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与许仙-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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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三娘原是有情义的,只道是自己哪里做差了,叫他嫌弃,益发地关照体贴些。青儿却道他一个入赘的女婿,有吃有住的还不想好,却想着出家,被人知道了还以为白家亏待了他似的,倒叫人笑话了她姐妹二人。
这番见许仙又似变了个人似的,气便不打一处出,时常地便来埋怨着他。或是说若不是他那个说书的苏云郎,白公也不至入狱,也不会死,一家人也不至流亡在外。或是说当日只听那媒婆的臭嘴,说得什么公侯将相的命,如今却连个一般的功名也没有,还流落得丧家狗一般。又或者说白家虽没有功名,也是富甲一方,许仙他又无个门第,也无钱财。只如白家买着的奴仆一般,进了门就忘了本,倒做起老爷来。
许仙便不理她,由着她混说,恨不能白三娘真真的生了气,叫他写了休书,便好去金山寺出家。又或者想纠着三娘一丝半点的错,好休了她。却不想三娘有了身孕,于这无后不孝上是没个说法的。其他的事上便益发地寻不着个疏漏了,便只好日日独自郁闷。
众看官,你道,他想休便休了岂不是好?却不知这有个缘故,原来那唐朝不比旁的朝代。因则天皇帝时立下了一个单利着女子的法则,女子非有八大罪是不得被丈夫休的。且还有着个女子休夫的条例,若那妻子见着丈夫不好了,便可休了。但丈夫见着妻子不爽了,却是不能随意休的。如果无理强行休妻,她或是她娘家人告到官里还可以治罪。所以许仙想休妻却不似我们现在这般的容易。
这日正是端午,青儿又在那些下人们面前道着许仙的丑处。许仙只踱到街上,见着酒店在卖雄黄酒,便叫了一壶并几个小菜来闷饮了。原来这人烦闷时是最易醉的,当下便有些醉了。
那里青儿想是受着三娘的吩咐来寻他,见许仙在酒家吃醉了。便骂道,“你原是使着我们家钱财的,却不知节俭,来这里混喝。”许仙这里已有些醉了,见她在众人面前出他的丑,便一巴掌打来,青儿却机灵,不曾打到。青儿恼了,“你便是个主子,也不曾有半点聘礼家财,便是和我们家买来的一般,我原是家生的奴才,比你金贵,你却敢来打我。”混骂一气,却不敢再近他的身,只怒冲冲回去告诉三娘。
许仙却恼了,趁着醉站在街上朝着青儿的背影大骂起来,“我是个没脸的,我不希罕在你那家里,若惹恼了我,我便在酒中下了药,一家子毒死了才好。”众人知他主仆二人说气话,都不来管。那边三娘带了仆人来,扶了许仙回去。只对酒家陪笑说,“我原是买了雄黄酒应节的,他却到这里来喝?说些混话叫人笑话。”
许仙回去在床上睡了半日,吐了一地的秽物并一屋的酒气。因是节气,那里前头柜上自然事多,三娘照看着柜上,青儿根本不来管他。许仙躺在床上方好些,想吃茶水,便唤她二人,却没人听着。心上道,若是法海断不会如此,必是千照万顾,不让他有一丝委屈的。自已起来倒了茶,却是冷的,胡乱喝了几大杯。却见那桌上正放着个酒壶,知是三娘买的应节用的雄黄酒,正心头闷着,便又想拿了来喝。却想起青儿的恶处来,便一发地觉得三娘便是那罪首,只好了结了她二人便出家去,也再无个牵挂。
思想着,来在柜上。三娘正在那里做买卖,见他出来,问他是否好些。许仙便说,“好些了,都是我的不好,累娘子担心。今日是节气,你下去与他们准备饭菜好早早过节,这里有我。”
三娘也不多想,便下去与下人们一起备菜做饭。
许仙接着生意,见着无人时,便于那药柜中取了一包砒霜。又吩咐伙计照看一会,自己到房中把那砒霜下在了酒中。
青儿从外面办事回来,见着柜上没人,很是奇怪。以为她那没骨气的姐姐又去房中与许仙嘘寒问暖,便往房中来,正与许仙撞着,两人也不答话,许仙慌张着进了前厅。这里青儿在房中寻不着三娘,便问了一个小厮,道在后面备菜。
迎着三娘青儿便说,“你却怎么在这?”
