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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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弟,天色不早了——”
张定边立马摆手,阻止了赵普胜的下说。
“赵兄,樵公,还有风小兄弟,你们先行回屋去吧。悲秋之夜,灵儿定会感到孤单寂寞,我今晚就在这儿陪伴灵儿了。”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赵普胜也不强求,低声道:“逝者已逝,老弟节哀,我们就先回去了。”
在三人步出树林的那一刻,林中响起了凄美忧伤的琴音。
樵公下山购置食材去了,江暮云便跟着赵普胜回到了他所住的那间木屋。
窄小的屋子昏暗一片,酒气尤为浓烈,江暮云随便迈出一小步,便将一只空坛子踢翻在地。墙壁上挂着几把明晃晃的刀,下面是一张木板床。除此之外,屋内别无他物。
赵普胜一进屋便跌坐在了地板上,随手拉过两只酒坛子,招呼江暮云道:“来,小子,陪老赵喝几杯。”
江暮云虽不适这酒味,但也不愿拒绝这等有情有义之人,遂也爽快地坐下来。
假装抿了几口,江暮云正要问赵普胜有关自己肩上的印记之谜,不料赵普胜多灌了几口后,话也随之变得多了起来。
“以前倒是有灵儿过来,时常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她会一边骂我酒鬼,踢我几脚,一边却将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话说我们几个大男人的屋子全都是灵儿在帮着清理。当然,樵公的除外。不是樵公不让她进屋,而是他屋子里的人皮面罩吓的灵儿不敢进去。灵儿这么一去,往后恐怕这些屋子便要邋遢下去了,就像我老赵这个人一样不修边幅。”
看着赵普胜越说越伤心,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江暮云忙转移话题道:“黑蚕子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普胜捶了几下胀痛的脑袋,娓娓道:“十几年前,老赵我只是一个落草为寇的莽夫,干的是些烧杀抢掠的勾当。后与诸路绿林好汉合伙劫了朝廷的军饷,被官兵追杀,逃至灵源山。亏得黑蚕子前辈相救,他知我是山贼,却不为难于我。后来我便舍去了山贼的勾当,在山中帮着前辈干些粗活。前辈亦毫不吝啬地指点我习武,让我整个人脱胎换骨,武功上更是突飞猛进,并创出了‘沧浪十八刀’。我这一身的修为,全拜前辈所赐,没有前辈,我赵普胜充其量还只是个刀头舔血的山贼罢了。可就在两个月前,黑蚕子前辈驾鹤西去了。”
“无疾而终吗?”
赵普胜忽将手中酒坛子狠狠砸向了对面的墙壁,吓了江暮云一大跳。他咬牙切齿道:“是郁郁而终。”
“是否和林中的那块无字碑有关?”
赵普胜惊讶地看了江暮云一眼道:“你小子思绪倒是慎密的紧。没错,墓碑下只是个衣冠冢。当年杨琏真迦淫僧贪恋灵儿母亲的美色,欲强取,黑蚕子前辈力战不敌,结果灵儿母亲性情刚烈,跳崖自尽。前辈在崖底寻找数日,未发现尸体,也许是被野狼叼走了。但前辈始终不相信爱妻之死,几年寻觅未果后,他便隐居灵源山,立下了这块无字墓碑。他对爱妻的思念终日不断,再加上灵儿身患绝症,又寻不到淫僧的踪迹来报仇雪恨,日久渐成心疾,郁郁而终。”
赵普胜叹口气又道:“所以说,只要心中有了积郁,不管你外表如何强横,依然会如中空大树一般,瞬间倾倒。十几年隐修,黑蚕子前辈武功已达登峰之境,亦不例外。”
江暮云感叹道:“怪不得张大哥奋不顾身,也一定要取了那淫僧的老命。”
沉默片刻,江暮云又轻声道:“黑蚕子前辈故世之事,江湖上似乎尚无人知晓呢。”
赵普胜点头道:“武尊榜排名第二的名头不是虚的,足以震慑他人。但若被人知晓黑蚕子前辈身故,好事者必会上灵源山惹事。我们虽不曾怕任何人挑衅,但不想因此而打扰了前辈的清静。”
