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 作者:厚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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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牢之前才过的23岁生日……好像是这样。
“哦,我没读过什么书,没有学历。”
“听你口音像是大地方来的,怎么能没读过书呢?长的也挺盘儿,为什么不去大酒店当门童,听说高级酒店也有好几千,何必来这里糟践自己。”
他抬抬眼皮,最终还是合上,“我凭自己劳动吃饭,挺好。”
对方见他合眼,不再问,微微叹口气,就被别人叫去打牌。
老王是个老好人,就像那天问他,“你总是呆在工棚里怎么不像别的年轻人出去玩玩?”
他开口,淡淡地说:“不喜欢。”
五年的牢狱生涯让他改变,刚进去的时候还想出来,后来就习惯了,随遇而安。两点一线的生活他过了五年,早就丧失了欢乐的知觉。
老王见他毫无热情,也不气馁,硬是挤过来让他挪个位给自己。
“你这人也真奇怪,跟快要枯死的老人似的,没有一点生气。我叫姓王,他们都叫我老王,你要不嫌弃就随他们一起叫好了,听说你姓徐,我比你大,以后就叫你小徐。”
他不想搭话,默默低下头发呆。
“小徐你是哪里人?我山东人,菏泽的,我们那地儿水土不好,都穷,我全家老小就靠我一人养活,这不,跟包工队就来这了,你呢?”
“本地人”
“小年轻有点朝气好不好,别死沉沉的,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本地人干嘛来工地,这可是大地方啊!”
老王拍拍他,很用力,透着山东大汉特别有的豪爽。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这么近距离的触碰,很不习惯。
忍耐着,他吐出几个字,“我是孤儿”
对方尴尬的收回手,耸动几下鼻子,“没事,哈哈,谁没点难处。以后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声大哥,跟着大哥,大哥照顾你。”
他低声道了谢谢,不再说话。
不是厌烦,蹲苦窑的间歇,他已经忘了怎么与人交流,每天除了点到和管教问话,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渐渐的他忘了怎么开口,怎么说话,也忘了以前种种。
一个什么都忘了的人,还能指望他说什么?
工地里的人都怵他,觉得他是怪人。
连工头也不待见他。可是他能吃苦,一人顶两人的活,干活最多,钱要得最少。所以工头也多没说什么。
他安分,工头满意。
他在工地上干了三个月,活干完了,他一天领四十块倒领了不少钱,点了点,三千六百八十块,一分不少。
包工队接到新活南下,工头问他跟不跟过去,他还没回话,老王就把话茬接过去,“我大兄弟当然跟他大哥走,是不是大兄弟。”
他点点头,算默许,也算是谢谢老王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
南下的车上,工头问他,“身份证呢?”
“丢了。”
工头又问,“怎么不补办?小徐,你干活挺老实,你去办张身份证,我把钱给你补全乎。”
他望向工头,眼里没有一点波动,对方一愣,连忙转移视线。
他听过工头跟别人议论他是从苦窑里放出来的或者是逃犯。
再无人说话,车厢里一阵沉默,气氛尴尬。
老王适时出来打圆场,递过来一包瓜子,“都嗑,敞开嗑别客气,车站买的,可香了。”
南下要去的城市只在地理书上见过,没什么印象,也不发达。
其实去哪无所谓,他早在迷途中把自己困死。
而时间把他麻木得连迷惘都没有了。
王珊珊是那时候来的工棚,她探进头,怯怯叫了声,“大哥。”
棚里的男人齐刷刷转头,工地里来小姑娘不常见,还是这么水灵的。
“呦,找谁呢?”
“妹子,先进来说,外面大太阳的。”
“大妹子来我们这找大哥啊,我们可都是大哥,你到底叫谁啊?”
“哈哈,大妹子,大哥可不能乱认啊。”
男人们调笑着,让她臊红了脸,老王一把打上离她最近的那个调笑的人,“都闭嘴啊,我妹子,我亲妹子,找削呢你们。”
满头黑发梳成一个马尾辫,穿着一件素色碎花女士衬衣,下面是一件深蓝色牛仔九分裤,白色坡跟凉鞋,一副学生做派。
她羞涩的转过头,瞄到他,发现他也看她,脸又红了一红,缩回脑袋彻底消失在门外。
他翻个身,继续睡。
6
6、第 6 章 。。。
变数是那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上一秒老王还笑称他们王家有出了这个大学生妹妹光宗耀祖,下一秒王姗姗那边就出了事。
从工地回去的路上遭小流氓围堵,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老王颤抖着求医生救救王姗姗,送去的时候已经大出血,发现的太晚,大半夜又是偏僻地方,过路的醉汉受惊酒醒了大半,摸摸地上流血不止的人身子都冷了,幸亏还是有呼吸。
医院打来电话,徐礼睡的很轻,所以第一时间也有了反应。
他们随工头来这地方时间不长,短短几个月,但是周边情况摸的很清楚。
这片只有一帮地头蛇,常年欺男霸女挨家挨户收保护费,带头的叫三胖子,为人很是霸道,手下常年养了几个马仔,专做不要脸的勾当。
在王姗姗抢救期间老王冲出医院,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抄起杀猪刀把三胖子砍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差点没死过去。
对此他也付出了惨痛代价,当警察到事发地时老王已经只剩一口气。
屋子里地上四横八竖的几个男男女女都倒在血泊里。
老王也趟进医院,也是重症抢救,和他妹妹隔壁房。
工头带着老王压在他那的薪水叫了几个工人冲去医院,到了医院二话没说就被护士带到一楼缴费窗口去补缴押金和费用,忙的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儿。
护士脖子一扬挡在门外谁也不让进,说不能骚扰病人,推搡间又问谁叫徐礼。