三娘道,“官人说今日是节气,早早准备了饭菜,好过节——他在柜上守着。”
一听又是许仙,青儿更是生气,“他自从去了几次金山寺,魂都似没了一般,把你我都不当个活人儿。柜里家里一应的事都不管,今日倒想起节气来了。他不是已吃饱了吗?还吐了一地,却还要吃什么?”
三娘叫她好生说话,又劝着她一回。
青儿忽道,“他说守着,却怎么在房里?”越想越不对。也不对三娘多说,便往那房里去查看。那青儿原是极精明的,所以必不信许仙会突然间就好起来。上午在酒店又听得许仙醉中说着什么毒死一家的事情,虽不十分信,却多长了个心眼。见着那桌上还有一层粉,她原是个里手,摸着看了看,闻了闻,却是砒霜,又开了酒壶,于那光亮处看了,上面还有一层未化的粉末。心上虽然生气,却不声张,叫了三娘来,看了究竟,好叫三娘死了心。
三娘却不十分信,说或者是未化的雄黄粉也未可知。青儿便拿到后院,抓了只鸡,强灌了它一口。不多时,那鸡便伸了腿。
三娘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我有千般的不是,也不该如此。也或者他不过是一时气了,临到吃饭时便把那念头打消了的。”
青儿一发地气得紧了,“还说那样的混话来护着他,若不是我发觉,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说,“你不到黄河未必死心,我且让你看看他的面目。”说罢,把那毒酒倒了,洗净了壶,把些雄黄酒来装满,仍放在原地。
又嘱着三娘不要再哭哭泣泣,不可露了马脚。
三娘便收了眼泪,仍与那些下人们准备饭菜,备得差不多了,便让柜上早早关了门,把那菖蒲四下里挂了,艾蒿满院里薰着。又把那早间包的糯棕分与伙计下人们回家过节。
一家三人这才坐下来吃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却没有酒。许仙道,“既是过节,怎么能没有酒?我去拿来。”便去房里拿酒。这里三娘听得这么说,几乎要哭出声来。青儿瞪着她叫她镇定,自去取了酒杯。
许仙取了那壶酒来,双手颤颤把三人的杯子斟了。青儿道,“许官人酒还没醒,手都不利落。”许仙只不理她,她又说,“许官人早间就喝了个烂醉,还不嫌够,也要把我们姐妹灌成个醉鬼不成?”却故意把“鬼”字重重地说着。
许仙沉默了许久,三娘道,“官人,动手吃菜吧。”许仙这才木讷地拿了筷子,却又放下,说,“喝酒吧。”便举了杯来敬,佯装出些笑意来。三娘拿了杯来,三人碰过,便要饮下。许仙做着这等事,自是害怕,原来也是一时的气愤,真真要做出来,却又不忍,又想不出三娘的一丝坏处来,见她要饮下,只叫道,“娘子——”
三娘听得这一唤,心上怦怦——莫不是他知悔了,放下酒杯,笑道,“怎么?”
