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0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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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庶那堪议并尊,只因子贵作同论。
若非当日名臣在,一线纲常不复存。
两宫既上尊号,未知后事如何,请看官再阅下回。石亨怨望,尚只凭家人数语,逯杲一疏,而谋逆实迹,尚未发现,安知非由落穽下石之所为者?且石彪镇守大同,威震中外,而飞诏促归,即行抵京,不闻拥兵以叛,是石彪尚知有朝廷,未若曹钦之居然肆逆也。钦为曹吉祥养子,吉祥籍隶中涓,竟令养子为逆,敢为内应,可见钦之逆谋,吉祥实属与闻,或且为之倡议,亦未可知,阉竖之祸人家国,固如此哉!宪宗即位,两宫并尊,本属应有之理,而贵妃阴恃子贵,密嘱内监夏时,参预阁议,时乃狐假虎威,呵叱大臣,若非彭时等守正不阿,鲜有不为所摇夺者。先圣有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观于此而益信。
第四十回 万贞儿怙权倾正后 纪淑妃诞子匿深宫
却说两宫太后,既上尊号,第二种手续,便是册立皇后的问题。先是孙太后宫中,有一宫人万氏,小字贞儿,本青州诸城人氏,父贵为本县掾吏,坐法戍边,贞儿年仅四岁,没入掖廷,充小供役,过了十多年,居然变成一个绝色的女子,丰容盛,广颊修眉,秀慧如赵合德,肥美似杨太真,万贵妃以体肥闻。孙太后爱她伶俐,召入仁寿宫,令司衣饰。宪宗幼时,尝去朝见孙太后,贞儿从旁扶掖,与宪宗相亲近,渐渐狎昵。到了宪宗复册东宫,贞儿年逾花信,依然往来莫逆,彼此无猜。天顺六年,孙太后崩,宪宗年已十四岁了,知识粗开,渐慕少艾,便召这位将老未老的万贞儿,入事东宫。贞儿年过三十,犹是处子,华色未衰,望将过去,不啻二十许人。她生平不作第二人想,因从前无机可乘,不能入侍英宗,未免叹惜,至此得服侍太子,便使出眉挑目逗的手段,勾搭储君。好在宪宗已开情窦,似针引线,如漆投胶,居然在华枕绣衾间,试那鸳鸯的勾当。一个是新硎初发,努力钻研,一个是久旱逢甘,尽情领受,半榻风光,占尽人间乐事。绝似《红楼梦》中之初试云雨,但宝玉、袭人年龄相当,不足为异,万妃之于宪宗,年几逾倍,居然勾合得未曾有,且彼幻此真,尤称奇事。自此相亲相爱,形影不离,英宗哪里知晓。只道儿年渐长,应与他选妃,当有中官奉旨,选入淑媛十二名,由英宗亲自端详,留住三人,一姓王,一姓吴,一姓柏,俱留居宫中,未曾册立。英宗崩后,两宫太后,以嗣主新立,年已十六,不可不替他册后,使为内助,遂命司礼监牛玉,重行选择。玉以先帝时曾选入三人,吴氏最贤,可充后选,当由太后复加验视,见吴女体态端方,恰也忻慰。便命钦天监择吉,礼部具仪,册吴女为后。宪宗迫于母命,不好不从。
后位既定,即命万贞儿为贵妃,王氏、柏氏为贤妃。万贵妃虽然骤贵,心中很不自在,前时只一人专宠,至此参入数人,无怪芳心懊恼。每次谒见吴后,装出一副似嗔似怒的脸儿。惹得吴后懊恼,起初还是勉强容忍,耐到二十多日,竟有些忍受不住,免不得出言斥责。万贵妃自恃宠幸,半句儿不肯受屈,自然反唇相讥,甚至后说一句,她说两句,那时吴后性起,竟命宫监将她拖倒,由自己取过杖来,连击数下。吴后亦太卤莽。
