悌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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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实叹道:“这圣上到底是何用意啊?下官实在是不解呐!”
兴安听了大声斥道:“你个榆木脑袋!万岁爷的心思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你还非要咱家点破么?”
经兴安这么一点拨,李实这才恍然大悟:皇上派自己出访瓦剌无非是迫于舆论压力,其心里压根就不想让太上皇回来!
兴安继而笑道:“就算接不回太上皇,李大人也不必担心会受到朝廷责罚。只要这趟差事李大人办得合万岁的心意,圣上不仅不罚,还会奖赏大人呢!”
听了这话,李实顿时笑逐颜开,忙对着兴安躬身作揖道:“明白了!多谢兴公公点拨,下官一定不负圣意!”
此时北方的朱祁镇早已是望眼欲穿,就等着朝廷的使团赶快前来接他回归故里。终于,大明使团如期到访。
国使李实在瓦剌官员的指引下径直来到朱祁镇所住的帐篷,面见那位昔日的九五之尊,今日的太上皇。
见到故国来的使者,朱祁镇难抑心中激动,不禁泪流满面。然而国使李实却态度冷漠,仅象征性的对太上皇寒暄了一下,连叩拜之礼都没行。因为在李实看来,这位太上皇早已成了个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累赘,当朝天子都唯恐避之不及,自己当然就无须太待见他。
朱祁镇却丝毫未洞悉李实的心思,反而一个劲的追问道:“太后可安好?皇弟可安好?钱皇后可安好?!”
李实例行公事的回道:“都好,都好!请太上皇放心。”
朱祁镇继续喋喋不休道:“自去岁七月京城誓师,朕亲率五十万大军出征,从此便颠沛流离未得返朝。如今半年光阴已过,朕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至亲之人,乃是度日如年。北方之地,风雪刺骨,朕之心亦是彻骨冰寒!对了,李大人可带了些保暖衣物来没有?”
李实有些不耐烦:“臣只知奉圣命出访,除国书以外,不曾携带他物!”
朱祁镇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问道:“那……那李国使何时接我回朝?!”
谁知李实却突然发难道:“太上皇您直到沦丧漠北才想起以往的锦衣玉食,迫不及待的想重返皇城安享荣华,殊不知今日之苦果全是太上皇您亲手种下的么!”
朱祁镇闻之大为惊骇,急忙辩解道:“国使何出此言?!要说大军陷落土木堡,确是朕之过错。然而说我思乡心切是因贪恋荣华富贵,此话实在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怀念故土,盼望落叶归根而已,回去之后,我甘愿做一黔首百姓,替祖宗守陵即可。”
李实再度质问道:“太上皇有今日,只因宠信王振。奸徒王振恃宠弄权祸国殃民,太上皇是否该对此承担罪责呢?!”
朱祁镇听罢心中百感交集,委屈之余竟潸然泪下:“我错用王振,确实罪责难逃。然王振当权时,群臣都不敢进言,今日却将一切责任皆归于我?!”
见朱祁镇如此委屈落泪,简直是威严丧尽,李实感到万分得意。他一个无名小辈居然能够教训太上皇,这机遇可是千载难逢的。
最后,李实终于回答了朱祁镇最关切的问题:“至于何时接太皇还朝,还得待本国使将国书交予也先,由也先亲自安排定夺。”
当李实准备离开前去面见也先时,朱祁镇不得不毕恭毕敬的陪笑作揖对其恳求道:“祁镇能否回归故土全系李国使相助,拜托国使务必好言说服也先早日放我归乡,祁镇在此先行谢过!”
昔日的大明天子如今落魄至此,真是情何以堪!
训斥完朱祁镇,李实便趾高气昂的来到也先大本营,与瓦剌部族首领也先见面会谈。
也先对这次会面早已是迫不及待,他企盼着大明国使能多给自己一些赎金,然后赶快带着你们的太上皇走人。
然而当李实将国书交给自己后,本来满怀期待的也先却越读越觉得不对劲,最后直至怒火中烧!