许仙却又不知如何说。青儿却说,“许官人是想说,还未祭过老爷吧。”许仙听得,忙说是,便把那酒往地上奠了一圈。三娘与青儿也如是做了。青儿又把酒杯斟满,边斟边说,“老爷是极喜喝酒的,不知喝了这酒好也不好?”许仙听得不由打了个寒颤,思想起白公对他的好来,一发地没了害白三娘的心思了。只这场子却不知如何收。
青儿却先拿起酒杯说,“来,我们姐妹夫妻三人原是极好的,也是那些和尚僧人们窜掇,倒叫许官人不安心在这个家了。来干此一杯,大家便事事都休了。”说着便要一饮而尽,那许仙手快,抢过来洒了,又把三娘的一并洒了,并那酒壶一并拂在地上,碎了。自跪在三娘面前哭起来,“只我一时的糊涂,要把这毒酒来害你,只望你死了,我好出家去。”
那三娘见得如此,心上虽有一丝安慰,却也哭起来,“你我夫妻一场,我但有什么不对的,你便是打,便是骂,我若是怨着你,回着嘴,便也是我的错。再便是我纵有那不如你意,你又不便说出来的,只看着我腹中有了你的骨肉,你也该担待着。”两人竟哭作一团。
青儿忙扯开了三娘道,“这原是他自招的,你若还这般的可怜他,由着他,指不定哪天还要算计下我们。我们便去告官,告他个杀妻灭嗣的罪名,叫他在牢里住着吧。”
三娘忙来劝青儿不可。
那许仙又悔又恨,又加早间酒劲未过,体力不支,竟晕过去了。三娘见他这样,哪里还再怨他,便过去扶。青儿不愿去扶,见姐姐一人无力,又有身子,也只好去扶得许仙上床。
'第七章'第二节
'回目名:'贩药娘子旧家寻灵药,传音使者雪夜奏佳音
许仙自知事情做差,亏欠着三娘。可心里又想着法海,想着能天天看着他,听他言话,看他形状,心里郁闷难禁自不必说。又加酒醉起来喝了冷水,肚子也弄坏了。这里吃不下,那里又一日里几回的泻。几日下来,只磨得精神恍惚,体形消瘦。那青儿虽有三娘劝着,也只好得一时,见着三娘不在,便变本加厉地埋怨他,把些不好听的话齐泼浇下来。
三娘见调理得不行,便叫了郎中来,郎中看过,道的是忧思郁结之症,开下药方来,其中一味便是百年灵芝。郎中知这病是出在那心上,光用药是不济的。要寻着那心上的根儿,人家病人也未必肯说。便把些药开得怪异些,若是治好了,自然是他的好处;若是治不好,也只怪药没寻对。三娘本是开药铺的,什么药寻不着?只是这百年灵芝却不好找,不过她倒不愁,这百年灵芝她家原是有的,只在杭州旧家的“那个地方”——只有她与白公知道的收藏自家贵重财物之处。
便与青儿商量,要回去寻那百年灵芝。
青儿道,“那官司虽是搁下,却也没说作罢,我们回去不是自找死路?”
三娘说,“便在那夜间秘密进去,拿了便走,也不多耽搁。”
青儿还是不许,道着,许仙这样的人儿,死了倒好,总便是个守寡,也强似到头来他出家去了,你守活寡的好。
三娘嗔道,不可胡说。三娘心意已决,便叫人备了车要回杭州府。
方行出城来,却见青儿追来,道要一起去。
三娘让她回去守着许仙,她只不肯,说,“你这样的身子,我却怎么放心得下你。况我在家,又必定一日三遍的骂他。”三娘想着也是,便让上车来。
两人在杭州城一客栈歇了脚,挨到月上,才往旧家去。却见那门庭脏破,官家的封条也破旧了。摸到后门,青儿拾了砖翻墙进去开了后门。两人进来,见着旧景旧物,不免又伤心一回。也不敢多留,找着那灵芝,便去客栈歇了。第二日又忙忙地赶回去。
回得家中,三娘亲自把药煎熬了与许仙服下,又把些好话每劝着他。那三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便常常与许仙来说着孩子的事情。又做着小衣小裤子来问着许仙好与不好,又一起商量着孩子的名字。许仙心上便渐渐宽些,身体也渐渐好起来。
夫妻两人又自回复当日的和谐。许仙不过是因为内疚和孩子暂时放下法海,每想着法海时又不免伤感。
因三娘肚子渐大,所以便与许仙分房而栖。这日,许仙正睡着,忽见一熟悉的身影闪进来。细看时,却是云郎。
许仙忙问,“你怎么得来此?”
云郎拉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了,“我去得这么久了,你也不曾梦到我,还说平日里与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