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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世间清景是微凉 作者:颜凉雨-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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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了,丫就是嫌活得太舒坦!
  “你是不是以为我得说高楼洋房生猛海鲜满汉全席呢?”死孩子得得瑟瑟爬过来,非常之欠扁的上下抖动眉毛。
  而最欠扁的是,尼玛他竟然猜对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挺落魄的,三十好几,没个正经手艺,过年无家可归,只能喝啤酒吃烤串好不容易买两袋速冻饺子还是打折的。如果不坐牢会怎么样?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找个如果。如果我不坐牢,或许我现在已经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儿子会坐在我的腿上撒娇,问,爸爸怎么还不到十二点啊,压岁钱提前给行不?媳妇儿会弄满满一桌子的菜,然后温柔地催促,老公,洗手去。春晚里说合家欢乐的时候,会感同身受,而非酸涩苦笑。
  “冯一路!还魂啦!”小疯子很煞风景地打断我的冥想。
  “干嘛!”他的大脸就快贴到眼前了,我下意识后倾二十度。
  “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啊。”小疯子很不满。
  “那你就再说一遍。”反正漫漫长夜无事可做。
  “我说我一同学毕业结婚然后老婆跟人跑路卷光了他所有的钱,后来他二婚了媳妇儿又和他大哥搞到了一起,他家就他们哥俩儿,父亲一生气死了,母亲也早就过世了,于是为了分家其实主要是他爸那套房子俩人开始打官司,结果法院审核的时候才发现他父亲那房子根本就没参加过房改,还属于公房……”
  “操,这也太那啥了吧。”简直就是人伦惨剧么,而且带有一丝黑色幽默。
  容恺很认真地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所以这日子吧,有钱呢,就过有钱的方式,没钱呢,就过没钱的方式,真有一天外星人攻打地球了,或者2012世界末日了,谁还关心你住别墅还是筒子楼啊,拯救地球才是首要的。试想一下,到时候商店没人看,超市没人管,东西随便拿,零食随便吃,靠,简直是末日狂欢……”
  我把肩膀上的爪子拿下来,放到手里,反复的拍,用力的握,简直真情流露:“你就一辈子没心没肺吧,真的,挺好。”
  赵本山小品结束的时候,我起身准备去下饺子,结果手机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周铖。
  “做什么呢?”男人还是老样子,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扫了眼小饭桌的一片狼藉,如实汇报,“跟小疯子吃烤串喝啤酒看电视这会儿正准备去下饺子。”
  “可以带上我一个么。”
  “当然,”我想都没想,“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接你。”
  容恺幽幽鄙视:“接什么啊,说得跟你有车似的。”
  尼玛我怎么没有车!不能因为人家轮子没成双成对就遭歧视啊!
  “地址给我吧,我直接过去。”
  “哦,古城北里三道街下坡儿那个居民区四十九号楼406。”
  “几单元?”
  “没单元,你随便哪个门洞进来都可以,一层六户通长排列。”
  “这个结构很奇特。”
  “嗯,可以当文物研究。”
  “四十分钟之内到,”声音里染上笑意,“饺子晚点下锅。”

  第 53 章

  说是四十分钟;但事实上距离结束通话仅二十七分钟;敲门声就响了。话永远不说满,事情却永远做到位;标准的周氏风格。
  “你可够快的。”我开门把人迎进来。
  “刚下楼就碰见出租车了,路口遇见的也都是绿灯。”周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弯腰换鞋。
  我没好意思说这屋脏的其实完全不用讲卫生;而玄关这两双拖鞋就是摆设,于是把注意力转到了手里的东西上。两个保温桶,八九十年代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多数时候是探病带着。周铖这俩是大号的;拎在手里沉甸甸。
  “都什么啊?”我问。
  周铖换好鞋,直起腰:“酸菜排骨;还有糖醋鱼。”
  我看了眼手里的桶状物,同时在脑袋里规划如果想把一条鱼塞进去需要分几步,最后得出结论:“糖醋鱼块吧。”
  周铖莞尔,环顾四周道:“你们这屋儿挺简洁的。”
  可不简洁么,就一居室,脖子都不用转一百八十度,全貌便尽收眼底。
  小疯子压根儿没起身迎接,此时还保持着围炉而坐的姿势,不太热络地抬眼:“过来蹭饭……”
  我两道凌厉精光射过去,出言不逊者敏锐感知,四目相对,我皱眉举晃晃手里的保温桶。
  “……还带什么东西啊。”补完后半句,容恺起身,顺势把保温桶接了过去。
  这临场反应,无敌了。
  我上一次下饺子还要追述到二十世纪,故而手法不娴熟是可以理解的,但没想到包速冻饺子的人比我手法还不娴熟,那一个个饺子没等我拿勺推呢,水刚翻花,就见了馅儿。
  “冯一路你煮这是饺子还是片儿汤啊。”容恺拿筷子挑来拣去,好容易捞着个完整的。
  周铖倒是很淡定,一派从容地给自己倒了醋,然后夹起一张面片儿放碟子里蘸蘸,送入口中。吃完,还要喝一口饺子汤,然后轻轻呼气,悠哉得仙风道骨。
  我觉得但凡家庭和睦的都没有大年三十儿来朋友陋室串门的道理,可看周铖的情绪又不像,于是奇怪地问:“怎么想着来找我俩了?”