看官!你想这万贵妃肯遭委屈么?回入己宫,哭泣不止,凑巧宪宗进来,益发顿足大哭,弄得宪宗莫名其妙,连呼贵妃,询明缘故。贵妃恰故意不说,经侍女禀明原委,顿时触怒龙心,挥袖奋拳,出门欲去。贵妃见宪宗起身,料必往正宫争闹。年少气盛,或反闹得不成样子,便抢上一步,牵住宪宗衣裙,返入房中,佯为劝慰。欲擒反纵。宪宗又是懊恨,又是怜恤,慢慢儿替贵妃解衣,见她雪肤上面,透露好几条杖痕,不由的大怒道:“好一个泼辣货,我若不把她惩治,连皇帝都不做了。”万贵妃呜咽道:“陛下且请息怒!妾年已长,不及皇后青年,还请陛下命妾出宫,休被皇后碍目。那时皇后自然气平,妾亦免得受杖了。”明是反激。宪宗道:“你不要如此说法,我明日就把她废去。”万贵妃冷笑道:“册立皇后,是两宫太后的旨意,陛下废后,不怕两太后动恼么。”再激一句。宪宗道:“我自有计。”贵妃方才无言。计已成了。宪宗命内侍设酒,亲酌贵妃,与她消气。酒后同入龙床,又是喁喁私语,想无非是废后计划,谈至夜半,方同入好梦去了。
次日,宪宗起床,便入禀太后,只说吴后轻笑轻怒,且好歌曲,不足母仪天下,定须废易为是。钱太后一语不发,周太后却劝阻道:“一月夫妇,便要废易,太不成体统了。”宪宗道:“太后如不见许,儿情愿披发入山,不做皇帝。”肯抛弃万贵妃么?周太后沈吟半晌,方道:“先帝在日,曾拟选立王女,我因司礼监牛玉,说是吴后较贤,且看她两人姿貌,不相上下,所以就立吴女,哪知她是这般脾气呢。现据我的意见,皇儿可将就了些,便将就过去,万一不合,就请改立王女便了。”总是溺爱亲生子。宪宗不便再言,只得应声而出。意中实欲立万贵妃。转身去报万贵妃,贵妃仍不以为然。宪宗一想,且废了吴后,再作计议,遂出外视朝,面谕礼部,即日废后。礼部已受万贵妃嘱托,并不谏阻,遂承旨草诏。略云:
先帝为朕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成礼。太监牛玉,以复选进吴氏于太后前,始行册立。礼成之后,朕见其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始知非预立者。用是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退居别宫。牛玉私易先帝遗意,罪有应得,罚往孝陵种菜,以示薄儆。此谕!
这诏颁下,吴后只好缴还册宝,退居西宫。万贵妃尚觊觎后位,尝怂恿宪宗,至太后前陈请。宪宗恰也有心,替她说项。太后嫌她年长,始终不允。好容易过了两月,后位尚是未定,复经太后降旨,促立王氏,宪宗无奈,乃立王氏为皇后。好在王氏性情柔婉,与万贵妃尚是相安,因此迁延过去。王后亦恐蹈覆辙。成化二年,万贵妃生下一子,宪宗大喜,遣中使四出祈祷山川诸神,祝为默佑。谁知不到一月,儿竟夭殇。嗣是贵妃不复有娠,只一意妒忌妃嫔,不令进幸。宪宗或偷偷祟祟,得与妃嫔交欢一次,暗结珠胎,多被贵妃暗中察觉,设法打堕。宪宗不但不恨,反竭力奉承贵妃。贵妃所亲,无不宠用,贵妃所疏,无不贬斥。妃父贵授都督同知,妃弟通授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有眉州人万安,由编修入官礼部,与贵妃本非同族,他却贿通内使,嘱致殷勤,自称为贵妃子侄行。贵妃遂转达宪宗,立擢为礼部侍郎,入阁办事。
