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一个人的革命-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情更加棘手。于是,最后还得靠盛宣怀尽力与比利时人周旋,确定下来,加四毫佣厘,连同利息变成四厘四毫。在这次让步下,双方又签订了“卢汉路借比款第二次草约”。在这个草约里,盛宣怀终于把自己的另一项重要事业摆进了铁路这盘大棋里。草约规定,双方的经手银行,比方为协助工艺公司,中方则为盛宣怀一手创办的通商银行。
草约签署了,该开工了吧。可没想到比利时人真是能折腾,没过多久,他们的公使又来北京,要求清政府为这笔贷款担保,说是为了避比利时的什一税。可傻子也知道,要避税,当然是公司自己派人来暗中要求通融,哪里有国家公使来交涉的?代表国家的公使竟然替公司来协商逃国家的税,这成何体统?对这个无稽的要求,总理衙门和盛宣怀都不肯答应,但在洋款难借的现实压力下,清廷最后只好迁就了事,在债票上注明该债务是“遵照大清国批准”的。
虽然比利时人已经翻来覆去好几回了,但考虑到德国人可能承建的胶济路或者沪宁路,其条件肯定比卢汉路苛刻;同时,当时局势紧张,英俄军舰云集,国际市场上关于中国的证券交易行情非常低落,债票不易兜售;另外,第三次对日赔款国债议定的利息更是高达四厘五,比利时人再次悔约,要求将原合同作废,由比商暂借140万镑,利息五厘,折扣为九扣,先拨35万镑存华俄银行。
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的法国人也来帮腔,摆明了告诉总理衙门,说比利时人的钱都是来自法国的,现在国债利息高,时局也不好,所以要求加息。而比利时人更加是开出了利息高、款项少,且要求行车管理权的条件,这种条款,清廷是肯定不能接受的。李鸿章对当初没有用美款,真是肠子也悔青了。但这个时候时局不利,俄法德等国都在找中国的茬,再与比利时人决裂,肯定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忍忿妥协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比利时只要求加点利息的话,那还是借他们的钱比较好。但比利时人还是只肯借140万镑,这点钱,铁路连黄河南岸都修不到。但环顾周围,俄国人已经攫取了正太路,德国人正窥视沪宁路,而英法也竞相觊觎粤汉路,全国路权都岌岌可危,卢汉路为贯通南北的中干,一旦落入上述任何一国手中,后果都不堪设想。所以,只有继续与利息重但没有政治野心的美国人商计了。
三月二十四日,中美密订了“粤汉路草约”,允诺卢汉路如果比利时人不干的话,就让美国人入伙。总理衙门这次是下了最大的决心,要和比利时人说拜拜了。
消息一出,比利时人立刻怂了,态度突告急转,双方于是又达成了协议。但比利时人变脸真的比变天还快,协议刚一签订,他们就又反悔了,提出了新的要求,把原先的合同改得面目全非,不仅用人、行政都为比利时人一手掌握,法国人干预的面目也暴露无遗,同时,他们还提出了对粤汉路权的企图。盛宣怀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当场就怒斥比利时人出尔反尔,坚决不同意新方案。他气急败坏地跟王文韶、张之洞提出了要和比利时人彻底分手,而转用美国人的钱来修路。可惜,这个时候美西战争爆发,美国人承销的粤汉路的债票也售不出去,美国人对于卢汉路的借款也犹豫起来了。
但是比利时人和法国人也是色厉内荏的,一方面美国人的钱是他们的一大威胁,另一方面,英国人也随时在见缝插针要抢夺卢汉路借款权。所以,在见识到盛宣怀的强硬态度后,他们反而软了。比国公使主动认错,说前次事端是比利时商人偏执造成的,要求仍然按照原来的协议执行。
四月十六日,谈判重开,比利时人提出了正式和约的稿子,除了要求北段另售债票外,他们还提出由分卖债票最多国公使作公断。当时“戊戌政变”将即,翁同龢被罢职,中国政局呈山雨欲来之势,盛宣怀心急如焚,急于要把事情赶紧搞定。李鸿章就与比利时人商定,“请分卖债票最多国公使公断”这一条目改为“彼此请公正之员评断”。最后,经历了多番波折,五月八日(6月26日),双方在沪签约,这就是“卢汉路借比款详细合同”,也就是正合同。
这份合同与前两次草约相去霄壤,无论利息还是用人行政,中国都损失了很大的权利。尤其不幸的是,这为日后的铁路借款开了极为不良的恶例,使铁路的行车管理权成为了借款抵押的一部分,致使中国各铁路行政权长期控制在他人手中。得了这份不菲的利益后,法国和比利时人激动得飙泪,认为“法国同它的盟国俄国、它的伙伴比利时一起”,“取得了无可争辩的胜利”。
丧权固然不该,但在当时,中国处于将被瓜分的局面中,盛宣怀与总理衙门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利益,将损失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内。至于结果的不利,只能说是时势不济所造成的,要归责于盛宣怀等人,恐怕有失偏颇。
其他几条干路
“中权干路”卢汉路的尘埃终于落定了,但中国的铁路修建大潮才刚刚开始。列强们紧紧盯着每一条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线路。
在卢汉路上,法国人捞到了好处,这让英国人尤其眼红。接下来的一个阶段,是他们好好发挥的时候。在《马关条约》刚签订时,怡和洋行就秉呈总理衙门,要求“承办”山海关外续修铁路的工程。但当时清廷不打算修关外段,而是掉头去修津卢路(天津—卢沟桥)。但1896年,清廷把东北借地筑路的权益让给了俄国人之后,也产生了借英国力量牵制俄国的想法。到1897年,津卢路也修好了,清廷决定继续修建关外段铁路。汇丰银行主动提出要提供款项。