明朝国书中的大意无非是:大明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乃天朝上国。尔小小瓦剌,竟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触犯大明天朝,真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今念尔等自知难而退兵,又主动出使天朝,系已领略我大明天威。我泱泱天朝,岂有来而不往之理,故今日派使团回访,以显我大国气度!
也先心中暗道:“大明的太上皇现在我的手里,你们本应巴结哄着我才是,如今却又跑来摆什么天朝上国的架子。国书里不仅只字不提赎回朱祁镇之事,还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口吻教训我瓦剌,这哪里是什么国书,简直就是战书了!”
其实这封国书系由大明皇帝朱祁钰亲自起草撰写,其中字字句句皆经过仔细斟酌刻意为之,其心何在昭然若揭。
然而也先对朱祁镇、朱祁钰兄弟间的恩怨却丝毫不知,他关心的只是明朝带了多少赎金过来。遂强压怒火,询问李实:“国使此番带来多少银钱?”
—奇—李实回道:“分文没有!”
—书—也先闻之大为惊骇,只得再追问道:“那可是带了粮食、绫罗等实物以抵银资?!”
—网—李实坚定的回答道:“在下除了这封国书,其他钱粮物资一概未曾携带!”
听到这也先再也难抑心中激愤,咆哮道:“钱你不带,财帛又没有,尔等究竟是何意思!仅凭一封泛泛空谈的国书就想接走你们的太上皇?天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李实斥道:“在下此行的使命就是将国书交予首领,至于是否放太上皇回朝,全由首领自行定夺,我大明绝不强求!”
正在气头上的也先一听此言,便赌气叫道:“好极!好极!既然大明不给我面子,我也就不归还什么太上皇了!回去告诉你们的景泰皇帝,他这辈子休想再见到自己的兄长!”
此话却正中李实下怀,皇帝朱祁钰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搅黄这件事,如此一来也算大功告成。遂说道:“首领之言在下一定转达圣听,李某使命已经完成,亦不敢耽搁久留,我等准备不日便回京复命!”
“不送!”也先拂袖而去,双方会谈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李实便率着他的使团启程回国了。
朱祁镇呆呆的看着队伍渐行渐去,内心既惊愕又悲愤。想想日思夜盼好不容易等来了大明使团,原以为沦落漠北的日子将就此终结,自己终于得以返回故乡,同挚爱的钱皇后团聚。却不曾料到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远方的故国突然间又变得如此遥不可及,难不成我真的要在这漠北草原度过余生了么!
自古手足情谊长,怎奈最悲是悌殇。兄弟相望不相见,只因一方坐龙床。为保千秋至尊位,不惜兄长落蛮荒!思别离,泪两行,挚爱后‘宫守空房。恨长空,太凄凉,归期遥遥路渺茫,真要把他乡作故乡?!
第三十一回完,请看下回:日暮乡关是归途
三十二、日暮乡关是归途
李实所率的使团就这样莫明其妙的匆匆离去了,朱祁镇自感失落万分。
也先之子桑赤对此结果很是不满,情敌朱祁镇每存在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遂不禁有些埋怨父亲。
赛刊王父女对这般结局倒是暗中得意,赛芸一心想着让朱祁镇做自己的如意郎君,而赛刊王对这位乘龙快婿亦是颇为欣赏,因此这父女俩是绝不希望朱祁镇回国的。
其实也先心里也明白,朱祁镇对他和他的部族来说已无任何价值可言,养着只是徒费粮食。加之赛刊王父女对其态度暧昧,留他在此亦是个不稳定因素。可如今这累赘撵又撵不走,杀又不敢杀,弄得自己不置可否,遂有些后悔,还不如当初让李实把他带走了事。
于是也先决定再遣一使者主动出访大明,务必把朱祁镇这个累赘丢出去!