他往前走一步,我。
你进去吧,病人交代只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都外面等着。
他低声道了谢,推门走进病房,男人奄奄一息,身上多处刀伤疤痕凸凹不平,仅靠一口气吊着,看他走进来气若游丝要开口,张张合合才发出一点微弱响动。
“姗。。姗姗。。”
他一步步靠近,男人充血的眼球暴突,充满乞求的望向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昔日铮铮的汉子化为枯树,即将凋零。
“姗。。姗姗。。帮。。帮我”
他木然,任男人颤巍巍的握紧他的手,徐礼知道男人的心思,但他不能,他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活一天是一天,不能到时候再搭上个王珊珊。
微微用力,把手残忍的从软弱无力的男人掌心中抽出。
干枯的喉咙里飘出地狱之声,带着惊恐的喘息,男人垂死挣扎。
这个即将垂死的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徐礼身上,姗姗是不能再回去了,他们老家穷乡僻壤回去只能埋首在田地里。
中国有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么保守的地方,姗姗要是回去了,得不了好,得被三姑六婆的吐沫星子淹死,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男人悲鸣,哀求呜咽,激动的情绪让病情加剧,喉头一甜,满口鲜血喷出。
绝望是剂良药,让男人回光返照,忽的坐起,跌倒下床,以跪地的姿势。
他躲避不及,被男人抓住裤脚,“求。。。求。。”
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还死死盯着徐礼。
他被男人的哀求骇然,半晌,才弯腰缓缓扶起男人的身体,死沉。
人这一生,逃不过命。
每天早晨,你睁开眼睛,这就是一个奇迹了。
徐礼离开工地,带走了王姗姗。
工头结给他的钱够他带着她去做点小买卖。
他问她要不要再继续读书,她拒绝,和他安定在这所城市,守着她哥。
徐礼在郊区租了间小屋子,用木板隔成三间,一间自己住,一间给她,一间当厨房。
小屋子没有卫浴设施,上厕所要徒步走五分钟去街角的公厕。
他很满足,至少有了家。
只是夜里间歇能听见隔板另一侧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徐礼不发一语,沉默着。
王姗姗多半是沉默的,负责三餐和清洁,当一切都做完便对着窗户发呆,日渐消沉。
徐礼不问,吃饭糊口对于现在的他们是头等大事。
他批发了整排小挂件、一大包袜子,安安心心在每天黄昏的时候走两里路去摆夜市。
袜子10块钱三双,进价只要5块5,小挂件夜市翻倍的卖,买的多了再送你一件。
两个月风雨无阻,倒也余了些钱。
桌上不再只有单一的豆腐白菜,这些日子王姗姗瘦了不少,双颊颧骨突出,憔悴不堪。
徐礼虽然寡言但也看在眼里,给家用的时候多掏了些,告诉她去买点东西补一补吧。
晚上吃的是排骨汤,用煤炉子熬了很久,味道鲜美。
王姗姗起身要为徐礼盛一碗,徐礼摇摇头,不用了。
排骨汤很少,只有汤盆的三分之二,一个人省一点还是能喝两三天的。
他说,我闻不惯荤腥。
这倒不假,蹲苦窑哪有好吃好喝,那些橙和肉食只有在探监日或者视察访问才会出现,五年里他早已失去味觉。
他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像夫妻又不像,不是兄妹,更不是朋友。
邻居也不愿多和他们走动,奇怪的一家人。
总是安安静静不和别人多话,没有一点响动,死气沉沉。
小孩子家都不敢靠近,要是晚上看见两人就算大人也会被吓的一跳。
这种离奇死寂的生活在一天夜晚被打破,男人和女人的屋子里传来女人惊叫和打斗声,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但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徐礼奋力压制住陷入疯狂的王姗姗。
她怀孕了。
消息来的太快,像颗定时炸弹,打的两人措手不及。
命运总是作弄人,很多时候都由不得自己。
他因为突然的落雨回来拿遮雨的工具,却惊见她在自虐的锤击小腹。
没有停顿,他上前制止,地上散落着两片薄薄的带有红色条纹的纸片。
他本是在三教九流地上长大的小混混,对暴力和性从来不缺乏认知。
在没有人知道的阴暗角落里,他抱着她。
她哭喊,瘫软在他怀里,悲从中来,自暴自弃,“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眼泪流到他的手臂上,滚烫。
他闭上眼睛,又张开,“生下来吧。”
对方凄然一笑,带着泪,“生下来?呵……生下来谁去养?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我才二十岁,以后要怎么办?”
这次再也没有迟疑,“恩,生下来,我来养。”
女人扭过头,眼泪还在流,布满血丝。
“都交给我吧。”
女人皱着脸,哭得更凶,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在那里。
跟当初一样生动。
他们渡过了从未有过的癫狂时刻。
从未有过的靠近。
一切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王珊珊这里不想太多纠缠,反正她就个打酱油得
^_^
作者傻x了写到现在正主都没句完整对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菊花残满地伤我的笑容已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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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