反而当了汉奸?死后你有何颜面见祖先?
龚孝拱却不是吃素的,当即回骂道:狗屁深受国恩,我爹才情天下无双,可临死连个翰林都不是。而我龚孝拱,全是靠了英国人才有口饭吃,你们自己贪赃枉法,败国丧德,又有什么资格骂别人是汉奸?
恭亲王怒急,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紫,偏偏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事过后,龚孝拱汉奸之名不胫而走。更有好事者将圆明园被焚毁之事,也算到了他的头上。他也懒得计较,横竖他已经是汉奸了,再加上一两桩罪名,也压不死他。
而此时,要想拯救上海,就得依靠冯桂芬和龚孝拱这两个反差悬殊的奇怪人物。
曾国藩不动如山
实际上,站出来为薛焕策划拯救上海的一揽子方案的,是林则徐的弟子冯桂芬。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动用龚孝拱的社会关系。
以冯桂芬的看法,面对太平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洋人根本是靠不住的。尽管他们同意出兵保护上海,但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租界。倘若李秀成大兵拥入上海城,力求和解,洋人势必与太平军携手。只要不伤害洋人的商业利益,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再说洋枪队,自华尔首遭败绩之后,就改弦易辙,转为招募中国士兵加以训练。但问题是,这支军队的未来走向是非常可疑的,尽管华尔和白齐文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中国人,但在太平军眼里,他们仍然是洋人。而这就意味着,上海仍然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要想避免被太平军攻克,繁华的上海被毁之一炬,只有一个办法:
找一支现成的军队来!
这支军队,去哪里找呢?
当然是安庆,当然是去找曾国藩要救兵。
问题是,李秀成为调开包围南京城的湘军,大搞四处破袭,八面开花。各地赶往安庆求救的信使络绎不绝,而曾国藩已经修成圣贤之心,以苍生为刍狗,对于各地的求救置之不理。所以,若想说服曾国藩动心,就必须要找到一个关键人物。
这个关键人物,就是风流倜傥的大才子龚孝拱。龚孝拱有个换了金兰谱的结义兄弟,叫赵烈文。此人是曾国藩幕府中的头号幕僚,是最受曾国藩信任的。倘能说动赵烈文,则劝得曾国藩回心转意,发兵救沪,并非是什么难事。
接下来确定赴安庆求救的使者人选。冯桂芬推荐了沪上名士钱鼎铭。钱鼎铭此人出身世家,官任户部主事,各方面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烈士情结严重。不管什么事情让他看准了,就一定要做到,做不到的话就不惜拼了老命。有这样一个人出马,再拿上龚孝拱写给赵烈文的密信,事情有八成希望。
冯桂芬的策划,得到上海团练大臣庞钟璐的支持。因为这老庞乃探花出身,只因父丧回乡吊孝,结果被咸丰皇帝趁机安排在上海搞团练。庞钟璐是文士,带兵与李秀成的太平军交手十余次,越打越是吃力,他非常渴望能有个人接过这个烂摊子,他老兄好回北京述职,和两宫太后吟诗作画去。相对于血腥弥天的战场,那才是他喜欢的娱乐活动。
听了这个策划,薛焕大喜过望,立即找来户部主事钱鼎铭,又好言好语,央求龚孝拱写了密信。然后派钱鼎铭为使,以候补知县厉学潮、候选训导张瑛为副使,前往安庆乞兵。
钱鼎铭三人离城之日,正值上海城郊激战之时,太平军四面强攻,海防同知刘郇膏夜袭松江失利,误中太平军埋伏,无奈之下投江自杀,幸亏被清军水师捞了上来。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后这老兄还有大事要做。
黄浦江上,战火纷飞,苏州知府吴云的表现最为给力,击溃太平军数次进攻。可不知何故,此战将是吴知府人生最后的辉煌了,此后他将沿着下坡路大步疾行,直到在历史深处彻底消失为止。究其原因,是因为他跟错了人。
不说上海城的如麻乱事,却说钱鼎铭一行三人抵达安庆之后,求见曾国藩。曾夫子笑曰:地偏远,即有急,声援不相达。
曾国藩拒绝援救上海,自顾与幕僚下围棋。钱鼎铭的烈士情结发作,决定效法春秋时期的楚国名士申包胥。当时楚国的都城被吴国攻破,申包胥赴秦国求救兵,遭秦国拒绝,于是申包胥于秦廷大哭七日七夜,哭得秦国没得法子,只好发兵救楚。钱鼎铭就用了这个办法,于曾国藩座前大哭不止,直哭得声嘶力竭,气息奄奄。
不管用,曾国藩是圣者,心如铁石,触之不动,哭死也懒得理你。
万般无奈之下,钱鼎铭三人持龚孝拱密信,求见曾国藩的头号幕僚赵烈文,央求赵烈文帮忙,说服曾国藩。
但是赵烈文说,这么大的事儿,他是没能力说服曾国藩的。但他可以替钱鼎铭引荐一个人,如果有一个人能说服曾国藩的话,那就是他了。
钱鼎铭问:此人是谁?
赵烈文缓缓吐出三个字:李鸿章。
李鸿章?他不是和曾国藩闹翻了脸,辞职走人了吗?
老师向学生求情
李鸿章确实辞幕而走,甚至在走投无路之下,想到投奔福建的沈葆桢,可知他对曾国藩已经是死了心。
但沈葆桢对李鸿章闭门不纳,而胡林翼则写信给曾国藩,称:李某终有以自见,不若引之前进,犹足以张吾军。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李鸿章这个人,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不管有多少人也挡不住他飞黄腾达的脚步。既然如此,这个人情与其让别人做,不如咱们自己来做。他早晚会飞黄腾达,我们帮助了他,好歹还落得个人情。可如果我们不肯帮他,等他发达之后,可能会怨恨我们,你说这是何苦?
曾国藩看了书信,心说对呀,这李少荃虽然不听老师的话,可他好歹也是我的学生,我可不能让他怨恨我。可是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怎么处理呢?
有了,先找个中间能够说上话的人,批评教育一下李鸿章。然后呢,我再乘机写封信,曲情款意,不信他李鸿章好意思再跟我抬杠。
于是曾国藩找了郭嵩焘。这郭嵩焘,也是曾李的同道之人,力主倡导洋务的,从咸丰皇帝到后来的两宫太后,都对他赏识有加,经常召见他商量国事。但群臣却因为他倡导洋务而对他恨之入骨,大骂他是汉奸,让郭嵩焘好不郁闷。
曾有一次,郭嵩焘在京师与友人陈孚恩闲聊。陈孚恩问:当今国事,纷乱如麻,以你之意,是战是和啊?
郭嵩焘回答:也不需要战,也不需要和,只要搞洋务即可。盖因洋人是求利而来,与之贸易,洋人得利,中国人也得利,为什么一定要扯什么战与和呢?
陈孚恩大骇,急忙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当心被别人听到。
郭嵩焘气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陈孚恩道:正因为是实情实话,才不能说。在大清国,说实话的就是汉奸!
唉,这是什么怪国家啊,说句实话就是汉奸!郭嵩焘唯有仰天叹息,无可奈何。
这个郭嵩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