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的灰烬-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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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基督兄弟会,他们靠打孩子锻炼身体,存心饿死孩子们。
妈妈说除了去“大药房”寻求公共援助外,已经无路可走了,她为去那里讨要救济感到羞耻,这意味着你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和叫花子、收破烂的,还有街上的乞丐不相上下了,这意味着你得爬到考非先生和凯恩先生的面前。感谢上帝,“大药房”是在利默里克的另一端,巷子里的人不会知道我们去讨要救济。
她从别的女人那里了解到,一大早赶到那里是明智的做法,考非先生和凯恩先生那时可能心情好,要是你去迟了,他们看过几百个生病或求助的男女老少后,很容易变得脾气暴躁。她要带上我们一起去,以证明她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她早早起了床,告诉我们不要洗脸,不要梳头,随便找件破烂的衣服穿上。我们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要求我们。她叫我好好揉揉我的肿眼睛,让它越红越好,“大药房”的人越觉得严重,你就会获得越多的同情,也就越有机会获得公共援助。她抱怨小马拉奇、迈克尔和阿非的膝盖没像平时那样布满疮
疤,也没有七零八落的划痕和乌眼青。假如在巷子或利默里克的街道上遇见什么人,我们不能告诉他们要到哪儿去。她已经觉得够丢人了,还得瞒着她自己的妈,能瞒多久算多久。
“大药房”的门口已经排起长队,有些和妈妈一样的妇女,怀里抱着阿非那般大的婴儿,孩子们则在人行道上玩耍嬉戏。妇女们哄着挨冻的婴儿,不时地朝玩耍的孩子们叫喊,以防他们跑到街上,被汽车或自行车撞着。有些老头和妇女挤在墙根上,要么自言自语,要么默不作声。妈妈警告我们不要走远,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大门才开。一个男人告诉我们按照次序往里走,在那张台子前排好队,考非先生和凯恩先生在那边的房间里喝茶,一会儿就到。一位妇女埋怨说,她的孩子们正在挨冻,考非和凯恩就不能快点把茶喝完嘛。那个男人说她是个爱找麻烦的人,今天早上确实寒冷,这次就不记她的名字了。不过,要是再多话的话,她就要倒霉了。
考非先生和凯恩先生出现在那张台子前,对周围的人们视而不见。凯恩先生戴上眼镜,又摘了下来,擦擦,再戴上,看着天花板。考非先生看看报纸,写写什么,然后把报纸递给凯恩先生。他们交头接耳,不慌不忙,根本不看我们。
这时,凯恩先生招呼第一个老头到台子前来:你叫什么名字?
蒂莫西。科瑞,先生。
科瑞?啊哈?你有一个很好的利默里克老名字。
是的,先生,的确是这样。
你有什么要求吗,科瑞?
啊,当然,我的胃又开始疼了,我想找费雷医生看看。
噢,那么,科瑞,你确信那不是黑啤酒在捣鬼吗?
啊,不是,确实不是的,先生,胃疼前后我压根就没碰酒。我老婆在家里躺着,我还得照顾她呢。
这个世界上总有条大懒虫,科瑞。凯恩先生紧接着对排队的人说:恁们听见了吗?一条大懒虫,不是吗?
妇女们齐声应和:啊,是的,的确是的,凯恩先生,一条大懒虫。
科瑞拿到他的就医证明,队伍向前挪了挪,凯恩先生接待了妈妈。
公共援助,这就是你想要的吧?女人,你想要救济?
是的,凯恩先生。
你丈夫哪儿去啦?
噢,他在英国,可是
英国,是吗?每周的电汇去哪儿啦?那五英镑的大票?
几个月了,他一个便士也没寄给我们,凯恩先生。
这是真的吗?噢,我们知道为什么了,不是吗?我们知道爱尔兰男人上英国干什么去了,我们知道,利默里克的爷们儿有时会和皮卡迪利大街上的婊子一起溜达,不是吗?
