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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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道:“依你们现在的年龄开始习武,委实晚了点。要想有大成,实属不太可能。但若是勤修苦练的话,也自会有一番成就。”
江暮云一听高彬之言,心下顿时凉了一茬,不过他还是如获至宝般将图纸纳入怀中。当他转过头去时,却见李菁正坐在椅子上冲他挤眉弄眼。
朱重八则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神态,虽对习武之事提不起半分兴趣,却又怕违逆了长老的一番好意,引来不必要的惩戒。
第六章 险遭毒手
第十章险遭毒手
半个时辰以后,江暮云差不多已将图上的经络穴位记了个大概,朱重八心里则老大不情愿,他一边扫地一边抱怨道:“习武就习武嘛,拳脚上见真章就是了,干甚么还要弄的跟个老夫子似的。”
江暮云不然道:“话虽这么说,可我以前听村里一个在濠州跑镖的镖师谈及有关练武之事,他说的什么招式是形,内力是神,重神先而形后,才能真正发挥出招式的威力来。或许糕饼长老是想先传授我们少林内功心法吧?”
江暮云这一番见解听的朱重八一愣一愣的,他竖起拇指赞道:“看不出小云你懂得还真不少,日后若是成了一代大侠,切莫忘了我这曾经与你患难与共的朱重八。”
说罢,又装模作样深深一揖道:“江少侠,请受重八一拜。”
江暮云笑骂道:“去你娘的江少侠。”
言笑过后,江暮云又摇摆着身子道:“孟子有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现在我们在这吃苦耐劳,锻炼意志,经此一历,朱兄日后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大将军也说不定呢。”
朱重八挠着大光头道:“前面都听不懂你唧唧歪歪在说些什么,不过大将军算是听明白了。你是在做这青天白日梦吧?甚么大将军,能一直这样从小和尚做成大和尚,有饭吃有地种,我朱重八此生足矣。”
两天过后的傍晚,於皇寺的主持德祝和长老高彬端坐在佛堂内,跟前恭立着江暮云和朱重八。
高彬随口说了几个穴位名,江暮云皆准确无误地在身上指了出来。而一旁的朱重八虽有些迟疑不决,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眉慈目善的德祝满意道:“看来你们倒真未懈怠,既然有心学武,那就把衣服脱了,让老衲看看你们的身板筋骨如何。”
两人当即三下五除二将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子。
朱重八把干瘪的胸脯拍的闷响,自傲道:“别看我们干瘦了点,可有的是力气。”
德祝笑呵呵地围着朱重八转了一周,揉揉这,捏捏那,完了说道:“习武干胖瘦何事?如净,你骨骼虽算不得精奇,倒也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朱重八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嘛,我都可以和牛干架。”
德祝又来到江暮云身旁,手刚一搭上他的肩膀,忽脸色陡变,“噔噔噔”连退数步。
“你……你……”德祝指着江暮云,不成口型。
江暮云一脸茫然地看着德祝惊慌的有些夸张的表情,问道:“主持,我怎么了?”
这是,高彬突然探出手来,一掌击在了江暮云胸口,同时大喝道:“恶徒,为何混入本寺?”
江暮云不堪重击,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到了门外的石阶上,口中鲜血喷涌而出,滴滴洒落在了石板上。
杀气腾腾的高彬大步跨出门槛,直逼江暮云。
朱重八从佛堂内迅速窜了出来,挺身挡在了江暮云身前,歇斯底里道:“你为何要伤害我兄弟?”
“臭小子!”高彬恶狠狠地一脚将朱重八踹开,怒道,“竟敢诓骗老衲,他叫朱三七?他是你兄弟?”
朱重八自知瞒不过,急道:“他确不是我亲弟弟,可你缘何要对他痛下杀手?”