赵普胜倒头躺了下去,长舒一口气道:“我是看着灵儿长大成人的,把她当亲妹妹还要亲,她也从未嫌弃我这一介莽夫,天底下能将我老赵治的服服帖帖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只是日后可怜了张老弟,阴阳两相隔,形单影只的滋味可不好受啊。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全他娘的在放屁。”
赵普胜说完便呼呼睡去。
江暮云想起岳灵儿死前的最后一滴莹泪,心头便多添了几分忧愁,入口的酒也不再只是单纯的辛辣。不多时,亦不胜酒力,跟着睡了过去。
江暮云苏醒过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床板上放着几个尚有余温的包子,而赵普胜已不知道去向。
“娘啊,这酒真不能多喝。”江暮云揉了揉胀痛欲裂的脑袋,起身推开屋门。
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山间烟雾缭绕一片。院子里静悄悄的。江暮云走到院口,见木阑珊旁边的一块竖牌上,以隶书写着“听天小院”字样。
“好别致的名字,定是灵儿姐姐取的了。”
步下泛着雨水光泽的青石阶,江暮云跑到轰隆的瀑布下面,蹲在水潭边洗了一把脸,见水中倒映出的光秃脑袋上长出些许毛发来,欣慰少许。
食过馒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左右都不见有人回来,他便往山涧附近的密林奔去。
第二十八章 身世真相(4)
张定边依然于墓前盘膝而坐,旁边站着赵普胜。令江暮云暗暗称奇的是,张定边全身上下居然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雨水淋湿不得他分毫。
“风小兄,你来了?”张定边闭目问道。
“嗯。”江暮云在他身后站定。
“坐下。”
江暮云依言乖乖席地而坐。
“往后有何打算?”
江暮云不假思索答曰:“回濠州城,找我的义兄朱八,不,是朱重八,然后再去寻璇姐和恩公。”
张定边点头道:“好,明日我便会让樵公送你下山,沿路派人保护你去濠州。”
一听明日便要离开灵源山,江暮云又有些不舍得了。从庐州一路到泉州,他已和他们交往的非常熟络,而三人的重情重义更是深深感染到了他。
张定边又道:“风小兄,我现在便将你真正的身世告知于你,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可要听好了。也许听完了,你就不会再执着于自己姓‘江’了。”
江暮云一听是关自己身世和肩上印记之谜,忙端正坐姿,洗耳恭听。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门阀帮派无数。这些大小门派或称雄宇内,受人敬仰;或独霸一方,令人生畏。但就是有这么一个世代单传的神秘家族,却让所有门派都为之胆寒,那就是扬州风家。”
江暮云插嘴道:“为何一个人丁寥寥的家族会有如此能耐?”
赵普胜应道:“因为这是一个刺客家族。”
“没错,刺客家族。每一代传人的右肩都会有一个血红色的印记,就是你肩上的那个。印上烙有‘风’、‘杀’二字,象征了家族的身份和使命。”
江暮云生疑道:“也许我这个是仿冒的也说不定哩。”
张定边毫不理会地继续道:“这个神秘的刺客家族除了不与朝廷作对外,接受江湖上的一切仇杀委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认金钱,不分正邪。其世代武功之卓绝令人叹服,若硬要以武尊榜排名而论,代代都能进的前五。而秘传的‘诛影十一式’更是冠绝宇内,乃剑法之精粹。但身为刺客,就注定了该家族悲惨的命运,最终皆因树敌太多,后被群起而攻之,没人能够善终。”
赵普胜感叹道:“虽说风氏家族冷血,但我老赵最佩服的就是他们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所谓的刺客精神。”
江暮云问道:“若刺杀失败呢?”