他看了看外边排队的人们,他们知道自己应该说:是的,凯恩先生,应该微笑、大笑,否则,等他们排到台子前,事情便难办了。他们知道凯恩可能会把自己移交给考非先生,而他是臭名远扬的“铁公鸡”。
妈妈告诉凯恩先生,爸爸在考文垂,离皮卡迪利大街远着呢。凯恩先生摘下眼镜,瞪着她,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点分歧?
啊,不,凯恩先生,上帝啊,没有。
我想让你知道,女人,这是这儿的政策,丈夫在英国的妇女不能给予救济。我想让你知道,你正在从更多值得救济的人嘴里抢面包,而他们一直待在这个国家里,奉献着自己的力量。
啊,是的,凯恩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迈考特,先生。
这不是利默里克人的名字,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么个名字的?
是我丈夫的名字,先生,他是北爱尔兰人。
他是北爱尔兰人,却把你留在这儿申请爱尔兰自由国的救济。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这个,是吗?
我不知道,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去贝尔法斯特,看看北爱尔兰的新教徒能为你做些什么?啊?
我不知道,先生。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无知得出奇。
他看了看台子外面的人们,我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无知得出奇。台子外面的人们一律点头称是,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无知得出奇。
他同考非先生耳语了几句,他们看看妈妈,又看看我们。最后,他告诉妈妈,她可以获得公共援助,但要是她接到丈夫的一个子儿,就得放弃所有申请,把钱退回“大药房”。她答应了,于是我们离开了。
我们跟着她来到凯瑟琳。奥康纳的小店,买了茶、面包和几块用来生火的草皮泥炭。我们爬上意大利,生了火,开始喝茶,我们觉得挺舒服。我们都很安静,连宝宝阿非也很安静,因为我们明白凯恩先生是怎么对待妈妈的。
乞讨
楼下的爱尔兰又冷又湿,不过我们是待在意大利。妈妈说我们应该把可怜的教皇拿上来,挂到对着窗户的那面墙上。毕竟他是劳动者的朋友,又是意大利人,是习惯温暖气候的人。妈妈坐在炉火旁,打着哆嗦。她没有掏出烟,我们知道有些不对劲了。她说自己要感冒了,很想喝瓶酸饮料,像柠檬水什么的,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明天的早餐还不知道在哪里。她只好草草喝完茶便睡觉了。
她翻来覆去,弄得床整夜咯吱直响。她不时呻吟着要水喝,吵得我们也睡不着。早晨,她继续睡在床上,还是直打哆嗦。我们都不敢出声。要是她睡得时间太长,我和小马拉奇上学就要迟到了。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一动不动。我估摸着已经过了上课的钟点,便生着火烧水。她翻了个身,喊着要柠檬水,可我只能用果酱瓶装白水给她。我问她是不是想喝点茶,她竟像个聋子似的,没有反应。她的脸涨得绯红,很奇怪,她竟然不要抽烟。
小马拉奇、迈克尔、阿非和我静静地坐在炉火旁。我们喝着茶,阿非嚼着最后一点抹了糖的面包。他把糖糊得满脸都是,那胖嘟嘟、黏糊糊的小脸还冲我们咧嘴笑着,我们也被他逗笑了。但是我们不能大声笑,不然妈妈会从床上跳下来,命令我和小马拉奇去上学,我们会因为迟到被揍死的。我们也笑不长,没有面包了,我们四个都饿得发慌。我们不能再从奥康纳的小店里赊东西了,也不能去求外婆,她对我们一直没有好脸色,因为爸爸是北佬,在英国的军工厂工作,却从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外婆说要是全靠他照顾的话,我们都得饿死,不过这总算给了妈妈一个教训,谁让她嫁给皮肤蜡黄、举止怪里怪气、看上去像是长老会的北佬呢?