“今天就绝了这祸根!”高彬扬起手掌,往江暮云天灵盖上拍下。
孱弱的江暮云哪受的住高彬这一掌,此刻已是胸闷气竭,昏昏沉沉,眼看着就要难逃厄运——
“住手!”德祝及时从身后一把抓住了高彬下坠的手腕。
“德祝师兄!”高彬气愤地大叫,可又挣脱不了。
“阿弥陀佛,”德祝双手合十,口中连道罪过,“只怪老衲定力不坚,一时失态。”
“师兄!”高彬急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德祝轻轻摁下高彬的手掌,微闭慈目道:“师弟,静得心来,切莫烦躁。”
高彬对德祝怒目而视道:“静心?要我如何静心?当年师门之灾……”
“阿弥陀佛,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童,赤子之心未泯……”
“无辜?”高彬粗暴地打断了师兄的言语,气道,“今日若不斩草除根,日后怕是有更多的无辜之人命丧于他手!”
德祝忽然睁大双目,眼中精光聚敛,沉声道:“你若有本事,就当走出於皇寺山门,去江湖明察暗访,找到真凶才是,又何苦迁怒于一个孩子?他可曾与你结怨,与你结仇?你既师出嵩山,不去光大门楣也罢,又怎能自甘堕落到这恃强凌弱的地步?”
“……”高彬一时无言以对。
德祝旋而又道:“人事无常,你怎知他日后必入魔道?凭一己猜测?出家人又岂可以妄加推断来行这滥杀无辜的不义之举?阿弥陀佛!灵台净明,则阵内波澜不惊;杂念丛生,诸般心魔皆有机可趁。”
朱重八又哪里听得懂两个和尚在斗的什么嘴,趁他们相互纠缠的当口,赶紧背着昏迷不醒的江暮云去了僧寮。
“小云!小云!”朱重八替江暮云拭去嘴角的血渍,在他耳边轻唤道。
江暮云轻咳几声,悠悠睁开双眼,只觉得眼前模糊不清,物影重叠,胸腔更是胀痛不已。
见江暮云醒转过来,朱重八急急关切道:“小云,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江暮云痛苦地摇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捂着胸口道:“幸好,还活着。”
朱重八遂咬牙切齿道:“这淫秃驴,与他无冤无仇,又怎能下得这般重手?”
江暮云喘了口气,也无解道:“我自问未曾得罪于这死秃驴,不知为何要如此对我。”
“阿弥陀佛。如明,伤的如何?让老衲替你过看一下伤势。”
两人咒骂高彬之时,主持德祝不知何时却已站在了门口。
朱重八也再顾不得寺中礼仪了,冲德祝叫嚷道:“我兄弟已经被你师弟害的够惨了,你是否还想往井里扔石头(落井下石)?”
德祝正色道:“如净,老衲若有心伤了如明,方才又何须阻止我师弟,岂不多此一举?”
朱重八哑口,只得往一边让去。
德祝替江暮云看了半响伤势,又从袖中拿出几颗药丸放在床头,松了口气道:“幸好,这一掌来的仓促,未伤及内腑。这是几颗治疗内伤的丹药,你将它们服下,不出半日便会恢复。”
德祝起身又道:“还有,如明你当下务必离寺,走的越远越好。”
朱重八一听便不干了,嚷嚷道:“为何要赶他走?都说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这灾荒年月,你让他吃什么?住哪儿?!”
德祝叹了口气道:“老衲也是出于无奈,怕是我的师弟抵不住魔心,半夜又要加害于如明。”
江暮云有气无力道:“我和长老有什么深仇大恨?却要致我于死地?”
“阿弥陀佛,往日恩怨,一时半刻难以道清。如明,日后你自会明白。快些收拾行囊,老衲送你出寺。”
第七章 兄弟别离
第十一章露宿荒山
两人当日入寺时,除了随身携带的一包裹牛肉外,便是孑然一身。如今,牛肉已作肥料浇灌了院中蔬果,哪还有甚么行囊可收拾。
朱重八见无法再央求主持留下江暮云,便将床榻上的被单和几件破旧的缁衣一起扎成了包裹。
江暮云不解道:“朱兄,你这是干甚么?”