成化四年正月,宪宗命元夕张灯,将挈贵妃游览。翰林院编修章懋、黄仲昭,检讨庄泉,上疏谏阻。宪宗不从,且责懋等妄言,降谪有差。当时以懋等三人,与修撰罗纶,同著直声,称为翰林四谏。罗纶的谏诤,是因大学士李贤,以父丧起复,奏称非礼,触动帝怒,被黜为福建市舶司副提举。贤亦不为挽救,未几贤卒。贤历仕三朝,称为硕辅,惟居丧恋官,不救罗纶,为世所诟,因此罗纶成名,李贤减誉。插入此段,实为结束李贤起见,且彰四谏士美名。内侍梁芳、韦兴、钱能、覃勤、王敬、郑忠、汪直等,日进美珠珍宝,谄事万贵妃,外面且托言采办,苛扰民间,怨声载道。宪宗亦有所闻,终以贵妃宠任数竖,不敢过问。芳、兴等且为妃祈福,召集番僧羽流,侈筑祠庙宫观,动用内帑,不可胜计,甚至府藏为虚,宪宗也未尝禁止,总教贵妃合意,无论甚么事件,都可听他所为。贵妃年已四十,尚宠幸如此,想是善房中术耳。
会慈懿皇太后钱氏崩,周太后欲另营陵寝,不使与英宗合葬,万贵妃亦希承周太后意,劝帝从母后命,宪宗意颇怀疑,遂召群臣会议。彭时首先奏对道:“合葬裕陵,英宗陵名。神主祔庙,此系故制,何必另议。”宪宗道:“朕岂不知?但母后旨意,不以为然,奈何?”彭时复对道:“皇上以孝事两宫,从礼即为大孝,祔葬何妨?”是时商辂已经召还,仍令入阁,并有学士刘定之等,亦在朝列,俱合词上奏道:“皇上大孝,当以先帝心为心,今若将大行太后梓宫安厝左首,另虚右首以待将来,便是两全其美了。”宪宗略略点首,便即退朝。越日仍未见诏,彭时复恭上一疏,略云:
大行皇太后祔位中宫,陛下既尊之为慈懿皇太后,在先帝伉俪之情,与陛下母子之义,俱炳然矣。今复以祔葬之礼,反多异议。是必皇太后千秋之后,当与先帝并尊陵庙,惟恐二后同配,非本朝制耳。夫有二太后,自今日始,则并祔陵庙,亦当自今日始。且前代一帝二后,其并配祔者,未易悉数。即如汉文帝尊薄太后,虽吕后得罪宗社,尚得与长陵同葬。宋仁宗尊李宸妃,虽章献刘后无子,犹得与真宗同祭太庙。何则?并尊不相格也。今陛下纯孝,远迈前代,而祔葬一节,反出汉文、宋仁下,臣未之信。且慈懿既祔,则皇太后千秋之后,正足验两宫雍穆,在生前既共所尊,而身后更同其享,此后嗣观型所由起也。今若陵庙之制未合,则有乖前美,贻讥来叶矣。伏乞皇上采择施行!
宪宗得了此疏,复下礼部集议。礼部尚书姚廷夔。合廷臣九十九人,皆请如彭时言。宪宗尚召语群臣道:“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卿等为朕筹一良法。”群臣执议如初,并由姚廷夔率百官等,跪文华门候旨。自巳至申,仍未降旨,只传谕百官暂退。百官伏地大哭道:“若不得旨,臣等不敢退去。”廷臣哭谏自此始。商辂、刘定之等,复入内劝上降旨,如群臣议。群臣乃齐声呼万岁,依次退归。祔葬议行,盈廷无词。过了一年,成化五年。柏贤妃生下一子,取名祐极。又阅一年,成化六年。复由纪淑妃生下一子,这子便是后来的孝宗。生时无名,且亦不令宪宗与闻。看官欲问明原因,请看小子叙述!
原来纪妃系贺县人,本土官女,饶有姿色,性亦灵敏,蛮中推为女中选。成化三年,西南蛮部作乱,襄城伯李瑾及尚书程信等,督师往讨,先后焚蛮寨二千,俘获男女无算。随手带过征蛮事。纪女亦被俘至京,充入掖庭。王皇后见她秀慧,亲授文字,命守内藏。宪宗偶至内藏临幸,适与纪女相值,问及内藏多寡数目。纪女口齿伶俐,应对详明,顿时契合龙心,便就纪女寝榻中演了一出龙凤合串,雨露恩浓,熊罴梦叶。过了数月,纪女的肚腹,居然膨胀起来,不料被万贵妃侦知,令心腹侍婢,密往鉤治。那侍婢颇有良心,复报贵妃,只说是纪氏病痞。贵妃疑信参半,惟勒令退出内藏,谪居安乐堂。目无皇后,任所欲为。纪氏十月妊足,分娩生男,料知不便抚养,忍着性把儿抱出,交与门监张敏,嘱使就溺。敏惊叹道:“皇上未有子嗣,奈何轻弃骨血?”随将儿藏入密室,取些粉饵饴蜜,暗地哺养。万贵妃尚遣人伺察,始终未见动静,却也罢休。奇妒若此,亦是奇闻。幸喜废后吴氏,贬居西内,与安乐堂相近,颇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