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记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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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看这反应,显然唐堂还没告诉他们那件事,这让周立辉暗松了一口气。很多夫妻吵架事情越闹越大,都是因为牵扯到两边亲戚的缘故,所以他很希望能把这次的事件控制在他和唐堂两个人之间,范围越窄越好、动静越小越好,悄悄地、静静地,把它处理掉。
“今天我过来办点事,顺便,接糖糖回家。”说着,看看他脸色,生怕他当场拍案而起,把事情抖落出来。
“哦……”唐妈妈笑得很安慰,不住点头。“那刚好,免得我们送他去车站。”
唐堂一直不做声。因为怕再待下去父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周立辉那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嘴脸也让他反感,便简洁地接下话:“爸、妈,那我们先走了。”
“哎?不让小辉喝口水,坐坐再走?”
唐堂没什么表情地瞧他一眼,周立辉忙道:“不喝不喝,妈,我不渴。”说完讨好地看看他,小声道:“那,咱们走吧?”
唐堂不理他,微笑着同父母告别下楼。一拐弯,脸上的笑就不见了。
没了唐父唐母,周立辉也不敢轻举妄动,便紧跟在他身后,直到出了单元楼才紧走了两步,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
回去的路上气氛异常沉闷。
唐堂是不想开口,一只手撑了头,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而周立辉则是想开口不敢开口,只在开车之余,不住地拿眼偷瞧他。
周五那天唐堂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来电都被转入语音信箱。他吓坏了,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后来才渐渐地回过味儿:唐堂不见得会做什么傻事,多半,是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周立辉琢磨了一下,估计唐堂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他父母那儿。他不太敢冒冒然就打那边的电话去找他,只能等。好在唐堂周一一定要上班,所以等也等不了多久。
他硬着头皮来接他时已经作好了被唐堂父母指责的心理准备。但预料中的一切坏情况都没出现,唐堂虽然没什么脸色,但到底也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周立辉在心中反复掂量:这是因为他父母在场呢?还是他考虑好了决定原谅他的一个信号呢?唐堂是不是也和他想法一样,两个人静悄悄地解决这件事,并不愿把事情搞大?
“专心开车。”
周立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唐堂在对他说话,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觉惊喜。
“哦,好,好!”
虽然唐堂的语气十分平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甚至他眼睛都没看他,但周立辉还是心头一松,感觉事情有望了。
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
周立辉开了门先进去,讨好地替他拿拖鞋:“糖糖。”
唐堂没看他,也没急着进来,只站在门口,象初来乍到似的,怔怔地,打量着整间屋子。
周立辉以为他注意到了,眼光在他面上一扫,心头有点窃喜。
以前,唐堂若走个两三天,回来后不做个大扫除是不行的。但这次因为周立辉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所以处处求表现,破天荒地把家里好好打扫了一下,收拾得井井有条,就是为了让唐堂回来时心情能稍微愉快一点,也好说话一点。
——其实,他根本就揣摩错了唐堂的意思。因为唐堂这会儿,是另有所思,伤心人别有怀抱。
他想到当初买这房子时,周立辉并不是十分满意,嫌这房子户型不好,客厅门开得太多。后来,是因为他说了句‘房子怕整,装修一下就好了’才拍的板。
他又想到装修时正是七八月间,他学校里放暑假,相较于周立辉要有空得多,于是便成了主力。墙纸、地板、瓷砖、家电……样样都要比价格比质量,力图挑个价廉物美。材料一样一样的请棒棒挑上去,爬上十楼还没喘口气,师傅一说差个什么东西,他就又顶着毒辣日头跑出去买。
装修半个月,他整个人也跟着瘦了十五斤。不是不累,但累得心甜。一想到这是周立辉和他的新家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想要把它装得既温馨又舒适,两个人好好地在这间屋子子里生活下去。
此刻,唐堂看着这间处处充满了他心血的房子,眼眶顿时又有点发热。他硬生生地把那股热气逼了回去,调整一下心情,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经过控制后他的语气是刻意的平静和温和,努力不带出一点颤音。他说:“周立辉,我们谈谈吧。”
周立辉心念迅速一转,明白决定的时刻到来了。
以他以往的人生经验以及平时和一干损友们的交流,周立辉深深知道,这种时候,认错是必须的。
于是他脸上露出十分沉痛的表情:“糖糖我知道——”
唐堂微摇下头,打断他的废话。
“我们分手吧。”
周立辉愣住。
他望着唐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刚才说什么?……分手?糖糖不要他了?!
