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高手李鸿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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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营之中,男女大防极严,但洪秀全、杨秀清等领袖人物不需要接受这些约束。相反,他们拥有随意占有任何一个女信徒的特权。早在广西时,洪秀全就挑选了三十六名美貌女子,作为自己的性奴,号称王娘。
团营设计之精妙,正如简又文先生所分析的那样,分在女营中的母亲及妻女,成了人质,从此会众就沦为了洪秀全的奴隶,如果会众不竭力为洪秀全在战场上死拼,则家人必然会被处死。
理论上来说,这种奴隶制式的团营制度,是不应该有人自投罗网的。但小概率事件在这里再次发生,由于当地所特有的愚昧与浓厚的宗教氛围,许多人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主要原因是他们认为只要自己早早地加入团营,就可以借助团队的力量,去伤害别人,抢夺别人家的妻女以补偿自己的牺牲。
恐惧与仇恨,这就是洪杨集团形成的内因。
加入团营的信众们发现,他们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洪秀全,母亲妻女,又沦为了人质,除了攻城略地为教主打江山,已无路可走。更重要的是,恐惧与仇恨,都是一种负面的、邪恶的、破坏性的残暴力量,没有丝毫的建设性。这就意味着团营坐吃山空,只能以暴力掠夺的方式,进行恶性循环。
在战场上,信众们因为母亲妻女沦为人质,只能一心一意死打狠拼,而清军是拿饷当兵,属于雇佣性质,没理由跟他们拼命。于是洪杨集团如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大。
团营的恐怖力量,在太平军攻克武昌后的举措中,体现得最为明显。
太平军攻克武昌后的举措,第一步:打馆。号召民众参加团营,最先报名的人编成每二十五人一组,由老营加以训导。然后再次把民众集中起来,对其“讲道理”,继续号召大家报名入团营。
第二步:进贡。打馆之后,发现更多的百姓并不愿意从事杀戮,而是躲藏在家中。于是洪秀全号召这些不肯加入的民众进贡,并声称:进贡者可各安本业。这个意思是说,不进贡者,就有危险了。百姓惊慌,不得不拿出家中最值钱的财物送给洪秀全,以保性命。
第三步:编伍。首先对进贡的百姓进行登记造册,家住几弄几巷,父母兄弟姓名,全都要登记得明明白白。然后告诉百姓,两日后敲锣传呼进贡者,迟误者斩。等到两日之后,锣声响起,进贡者鱼贯而入,就立即被带到城外,编成队伍,再也不得回城。
第四步:开女馆。这时候武昌城中的男子,大半都已经被强带出城,余下来的女子被勒令从家中出来,全部编入女馆。这些女人从此就成了人质。编制而后,所有的女人列队集中于阅马场,由洪秀全亲自发表讲话,挑选六十名美貌者为自己的性奴。老团营敲锣打鼓、鸣放鞭炮以示庆贺。
第五步:焚城。洪秀全下令将武昌城烧毁,女团登舟,男团征战,留在城中不肯参加的人一律焚死。于是男子从者十之九,女子从者十之一二。
据统计,洪杨初陷永安,人数不过三万七千人。到长沙城下,人数已过十万。等离开武昌,武昌居民尽数被裹胁而走,人数不少于三十万。一座繁华富庶的大武昌,连人带物被席卷一空,从此沦为一座空城。
以恐惧控制人,以仇恨驾驭人,以裹胁之术迅速扩张,这就是洪杨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武装力量的原因。但是,洪秀全所用的这个方法,犹如魔功,虽易速成,但规模既成,就极易走火入魔,反噬自身。
但是杨秀清对此一无所察,他不无自得地对人吐露:
(杨)向亲密(之人)言曰:吾亦知新收兄弟心不服而怨恨,全在绳以苛法,劫以严令,驱策而挫折之,使之不遑有他志。如有相约变妖(指逃亡)者杀之。虽各有异心,彼此疑惧,谁敢先出诸口?况人人心虽恨我而不能祸我,人人身体精神皆为我役使,是恨我者虚,助我者实也。妖之待人,人人感之,未必妖营办事之人能如我诸兄弟之尽力。是感妖虽有实心,助妖并无实际,此妖之所以屡败,我之所以屡胜欤?