  “我姐把公婆都接来了,一起过年,”周铖耸耸肩,“我在不方便。”
  没等我接话,排骨啃得正香的小疯子见缝插针:“哦,那你真多余。”
  周铖淡淡看了他一眼,浅笑:“你的嘴用来啃骨头就好。”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小疯子就是埋头苦吃,仿佛他啃的不是排骨,而是某人的肉。我觉得挺神奇,小疯子的神奇在于屡战屡败,还依然屡败屡战,而周铖的神奇在于他就像一阵镇定剂,不出则已,一出,就能让多动症患者比如小疯子这种,歇菜。
  电视里开始难忘今宵大合唱,乌泱乌泱的人也看不出谁是谁。桌上的烤串早凉了,啤酒也没了滋味,我和周铖就一人一碗酸菜肉汤,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周铖说的是我蹬三轮这个,“攒不下钱,不适合长远规划。”
  “道理我懂,问题是我也没旁的手艺,总不能弄个开锁公司吧,还只能开汽车。”说着说着我忽然想到,好像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不清楚周铖的职业,连忙问,“话说,你以前是干啥的啊?”
  周铖愣了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过了几秒才露出一丝苦涩:“和我姐一样。”
  我觉得自己听见了天方夜谭:“老师?!”
  周铖点头:“嗯,历史老师。”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慨道:“那你是真回不去了……”
  周铖笑笑,仰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正值伤春悲秋之际,一爪子偷偷溜上饭桌向羊肉串摸去。我眼疾手快地打掉,倒不是嫌它破坏气氛,而是伤了肠胃得不偿失嘛:“都凉透了还吃个毛,没看见肥油全凝住了,当心拉稀。”
  容恺捂着小爪儿,很是不满:“你管得也太宽了!”
  我沉默,企图达到不怒自威的效果。
  “别以为瞪眼我就怕你!”
  好吧,失败。
  “其实你们可以干这个。”周铖忽然从旁边插过来一句。
  我纳闷儿看他:“哪个?”
  周铖捡起桌上一根铁签子,像模像样地端详。
  小疯子凑过来:“烤羊肉串?”
  我听了下意识便皱眉:“这不太靠谱吧?”
  周铖摇头:“别觉得它不起眼,满大街新疆兄弟不是瞎混的,干好了将来还可以开烤串儿店,再往大了可以开饭店,总之,餐饮是最容易做起来的,只要你肯吃苦受累。”
  “妈的老子三轮车都蹬得烤个肉串能怕?问题是说的容易,到哪儿去卖呢?总不能跟磨剪子戗菜刀似的流窜吆喝吧。”
  周铖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高中门口!”
  “为什么不是小学初中大学?”
  “小学生父母管的严,不太让乱吃,初中生也可以,但是他们能自由支配的钱有限,大学生谁还吃你这个,直接下馆子,高中生最好,尤其是寄宿高中,天天从早自习到晚自习都困在学校里面,想吃东西解馋只能校门口买点儿。”
  ……
  这些年,我经常会坐下来反思,为什么大家生来都一个鼻子俩眼睛,一个屁股两条腿,可就是有人下了温饱线,有人上了福布斯。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周铖,想起这个除夕夜。成功道路上的坎坷固然会放倒许多人,但就算你只是想被放倒,也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你选的这条确实是成功路。
  好吧,说通俗点,这人和人的脑子是有差距的。
  过完年,我和小疯子就开始筹备烤羊肉串的事儿。本来以为周铖只是出点子,出完就该干嘛干嘛去了,哪成想二月底,这厮忽然登门拜访。
  “虽说串门儿空手不好,但你带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了?”我看着眼前的行李箱,很真诚地问。
  周铖勾起嘴角,声音异常温柔:“不欢迎么……”
  我一个哆嗦,抖落满地鸡皮疙瘩。
  小疯子坐在角落里上网——前阵子他养伤实在无聊,我们便花一千块淘了个二手电脑,宽带是拨号的按小时计费,省点用还凑合,看见周铖拎着个行李箱出现,幸灾乐祸地笑:“哟,被老姐赶出来了吧。”
  周铖无视他,直接问我:“这屋儿还能塞个人不?”
  “废话。”我白他一眼,把行李箱接过来,“你想住床还是沙发还是地板?”
  周铖扬起嘴角:“我要说床呢?”
  我伸手一指小疯子:“那就让他在地板和沙发里选。”
  小疯子嚎叫:“为什么是我下床啊!”
  周铖这回是真乐了,眼睛里满是赞许的光芒:“冯一路,有出息了。”
  你妹我怎么有种辈分忽然变低了的感觉?
  周铖不是白来的,而是带了五千块钱,要入伙。说实话,我半点不惊讶。因为他一直就是那种特别有主意的人,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他抵御不过的酷寒,扛不住的事儿,所以打从他拎着行李出现在门口开始,我就没觉着他会蹭吃蹭住。可是五千着实有点多,我和小疯子拢共也才准备出个三四千作为第一期投资。还有房租呢,周铖说。我晕菜,说就这破房子三个人再分摊一下,你觉着房租还值得一提么。结果周铖不慌不忙道,我现在跟你们挤着住,但将来总要换房子,我就这么多钱,都给你,将来的事儿我就不管了,你换公寓也好,换别墅也罢,总归有我一张床……或者沙发。你妈这人一辈子都不带吃亏的!
  “而且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将来花雕出来也好一起住吧。”周铖一边把行李箱往柜子里塞,一边幽幽飘过来一句。
  中枪。
  老子认输。
  “那不是可以打麻将了呀!”小疯子眼睛刷就亮了,跟灯泡似的。
  我扶额,几乎要语重心长了:“你能关注点儿地球上的事吗?”
  晚上我们三个人出去吃了顿饭,菜点好的,酒点贵的,还要了个小包间,颇有点要桃园结义的架势。怎么讲呢,是真心高兴。社会上,或许处了几年的交情没什么稀奇,但这监狱里处下的五年,却可能比外面处下的十年甚至十几年还要深厚。我们共患难过,我们共生死过,我们提起一个曾经如何如何就可以彻夜不眠的唠,而这些,都是那些没进去过的人无法理解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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