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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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潭学子原拟叩阙,为石越所阻。
十二月初十
邓绾主审白水潭案,用刑桑充国,而众怒汹汹。
张淳、袁景文等四千于白水潭学生及李旭等四百余国子监生,于宣德门外叩阙,上万言书。
安石辞相,邓绾罢官,石越晓谕学子解散。
帝以越失察,罚俸一年,免白水潭山长。
熙宁五年「壬子」
正月底
司天监灵台郎亢瑛上书,以天象示警请决白水潭案。
帝命陈绎权知开封府,审理此案。
二月
白水潭案定谳,桑充国无罪释放;白水潭学刊编辑作者十三人与宣德门叩阙首领十七人,革去功名。
三月底
王昉初会石越。
王安石回任中书,《青苗法改良条例》颁行全国。
白水潭学院教授联席会议成立,选举桑充国为山长,程颢为明理院院长,沈括为格物院院长。石越改任兼职教授。
西湖学院成立。
四月初一
白水潭兵器研究院,试验震天雷成功。
四月初二
诏授直秘阁、特旨转著作郎、检正中书门下兵礼房、刑房、工房三房公事。
四月初五
中书议设军器监。
04离间计
第一章 震天雷
在新党们聚集在丞相府商议国事之后几天,白水潭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石越和刚刚出任白水潭山长不久的桑充国,也坐在草地上交谈着。
两匹肥大的白马则悠然自得的在山坡上吃草,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主人在说些什么。
「子明,还记得我们才相识的日子吗?」
桑充国似乎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怎么会不记得。一恍就快两年半了,时间真是弹指易逝。」石越悠悠的说道。
「是啊,两年多的时间,两年多前,你刚刚经历大劫,出现在东京,现在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一代学宗,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大臣。
「两年多前,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酸秀才,只知道死读书,现在却也成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人生际遇如此,真是让人感叹。」桑充国动情的说道。
「长卿,这次你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名动天下,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我们还能创造更伟大的功业。」
石越不自觉地流露出胸中的雄心。
「更伟大的功业……」
桑充国和石越相视一笑,「不错,我们定能创造一番更伟大的功业!」
石越站起身来,指着山下的风光,豪情万丈的说道:「三年前,这里只是一个穷村庄,现在却是大宋聚集目光的焦点,一个前途无量的学院城。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把白水潭的经历在整个大宋重演。」
桑充国似乎也受到石越情绪的感染,跟着站起身来,眺目山下的白水潭学院,良久,方悠悠的问道:「子明,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的理想与抱负吗?还记得写《三代之治》时,你对我描述过的理想社会吗?」
「怎么会不记得?」石越悠然说道,「我们正在为实现这个理想而努力。」
「子明,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帮助你完成这个伟大的理想。」桑充国直视着石越,淡淡的说道。
石越感动的望了桑充国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候也不需要任何语言。
良久,桑充国说道:「这次入狱,我想了许多东西。」
石越静静地听桑充国叙说。
「如果真要实现你在《三代之治》中描述的理想社会,那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言论自由。人们不会因言获罪,才能通过清议影响政府。」
桑充国嘴角露出一丝坚毅。
石越有点吃惊的看着自己这个最亲密的朋友,心里却不完全同意这句话。
在石越看来,他需要的是立体式的改革─自上而下的权力,慢慢觉悟的工商阶层与拥有民权意识的公民,还有一个广泛拥护的知识阶层,如果三者有一样火候不到,改革就只是一场赌博,而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
言论自由虽然重要,但那不是绝对的。
桑充国却不知道石越的想法,继续说道:「如果想要让大家都能接受言论自由的观点,就要靠办报纸、建学校。
「子明,我有一个想法,我要利用我家在商场上的影响力,让商人们捐资在东京办三百所小学,在白水潭和汴京各建一所图书馆,十年之内,我要让京师超过七成的人都能读懂报纸!」
桑充国紧紧的咬着嘴唇,为自己这个伟大的想法而激动不已。
他不知道以他桑家现在的财力,做这点事情,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
桑唐两家,除开棉纺业、印刷出版业、钱庄之外,别的相关产业,这几年来,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两家的资产,在大宋几乎是数一数二了,只不过唐甘南和桑俞楚听从石越的劝告,不事张扬罢了。
石越没有想到桑充国竟会想要创办报纸!《白水潭学刊》的事情让石越对报纸产生了极度的警惕心理,如果引导学生一再与朝廷对抗,这可不是石越希望看到的,对石越大目标的实现,也一定会有负面的影响。
他委婉的说道:「长卿,学校与图书馆,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让商人们出钱来资助学校,也有助于他们给社会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是一举多得之事,但是创办报纸的事情,我以为应当谨慎。」
桑充国悠悠的望了石越一眼,忽然问道:「子明,你在害怕吗?难道因为一点挫折你就想放弃?」
石越凭空挥了一下马鞭,勉强笑道:「我不是想要放弃,我是觉得时机不成熟。等到我身居大位之时,再来实行不迟。」
他不惜第一次在桑充国面前表露自己对权力的想法。