“我都帮你想好了,你出寺后,就近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我再求求主持,若实在不成,我便多偷些干粮出来,咱一起四【奇】处流浪去。这包【书】衣物,你权当御【网】寒之用,免得夜间着了凉。”
说罢,又从床底下取出一小布囊来。
“这是我昨晚从斋堂偷得的干粮,你先带上,不至于挨了饿。”
江暮云忙推脱道:“这怎么行?朱兄——”
“欸!”朱重八硬是将干粮塞进包裹之中,“患难之交,兄弟一场。我大你三岁,自当照顾你才是。”
又自知今夜就将难在一起耍乐听房,两人情难自禁,相拥而泣。
时天色已渐暗,秋叶婆娑。晚风送来浓浓秋意,让人心头不免升起阵阵悲凉之意。
德祝与朱重八送江暮云出了於皇寺山门,一路相送,行至山径之下。
德祝立定合十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如明,日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去走。”
江暮云浅浅鞠了一躬,然后一言不发地怔怔看着朱重八。
朱重八便执意要再送江暮云一程,德祝点头应允道:“如净,聚散终有时,切莫贪程,早些回转。”
两人还未走出几步,又被德祝叫住了。
“如明,这是老衲最后一次这么唤你。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世间凶险,切勿随便以肩上的印记示人,以免遭来杀身之祸。切忌!切记!”
江暮云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德祝已经返身高唱佛经,缓缓往回走了。
周围山麓延绵,夜鸟长唳。两人行得二里有余,便踏着沙沙落叶钻进了一处树林。再深入林子,不知不觉来到了山脚之下。
眼前有一山洞被丛生的荒草所遮掩。
江暮云说道:“此处较为隐蔽,不若我就在此夜宿。”
朱重八拨开杂草,察视一番后摇头道:“不成,山洞太浅,最好还是往高处走走看,免得让糕饼秃驴轻易找着了。”
两人顺着一条崎岖窄小的山路磕磕绊绊向上走去,摸过了几片荒秃的山林之后,终在半山腰间发现了一处紧窄的洞口。
入得洞内,眼前却是豁然开朗。只见洞内乱石堆砌,枯枝成堆,中间铺有干草。最深处的左侧石壁上尚有一泉眼正吐着涓涓细流。
“这里估计是那些上山打猎的猎户的休憩之所。不过想来山下猎户多是些善与淳朴之人,不似那恶毒的糕饼秃驴。”
江暮云满意道:“这是个好地方哩,易于藏匿,饮水亦不用犯愁。”
朱重八点头道:“那就暂且先在这儿过一宿吧,我回去再跟主持求求情,出家人大多心软。”
江暮云却不然道:“我倒是不甚想回那凶险无趣的於皇寺。朱兄,天色不早了,山路忒陡,你也早些回转吧,免得让主持担心了。”
山洞内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朱重八摸出火折子引燃了一堆枯树枝,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朱重八撇嘴道:“回去不是受骂就是干活,还不若在这儿与你说会儿话,偷得闲工夫。话说你右肩上的果然不是胎记。我就说呢,哪有胎记天生的跟章印一模一样的。”
“我爹明明说它是胎记。”江暮云辩道。
“可它差点断送了你的性命,这是事实。也许是你爹欺骗了你,或者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江暮云颓然道:“可我对此一无所知。”
朱重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日后自会明白的。谨记德祝主持的叮嘱,切勿以印记示人,我想他是一番好意不会有错,只是个中缘由不方便明说罢了。”
两人又闲叨了一会儿,见洞外夜幕已然降临,朱重八才心有不舍地起身告别。并再三嘱咐江暮云,若是夜间觉得冷了就多燃几堆柴火,但千万不要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