无论是恐惧,还是仇恨,都只是一种可怕的负面力量,是一种破坏性的能量,不具有丝毫的建设性。这就决定了洪秀全定都南京之后,其恶性扩张会陷入停顿,团营所具有的残暴力量,囿于系统的庞大,开始转化为内部的自相残杀与恶性争斗。
洪杨集团的发展态势,与李鸿章的事业发展构成了背离。当洪杨集团恶性扩张之时,李鸿章还在翰林院做编修。等到李鸿章回到淮上,开始二次创业进入成长期时,洪杨集团恰恰进入了消退期。
洪杨集团在消退,李鸿章在成长,这恰是雄才大略的李鸿章人生最为难得的机会。但糟糕的是,李鸿章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一门心思想着到战场上亲历两场战役,就可以在个人简历上添加两笔,到时候容易找到个好老板。
等到李鸿章意识到他自己才是自己苦心寻找的最好老板之时,洪杨集团已经进入了行将灭亡的落幕时刻。先是最为诡诈的杨秀清死于内乱之中,而后洪秀全接连失去吉安与安庆,从此被曾国藩困于南京孤城之中。
这时候,战事的结束只是个时间问题,李鸿章已经错过了在乱世中谋求上位的最好时机。
李秀成的策略
洪杨起事,是以恐惧控制人,以仇恨激发起人心中的残暴力量。起事虽易,但一旦形成规模,就面临着系统因为过于庞大而运转不灵的问题。尤其是其部众都是强行被裹胁而入,初时因为家人被掳为人质,不得不死打死拼。等到后来,这种控制力度随着系统的庞大而逐渐减弱,于是洪杨部众开始整营整营地叛逃。
及至曾国藩的湘军崛起,以保护桑梓及传统文化为感召,恰成克制洪秀全的最强势力量。战场上的态势开始出现转变,湘军从弱到强,从被动到主动,而洪秀全则是从强到弱,渐渐丧失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湘军在战场上最辉煌的战果,是连夺吉安、安庆两城,将洪秀全牢牢地困于南京孤城之中。洪秀全政权已经进入了灭亡倒计时。
洪秀全当然不喜欢这个结果,于是他试图突破湘军的封锁,扭转被动的局面。他的行为,就为落魄的李鸿章创造了一次飞黄腾达的绝世良机。
梁启超著《李鸿章传》,他分析认为,是洪秀全阵营中最富天才的慈悲名将李秀成,给了李鸿章这个机会。
李秀成,和李鸿章生于同年,自小没有父亲,和母亲乞讨为生。时洪秀全于广西建立团营,入会者必须要把家里所有的财产全部上缴,由洪秀全统一分配。于是李秀成的母亲就想,这是好事啊,反正我两手空空,过去白吃别人,岂不美哉?就带着儿子,投奔了过来。于是李秀成就成了信徒,编入队伍中去攻城略地,他很快显露出了过人的军事才干,渐成洪杨集团的中流砥柱。
李秀成是历史上罕见的优秀军事天才,他强拖着走向死亡的洪杨集团与曾国藩的湘军死磕。眼见得湘军越战越勇,南京城岌岌可危,于是李秀成定下策略,要想打破湘军的封锁,就必须另辟蹊径,别开生面,拿下一座两座富庶的战略重镇,与南京城遥相呼应,犹如长蛇,攻头则尾应,攻尾则头应,那么这盘死棋,就又复活了。
李秀成选中的这座与南京城遥相呼应的战略重镇,就是上海。于是李秀成以苏州为大本营,连克杭州、常州、太仓、福山、昆山等城,进逼上海。但要拿下上海,李秀成面临着一个说不清楚的麻烦:洋人。
其时上海城已经成为东方第一座重要港口,其富庶繁华,天下无出其右。所以英国海军提督何伯,就乘兵舰沿江而上,赴南京城见洪秀全。其人之行,肩负两个使命,一是确保一艘英国炮艇停泊于南京城附近,以保护英国的商业利益;二是要确保上海的安全,说服南京城的太平军不要进攻这座城市。
洪秀全答复:天父已经显灵,不允许这样做。