“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返还给委托人高出酬金十倍的赔偿金,二就是被目标反过来猎杀。”
“既然风险那么大,为何不舍去刺客一职,去干别的行当呢?”
赵普胜理所当然道:“这就是家族的荣誉,刺客的精神。人在江湖走,图的就是名、利二字。”
“风家传承至你父亲风九剑这一代,依然横行江湖,饮恨其剑下之高手不计其数。十一年前,他不知受了何人所托,来到了灵源山。”
江暮云失声道:“莫不是来刺杀黑蚕子前辈了?”
张定边露出一副遥想当年的神情,向往道:“谈不上刺杀,甚至可以说是光明正大地挑战,要知道当时家师的排名已在武尊榜的第三位,基本无人敢来生事。而令我们感到吃惊的是,他上山的时候,身上尚背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就是你了。”
“当年有幸第一次见到你爹,我无法相信有如此大侠风范之人居然就是天下间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刺客。”说这话时,赵普胜一脸钦佩之色。
张定边苦笑道:“更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家师居然让我和灵儿来照顾你,而他们则在瀑布下面肆无忌惮地大战了两天两夜。”
赵普胜心驰神往道:“我可是亲眼目睹了当世两大高手的生死决斗,我这一生恐怕也再难见到这妙到毫巅的对决了。我更见识了什么才叫做高深莫测的剑法,明白了风家为何仅凭一人便能在江湖覆雨翻云。”
赵普胜饮了口酒,又畅快道:“却见风大侠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险过一剑,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却隐含万般变幻,招招克敌,剑剑封喉。更要命的是,鏖战至深处,只见其剑不见人身,到最后竟人剑皆不得见,二者如同合二为一一般。剑气笼罩之处,万般草木似皆为剑,叫人无从捉摸,难以招架,吓得我当时整个人都缩在了岩石后面。也亏得黑蚕子前辈一身修为亦化臻,堪堪与之匹敌。若是换做我老赵,就是一百个赵普胜都横尸当场了,哈哈!观此一战,让我受益匪浅,潜心创出了‘沧浪十八刀’。说到底,其中有一部分的功劳还得归功于风大侠。”
见赵普胜突然停下来了,江暮云急道:“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了呢?”
张定边接口道:“因为你的啼哭不断,最后终止了决斗。其实师父和风大侠功力在伯仲之间,实难分出高下。而后两人生出惺惺惜惺惺之情,在山中豪饮数日。师父更将一块朵云玉佩送赠于你,此玉共有三块,另外两块在灵儿和我身上。风家树敌太多,所以师父临终时嘱咐我,若是能寻到你,定要关心你的安危。”
江暮云抚mo着脖间之玉,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赵普胜赞叹道:“在山腰一块大石上,风大侠以剑代笔,刻下‘剑载人道’四个大字后,便大笑而去了。虽是一代刺客,见过其人才知他真乃一代豪侠也。”
“数年过后,《公输般手卷》和《苍炎诀》两大至宝齐现江湖,为一个叫石手的摸金校尉所得。”
“啊?”江暮云忍不住惊呼。
“怎么了?”张定边问道。
江暮云忙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张大哥继续往下说吧。”
“石手和两件至宝一起被围困在天山山巅。为求一睹至宝风采,甚至收于囊中,武林各大小门派的好手均闻风而来。其中便包括了少林、武当等德高望重的修道之人,另外还有西域的修罗神僧。”
江暮云鄙夷道:“心起贪念,又怎配得上德高望重?”
赵普胜笑道:“我亦有同感。”
“可事情巧就巧在风大侠不知受了何人所托,此次的刺杀目标正是石手。众目睽睽之下,石手便丧生于诛影剑下。石手一死,风大侠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各门派见索要至宝不成,便拔刀相向……”
第二十九章 身世真相(5)
江暮云不屑道:“这么多人打一个人?真不知羞耻。”
“并非只有风大侠一人孤战,另外尚有两人与他并肩作战。一个是西域的修罗神僧,另一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