此次被也先任命为国使前往大明的,是一个名叫皮勒马尼的瓦剌千户长。
由于这次也先下了死命令,办不妥差事就提头来见,故此番皮勒马尼不是仅跑到边镇交付国书了事,而是亲自前往大明的国都——京师。
皮勒马尼一路兼程来到京师,随即便郑重其事的以国使身份要求觐见大明景泰皇帝。然而负责接待的明朝官员根本没把这位瓦剌国使当回事,只是给皮勒马尼草草安排了一个驿馆下榻,随后便没了下文。
皮勒马尼见自己如霉干菜一般被人晾在一边,心里不禁发起慌来,完不成也先交办的差事,回去必是要掉脑袋的。
冥思苦想之后,皮勒马尼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一定要主动出击与明朝官员进行接洽。遂自行前往礼部,要求面见礼部尚书。
时任礼部尚书胡濙,乃宣德时代的老臣,当年朱祁镇年幼登基时,他还是张太皇太后钦点的五位辅政大臣之一。此时的胡濙已是年逾古稀,老态龙钟风烛残年,就等着光荣退休了。然而作为三朝元老,其内心一直对前主朱祁镇十分的怀念与同情,期望能为太皇的回归出一份力。
此番听闻瓦剌国使主动求见,胡濙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接见了皮勒马尼。
会谈中,皮勒马尼向胡濙清楚表达了瓦剌首领也先的态度。称上次李实到访时,因为赎金之事争执不下,导致贵国太上皇未能如约返回,令首领追悔莫及。此番也先首领派在下出使贵国,乃表明我方送归太上皇之诚意,而今首领已不再计较赎金多寡,只要贵国天子开恩,任意赏赐些个钱粮布帛以顾我国体安我民心,我方便立刻将贵太上皇送还!
由此看来,也先那边也是急得要上房了,竟表示只要你大明皇帝随便给一些钱粮物资,别让我瓦剌太没面子,我们便乖乖的放还朱祁镇。
胡濙听后很是兴奋,觉得如此一来太上皇的归期不远矣!遂温言安抚皮勒马尼,向他表明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送走皮勒马尼后,胡濙便立刻上书皇帝,将瓦剌国使所传信息一一详述,请求朱祁钰再度派使团出使瓦剌,接回太上皇。
皇帝朱祁钰看了胡濙的奏折,心里禁不住怒火中烧,暗自咒骂胡濙老儿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不安分守己,竟也来趟这滩浑水!然而明里又不好直说,只在胡濙的奏折上批注道:“朕已阅,待议!”随后便不再理睬。
见自己呈上去的奏折石沉大海,胡濙自知凭一己之力是无法说动皇帝的,遂向王直与于谦求助。
于是,王直、于谦、胡濙三人便在早朝之上当着皇帝与百官的面联名上奏,极力主张要接太上皇銮驾回朝!
王直和胡濙虽说都是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但皇帝朱祁钰却丝毫未把这二人放在眼里,更谈不上会接受他们的意见主张。真正令朱祁钰感到敬畏与顾忌的,只有于谦!
见于谦慷慨激昂陈述有力,朱祁钰不得不作出让步姿态,表示愿意再派使团前往瓦剌。当然此时朱祁钰心中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只要按照当初李实出使的情势故技重施就行了。
这一次,被朱祁钰选派作为国使出访的是督察院都御史杨善。
可是历来接待来使、出使外邦等事宜皆是由礼部操办的,礼部既相当于今天的外交部。而如今此次出访的使团中一名礼部官员也没有,像国使之职竟是找了个不相干的督察院都御史来凑合,其规格已可见一斑。皇帝撇开礼部任命督察院官员做国使,此间用意则不言而喻!
回头说这杨善,此君表面上虽行事低调,却是极有是非观念与自我主见之人。他并不像李实那般只晓得唯命是从讨好皇帝,其心中自有伦理公道。
此番奉皇命出使瓦剌,杨善自知皇帝绝不希望太上皇就此回归,因而自己手头将没有任何谈判筹码。要想接回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