桑充国正色说道:「子明,你不知道时间的可贵吗?等到你身居高位,最早也在数年之后,而有这数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人们都接受报纸的存在了。」
石越望了桑充国一眼,道:「长卿,我不想让你再次入狱。」
桑充国略有点感动,然而马上哈哈大笑,「从被你描绘的理想世界折服的那一天起,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创办报纸。如果我是为了我的志向而入狱,我不会害怕。」
「你不害怕,可是伯父、伯母、梓儿会担心。」
桑充国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们会支持我的!」
「为什么不先办好《白水潭学刊》再说,你身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事务也够多的了。」
石越始终不赞同这时候来创办报纸,但是桑充国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下属,只能靠说服。
「《学刊》的确要办好,但是有白水潭的教授们,就足够了。白水潭学院现在明理与格物院各有院长,我要操心的事情也少了。
「我想象中的报纸,会在学生中选择人才来编辑,《学刊》是给学富五车的大儒们看的,报纸却也可以给那些识几个字,学问有限的人看。
「报纸上不仅仅有你所说的新闻,还会有故事,还有对明理与格物各种学科的介绍,还会有你所说的广告,在报社做过事的学生,会更加出色。」
桑充国完全沉浸在他的理想当中。
石越摇头苦笑,想要做一番事业真的很难。
不仅仅是自己的对手,有时候连自己的朋友,你也很难掌握他们的想法。
回到赐邸,潘照临一见面就说道:「公子,桑俞楚最近连连拜访许多官员,还有宫中的内侍,你知道这件事吗?」
石越怔了一下,他立即知道潘照临肯定瞒着他在桑家收买了卧底,他不知怎的,并没有责怪潘照临,只随口说道:「桑长卿想办报纸,伯父那边是未雨绸缪吧。」
当下把自己和桑充国说的话,向潘照临大致说了一遍。
潘照临叹道:「原来如此。看样子,这会是重新布局的开始。」
石越疑惑的望了潘照临一眼,「重新布局?」
「不错。」潘照临脸色阴郁的说道,「现在旧党方面,富弼辞官退休前往西京,元老耆宿齐聚洛阳,却出人意料的一个个闭口不谈国事,以沉默来表达对朝政的不满。
「他们这样做,势必影响到在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同情或支持旧党的官吏,这些官吏可能改变斗争策略,以沉默与不合作与新党相对抗,这可能是旧党意识到王安石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后,采取的新方针……」
「这样的话,对我们不利。」
「不错,只有将矛盾越表面化,公子才可以越容易的树立自己的政治权威,而又不必把反对新法的帽子戴在头上,引发皇上的猜忌。
「但是我想也不必太担心,旧党们不会甘于寂寞太久,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跳出来攻击王安石。
「这次李肃之出知地方,就在奏折上面公开说免役法扰乱州郡,可见让他们完全缄口是不可能的。」〈编按:出知,出任地方官职〉石越点了点头。
潘照临继续说道:「在新党方面,王安石回到中书,重掌大权,公开讨论推行保马、市易二法,设立军器监,在全国推行《青苗法改良条例》,这是有大作为的表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直指公子你。
「以我的估计,王韶必定在西北会加紧军事行动,以期赢得一个大胜来重建王安石的政治威信。」
石越知道潘照临所说不错,他的历史记忆告诉他,王韶在今年内必有大胜传来,虽然历史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不过不会影响到王韶的大捷吧?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担心,淡淡地说道:「打军器监的主意,嘿嘿……」
「公子不可掉以轻心。」潘照临提醒道。
「当然,在公子这方面,内廷已经传来消息,在四月十日同天节〈注一〉之前,公子会授著作郎、直秘阁,检正中书兵礼房、刑房、工房三房公事,这是皇上想大用公子的一个信号,这才让公子去中书省学习政务。
「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但是随之而来的,则是公子提举虞部胄案事的职务就不能保留了,虽然公子新的官职事涉兵礼刑工四部之事,但是与新法关系最密切是司农寺。
「王安石宁可搞个不伦不类的三房检正官出来,也不肯让公子做五房检正官,可见是担心公子掣肘新法。
「而且军器监的设立,又是独立的,新党一定会想控制兵器研究院,减少公子建立功劳的机会。我以为现在的上策,是推出担任军器监职务的人选,和新党争夺军器监的控制权。」
石越沉吟一会,点头道:「幸好他们操之过急,如果吕惠卿现在复出,他想要担任军器监一职,我们就真要束手无策了,谁也抢不过他。」
潘照临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坏笑。
「不错,如果他们略微忍几个月,我们就真的难办了。不过想来,他们也怕夜长梦多,万一兵器研究院有什么了不起的发明,公子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说完,顿了顿,潘照临忽然正色说道:「公子,恕我直言,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还不在新党,而是在桑家。」
石越沉默不语。
「桑充国既为白水潭山长,在学生中威信甚高,现在又想创办报纸,凭借桑唐两家的财力,加上桑家不遗余力的活动,桑充国已经隐隐约约成为公子之外的另一股力量。想要收归旗下,现在已是千难万难。
「等到他报纸创办成功,兴建学校、图书馆,又可以得到巨大的名誉,加上收了桑家好处的官员与内侍帮他说好话,那时候老虎的翅膀已经长大,再也不可以轻易制伏。便是现在,桑充国也已经由公子的半个属下,变成了平等的盟友。」
潘照临脸色很郑重。
石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盟友便盟友,无妨。」
「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是平等盟友的话,他们帮助公子做了多少事情,公子就要给他们多少回报,否则联盟的关系是难以长久的。他们固然可以把注压在公子身上,但是同样可以把注压在别人身上。」
潘照临对于「盟友」是绝不能放心的。
「现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