何伯拿着这纸照会,回来见正担任参赞和译员的巴夏礼。巴夏礼因为参加过与清廷的谈判,被视为最有东方经验的英国人。他看了何伯拿回来的照会,大声喊叫了起来:不行,天父必须再向他显灵一次。
此后英国人与南京城进行了象征意义的炮火交换。然后何伯再入南京,天父果然重新向洪秀全显了灵,这一次,洪秀全答应了英国人的所有条件。
这些条件包括:允许一艘英国炮艇,停泊于南京附近;太平军承诺,一年内不向上海城进攻,甚至绝不靠近上海城三十英里以内。
这是洪秀全与英国极为短暂的蜜月期。此后一年,大量的传教士进入南京,试图说服洪秀全建立一个东方基督帝国。而洪秀全却别出心裁,建议传教士们放弃基督教信仰,改信他的太平天国。面对洪秀全的异想天开,传教士们瞠目结舌,浑不知如何答复洪秀全。
洪秀全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他是真的坚信自己是耶稣的弟弟,坚信自己是耶和华的儿子。如果你说不是,那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支持他、拥护他,会有这么多的美女环绕着他呢?
但洪秀全这厮也不想一想,基督教义这么大的事,岂是可以瞎忽悠的?他看到有不少中国人相信他的癫狂妄语,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神经不正常,会被他忽悠。
虽然洪秀全没有忽悠住传教士们,但为了强化自己的威权,他向前线的李秀成放出风声,说他已经忽悠住了洋人。
李秀成大喜,于双方合约期满之后,也就是1861年,派遣军队向上海挺进,准备接管这座富庶的城市。
商人千万不要从政
太平军进逼上海,沪上震恐。
上海这座城市,只有几千士兵,装备差,士气低,还有一个最可怕的问题——这些士兵在政治上极端不可靠。
所谓政治上不可靠,是指这些清兵前不久刚刚参加了小刀会起事。参加起事之前,他们原本是清兵,但小刀会起事的时候,他们都举手投降,并成为小刀会的生力军。等小刀会起事失败,他们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兵营里继续吃粮。指望这些人来对抗李秀成的大军,太不靠谱了。
于是,江苏巡抚薛焕和苏松太道吴煦,这两名行政级别最高的地方官员,就犯了难。
说起薛焕和吴煦,这两个人也不是好惹的。薛焕是四川人,进士出身,洪秀全起事后,他率兵征战。嗣后小刀会占据上海,薛焕奉命统兵征剿,小刀会闻风而走,此后薛焕就一步步地升至江苏巡抚。他为人清正敏悟,处理上海事务顺风顺水,成为少有的精通洋务的实干型大臣。
吴煦是浙江人,自小跟在父兄身边在衙门里混,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办理刑案,后来以捐官的方式进入官场。小刀会起事的时候他正在上海,因为力抗小刀会而声闻朝野,但如果公正地评价,他的能力仍然不足以对付上海的复杂时局,他所依靠的,是杨坊。
杨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时代传奇。实事求是地讲,即使是李鸿章或是曾国藩,与杨坊的经历相比,都要黯淡晦涩许多。只不过,当李鸿章崛起之后,杨坊的时运陡转,智商也呈直线下降,这其中的原因,殊难让人理解。
杨坊是浙江人,起初在宁波一家绸布店做伙计。但是他智商过人,比更多人更早地感知到了时代的变化,于是进入教会学校,学习英语。此后,有种说法是他因为逃债来到了上海,不管怎样,他来到上海的时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