不过,我得到凯瑟琳。奥康纳那里去再试一次。我要告诉她,我母亲病了,躺在床上,我的弟弟们正饿着肚子,想面包想得要命。
我穿上鞋子,飞快地跑过利默里克的街道,这样做是为了保暖,抵御那二月的冰霜。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别人家的厨房是多么舒服,不是火苗熊熊的壁炉,就是乌黑锃亮的炉灶,在电灯的照耀下,热气腾腾的东西鲜艳明亮,桌上的杯盘里放着满满的面包片、好几磅黄油、一瓶瓶果酱;阵阵煎鸡蛋和咸肉的香味飘出窗外,让人口水直流。全家人坐在那里,个个笑容可掬,母亲穿着笔挺洁净的围裙,每个人都已梳洗完毕。墙上的耶稣圣心俯视着他们,虽然他正承受着苦楚,但想必也为这样的食物,这样的灯光,和这些正在吃早餐的虔诚教徒而高兴。
我想在自己的脑海里唤起一点音乐,可找到的却是母亲呻吟着要柠檬水的声音。
柠檬水。有一辆货车正从南方酒吧开走,把一箱箱啤酒和柠檬水留在外面,街上没有一个人。我眼疾手快,把两瓶柠檬水藏到贴身衣服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凯瑟琳。奥康纳的小店外面停着一辆送面包的货车,后门是敞开的,可以看见几架子刚出炉的面包在冒着热气。货车司机正在商店里跟凯瑟琳一起喝茶、吃面包。看来自己动手拿一块面包没什么问题。偷凯瑟琳的东西真是不该,她对我们一向不错。但是,要是我进去找她要面包的话,她就会恼火,说我把她喝早茶的兴致全毁了。拜托,她喜欢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喝早茶。把面包塞进贴身衣服里,和柠檬水放在一块儿,这要容易得多,等忏悔时把这一切如实招出就是啦。
弟弟们又回到床上,盖着外套在玩游戏。可一看见面包,他们就跳下床。我们实在是太饿了,等不及切它了,干脆用手撕着吃,又把早晨剩下的茶重新烧开。妈妈翻了一下身,小马拉奇把柠檬水递到她嘴边,她喘着粗气把它喝得一滴不剩。早知道她那么喜欢柠檬水,我就多弄些来。
我们把最后一块煤放进炉子里,围坐在一起,学着爸爸那样编起故事来。我对弟弟们讲起了我弄柠檬水和面包的冒险经历,我骗他们,说我如何遭到了酒吧老板和店主们的追赶,又如何跑进了圣约瑟教堂。到了那里,就算你是一个罪犯,就算你杀了自己的母亲,也没人敢动你。知道了面包和柠檬水是怎么来的,小马拉奇和迈克尔非常吃惊,不过小马拉奇还是说,这都是罗宾汉早干过的啦,劫富济贫。迈克尔却说我是一个逃犯,要是让他们逮着了,就得在人民公园那棵最高的树上吊死,利瑞克电影院放的电影里,逃犯们都是那样被处死的。小马拉奇说我应该确保自己是在神恩的宽恕之列,因为可能很难找到一个愿意到我的绞刑架前来的牧师。我对他说,一个牧师必须得到绞刑架那里去,牧师就是干这个的,罗迪。迈克考雷被绞死时,牧师就来了,凯文。巴里也是一样。小马拉奇说罗迪。迈克考雷和凯文。巴里的绞刑架前没有牧师,因为歌曲里没有提到。说完,他唱起这首歌来,要证明的确没有牧师在场。这时,妈妈在床上呻吟起来,要我们闭嘴。
宝宝阿非偎着炉子,在地板上睡着了。我们把他抱到床上,让他跟妈妈睡在一起。我们不想让他传染上妈妈的病菌死掉,但这样会暖和一些。要是她醒了,发现阿非死在自己的身旁,她就该痛哭个没完,头一个就会骂我。
我们三个回到自己的床上,盖着外套挤作一团,尽量闪开床垫上那个大洞,还挺快活的,不过,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