他眨下眼睛,忽然震惊地醒悟:原来刚才唐堂默默打量这间房间时那是一种伤感告别的眼神,他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个认知让周立辉猛然一阵心慌。他知道自己是不能、不愿也不舍得让唐堂走的,这么多年,这个人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不是不知道这次自己错得离了谱,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抱着个侥幸的心理,总觉得唐堂原谅了他那么多次,这一次到得最后肯定还是会心软,还是会原谅他。他赌就是赌他的不忍心,如今,怎么能接受这预料之外的事实。
周立辉震惊之余,如丧考妣地唤出一声:“糖糖……”
唐堂的表情平静到麻木。
他没有看他,轻声道:“我一直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缺点,以及接受他的生活方式。”
“……”
“如果硬要对方改变来配合自己,那种爱,不叫爱。”
“所以周立辉,你爱热闹、爱冶游,好,我理解,也可以在一个范围内接受。可是这一次……”他停了很久,眼中渐渐浮出一丝泪光。“我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如果这次他也原谅他,那下次等着他又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某一天周立辉带着个女人回来,请他让一让位,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人类的顿悟总是来自伤心的时刻。唐堂在那个深夜的痛哭中就已经深深明白,一次次地退让终会退到无路可退。他一想到自己以后要步秀的后尘百般忍让也没有一个好结局,就觉得心痛如绞——如果他的爱会被周立辉轻贱到那种地步,那他宁愿自己一刀砍断!
周立辉听着,良久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唐堂是个动辄就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人,那他反应肯定不会这样大。可问题就是唐堂一向隐忍懂事,他是这么珍惜这段感情,平时吵架都不会说出无法挽回的过火言辞。此刻如此决绝地提出分手,那显然是想得很清楚了。
一时间周立辉心也慌了,意也乱了,他几乎是笨拙地扑上去抱住他,不住口地道:“糖糖,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唐堂动也不动,任他抱着,只嘴唇轻轻抖动,吐出一声叹息:“我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
第 14 章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唐堂苦笑,微微摇头。
——周立辉,你确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保证听了太多次,其信用就会大打折扣的吗?
周立辉睁大眼睛看他。唐堂那种无奈悲哀却又拿定主意不回头的反应把他给惊着了。他茫然又惶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打消分手的念头留下来,情急中他憋出一句:“糖糖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是连我们这样的都要分开——”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十分难受,眼眶一下子红起来。
以往经历过的种种情境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出来。那画面如此鲜活生动,一切如发生在昨日。
他们童年嬉戏,少年生情,青年已象夫妻一样共同生活在一起。一路走来共过患难、同过富贵,此刻明明还有爱,明明也没有人变心,可为什么却还是不能善始善终?
唐堂被他的话所触动,嘴唇微微颤抖,眼中一阵轻微的恍惚。
旁人都说他和周立辉是圈子里最幸福的一对,周立辉也常常引以为傲,时不时地就把‘我们认识已经将近三十年了’挂在嘴边。可是,瞒谁也瞒不了自己,唐堂清楚地知道,他们并非珠联璧合,那种幸福,其实很多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刻意求工。
唐堂闭一下眼睛,神色黯然:“周立辉,我累了……”
这些年他象个勤奋的泥瓦匠,东补补、西补补,努力填补着他和周立辉之间的细小裂痕。而周立辉呢,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幸福,他不感恩,不回报,是以唐堂有时难免觉得心灰。
没有人能持续十几年的只付出而不渴求回报。他到底还是个俗人,没有伟大到光是付出已觉得快乐的地步。
周立辉呆怔着。
“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再见亦是朋友。行吗?”
真的,很久以前唐堂就已经觉得,做周立辉的朋友绝对比做他的伴侣要好得多。他是那种罕见的,对朋友比对伴侣要好的人。
周立辉红着眼睛怔怔看他,说不出话来。唐堂停了一会儿,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便叹一口气,想站起来去收拾东西。不想身子一动已被周立辉一把抓住,他喉咙里象含了个硬块,呜咽着道:“糖糖……我还是爱你的。”
唐堂顿一下,苦笑着颔首。
他也相信周立辉爱他,也许,爱得只比他少那么一点点。可是这些年来……唐堂摇摇头,轻声道:“周立辉,你把我当你老婆,可你有当我是爱人吗?”
周立辉呆滞:这两者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只是这个时候再来教导他已无任何意义,唐堂只深深地叹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稍倾再出来,手上已多了个大大的旅行包,周立辉本来正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见状不由得瞳孔一大,露出紧张之色。
“你要去哪儿?!”
唐堂一顿,提醒他注意一个事实。
“周立辉,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字。”
周立辉一怔,忽然心头一惊,一颗心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
他想这包里装的不会是他的衣服,唐堂要他立刻滚蛋吧?!他不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唐堂神情淡淡,轻声道:“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想我有资格分你一点东西吧?”
周立辉:“……”
“我想了一下,既然房子在我名下,那就房子归我、存款归你。在你找到地方搬以前,你可以暂住这里,”停一下,又补充:“我去住学校宿舍。”
周立辉愣住,对于他如此冷静理智的态度有些不能接受。
糖糖居然……连财产分割都已经安排好了!难道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唐堂嘴唇一抿,抿成一条直线。他上前几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说:“这是家里的存折。两张定期存单十二月十六号到期,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从今天开始,你自己保管吧。”
周立辉下意识看看那些东西,又抬头看看唐堂,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慌祈求的神色。
他摇着头抗拒:“我不分手……”
唐堂默然。
他很能理解周立辉对他们这段关系的留恋。三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