俄国人觉得很火大,好不容易搞来的特权,怎么能这样就被人褫夺了!于是他们立刻照会总理衙门,跟他摊牌说:“此工为俄国之要,修造之时必不能置俄人于度外,应先与俄国相商”,并要求免去英国工程师金达,而任用俄国工程师,并使用俄国的钱款。
英国人也杠上了:“除非认为山海关向北延展的铁路是一条俄国的铁路,俄国便没有理由反对中国政府雇佣它所愿意的任何一个国籍的工程师。”
夹在两大强国之间的清廷于是玩了个乾坤大挪移,让英国人自己和俄国人去杠。两国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之后,终于作了妥协,共同确认此路“应人为中国永远产业,无论何国,不得借端侵占”。俄国是想用这条款限制英国在东北的扩张,而英国则比较实惠,先求落实借款利益,以后的以后慢慢再说。最后英国人还是得了利的,1898年10月10日,《关内外铁路借款合同》由中英双方签字画押。英国人终于把自己的手伸进了俄国的势力范围——中国的东北地区。
这么看来,清政府与外国人打交道是越来越熟络了,借力打力,让本来被两虎觊觎的肥肉变回到自己的口袋里。要说清政府身上只有愚昧无知,真不知该如何说起。
当然,英国人的胃口是很大的,他和俄国人或者法国人不一样,并不认为自己在中国的利益只在某一块势力范围之内。英国人的骄傲和自信以及在世界范围内的殖民成功,让他们对整个中国都充满了幻想。不论关外、关内,不论黄河、长江,凡是有利益的可能,就有英国人插一脚的希望。但是,沪宁线的修建却不是英国人一厢情愿就能搞到手的。
早在1895年,张之洞任两江总督时,就想在南京和苏州、杭州之间修建一条铁路。他认为这条铁路“有益商务、筹饷、防务三端”。1896年初,他决定以“官商合办”的方法办这条路。不久,刘坤一接任了他的位子,但刘怕修建铁路会便于洋货输入,对“维稳”不利,因此有点迟疑不定。
到了恭佩珥代表中英公司竞争卢汉路借款失败后,张之洞和盛宣怀觉得不能委屈了英国人,而沪宁、苏杭两条路“迟早必办,莫如应酬英商,一气办成”。其实张之洞一开始还是认为英国在苏沪长江权利太重,不想让他们再办沪宁路,也想拿俄法为后台的比利时的款不建卢汉路而来建沪宁路,这样既减少了英人在长江下游的势力,也让俄国人已经侵入晋陕的手稍稍分掉一点力量,这就是张之洞的“牵掣之法”。但后来比利时人的钱确定去修卢汉路了,英国人又一心一意要修沪宁路,张之洞也只能作罢了。在盛宣怀与比利时人签卢汉路的借款合同时,恭佩珥“求别样借款”,盛宣怀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就和他谈苏沪路的事情。
但是这条铁路的好处谁都看得到,除了英国人之外,德国人也有那么点意思。1897年底,德国借口教案,侵占胶澳,拒不撤兵。张之洞知道不给他们点甜头,德国人是不会轻易离开了,于是提议让德国揽办南京至上海的铁路以抵消他们在山东建路的要求。当然,张的想法可能还是有两虎争食总比一家独揽对中国更有利的逻辑在里面。但没想到,德国人胃口更大,他们不仅要宁沪路,还不肯放弃在山东建路。
第二年5月,德英两国都来向总理衙门索要这条铁路的经办权。不过德国人当时正得到了胶澳条约的好处,决心好好经营山东,所以没有“力争”。相反,英国人就是坚持不让,最终中标。6月初,怡和洋行与盛宣怀达成了借款协议,准许英国公司日后接造从浦口到信阳的铁路,以便于和卢汉路连接。
与卢汉路的费尽周折相反,沪宁路借款的落实实在迅速。这可能得“归功于”英国方面对清廷的压力,但另一方面,就沪宁路对东南沿海交通的重要性而言,当地的大吏们的力挺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相对借外国人的钱可能带来的危险而言,铁路给这些地区带来的利益还是要大许多。这可能也是盛宣怀、张之洞等人接二连三向外国人借钱的最终理由吧。但除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出让借款权以外的利益的,就此而言,清廷对铁路权益的把握还是得体的。而用铁路借款权这块肥肉摆平环伺的恶犬,让他们互相争斗,从而减少对中国的侵夺,这一做法也体现了清廷大吏们越来越高的外交智商。
接下来纷扰颇多的一条铁路是粤汉路(广州到汉口)。事实上,清政府最初就决定了在建成卢汉路后,再从汉口展筑粤汉铁路。1896年和1897年间,列强们对中国铁路修筑权和借款权的剧烈争斗,让湘、鄂、粤三省的绅商们既有外人侵逼的威胁,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铁路带来的巨大利益。于是,他们向地方当局陈明“强邻日逼,时事日非”,要求提前开筑粤汉路。他们声称,这既是为了抵制外人对这条南方大干线的觊觎,更是为了使南北间可以呼应相通。他们提议设立铁路公司,由这三个省的绅商们集股开办。
清廷对于铁路所有权的讨论早就有了定论,张之洞当然不肯在铁路总公司这个官督商办企业之外,另外再搞个真正的民营铁路公司,所以,他以“权可分,利可共,章程不可不贯通,纲领不可不划一”为词,反对三省集股自办,而主张卢汉、粤汉统一修造,集股、举债并举,形式上仍为官督商办。这个意见于1898年初获得了清廷中枢的批准。
在英法德俄四大列强相继登场争夺铁路权益之后,美国人终于也不甘寂寞,加入到粤汉路争夺的乱局当中。美国人在竞争卢汉路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