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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新宋-十字-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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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曾布的亲戚们,在县里连知县都不放在眼里,欺压良善之事,屡屡不绝。
其下如此,其上可知。
王安石纵使自己清廉,同样也要引荐亲戚,而对于吏治败坏之事,他根本不敢动一根手指,只知道拼了命地喊「开源」,实则历代苛捐杂税,本朝无一不有,这种情况下还要开源,老百姓也只能苦不堪言。
而所谓的旧党名臣,更让司马梦求不知道要做何想,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被庆历新政的失败,给挫掉了全部的锐气,只知反对,不知建树。
即便是瞎子也知道,大宋的情况,不变不行了,但这些君子却似乎不知道。
在《汴京新闻》之前,大宋本来就有朝廷的邸报流传于市坊,虽然不是正式的报纸,但对于关心时政的读书人来说,却是必看之物。
因此王安石的一举一动,朝野变化的情况,司马梦求虽在外省,亦了然于胸,但是越了然,只有越失望。
他几乎以为大宋是变亦亡,不变亦亡的危局了,差点想要剃度出家,不再问尘世之事。直到他在成都读到《三代之治》、《历代政治得失》,读到关于青苗法改良的邸报,他这才又被勾起一丝希望。
司马梦求知道「与其许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出剑阁,顺长江而下,直奔江淮两浙,亲自了解《青苗法改良条例》的推行情况,以及钱庄借济的利弊得失。〈编按:剑阁,地名,今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位于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守剑门关险,是连接四川与陕西、甘肃的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那里待了一年有多,种种利弊,他无不了然于胸。
他在松江边上,看到了机户之家成千上万,官府为了调节棉花的种植和水稻的种植而大伤脑筋,二者的矛盾至今没有解决。〈编按:机户,从事纺织的人家。〉他在杭州,看到苏轼浚清西湖,亲手规划杭州市区图,教附近的百姓使用煤。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蔡卞的小官。
这个蔡卞,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把一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他在治区要求百姓种植棉花和水稻三七分,而新开垦的田地,则可以棉花水稻六四分,把松江边上官员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轻易地解决了。
此外,蔡卞还异常严厉地打击富家私放高利贷,监视钱庄的利率情况,对于一些官府不愿意解决的贫困户的问题,他下令这些五等户中的贫困者,可以由县府调查清楚后,押结作保,让他们去钱庄借钱买种。
司马梦求所过诸县,便是《论语正义》的署名作者唐棣、柴氏兄弟等人所在的县,都没有人能比这个蔡卞做得更好。
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把司马梦求的希望慢慢点燃,所以他又回到京师,就是想看看这个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石越石子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而石越对司马梦求也是印象深刻,温声笑道:「想不到今日能见着许多英杰之士。司马公子,今日不便长谈,如蒙不弃,改日可否和你的这些朋友,一起到敝府一叙?」
司马梦求心知此处交谈不便,他看了吴从龙等人一眼,除了陈良之外,吴从龙与范翔眼中都流露出热切的目光,当下微微一笑,答道:「改日定当拜访。」
潘照临笑道:「不如约好就在后天如何?」
石越一怔,不知潘照临为何要定好日期,不过马上就转过念头,他知道潘照临心思缜密,是担心司马梦求等人是贡生,如果石越是考官的旨意下来,再来拜访,就会惹人闲话。
当下便微笑着等待司马梦求的回答。
司马梦求淡淡一笑,点点头,抱拳答应:「如此便是后日。」
「那么一言为定。」
「公子想把那个司马梦求招入幕府?」
辞了众人之后,潘照临笑问道。
石越点点头,笑道:「我见他人才难得。他不说司马梦求这个名字倒也罢了,说起来,李敦敏和柴贵友,都写过信推荐他。」
当下,石越又把这人在江淮的事情,略略说了。
「看来倒是个有心人。」潘照临笑道。
「我去信给子瞻先生,问了两个人,一个是这个司马梦求,一个是蔡卞,子瞻先生也认识此人,他和灵隐寺一个和尚很熟。
「日后,我们再看看他的干才器量,就知端详。贡生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当是无意科举。」
石越轻轻拨开小路边上的柳枝,此时离开体育馆已经很远,白水潭学院里,显得很安静。
潘照临沉思了一会,方说道:「要慎重,如果不是其人,不要轻易招揽。」
石越不置可否,他知道潘照临是怕御史说闲话。
不过,石越自小就知道曾国藩幕府人才的事情,难道曾国藩幕府中的人,就全能一一交心?
为政之道,有阴谋,有阳谋,关键是要有能力,如果自己明知是人才而不敢用,又能成什么大事?
石越口里说道:「我见司马梦求一不求科举出身,二没有结交权门,仅这两点,就显见其志向器量。」
潘照临知道石越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笑道:「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马梦求的朋友,应当也不是凡品吧。」
「但愿如此,不过吴从龙与范翔目光热切,他日的助力,亦在朝堂之上,而不在我幕府之中。」
石越笑了笑,那种眼光,他看得实在是太多了。
潘照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一个八品进士,搞不好还是个九品,如果不是进士及第的话,到外县从主薄、县尉做起,按部升迁,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进入朝廷呀?
「新法招致不满的一个原因,就是王安石只要听到这人说新法好,就加以重用,简拔了太多的投机侥幸之人。
「依我看,这两人要想有机会进入朝堂,还早得很。」
其实,当时朝廷重臣推荐一两个人,根本就是平常风气。王安石以外,冯京、文彦博、吕惠卿、曾布,甚至石越,谁没有做过?
吕惠卿两兄弟布列朝廷,就将陈元凤带到兵器研究院;石越也提拔了一个唐棣。而且说起来,晋升最快的,当数石越,三年时间,就是五品,历史上不能说没有,因为宋代还有三日三迁的,但终究是很罕见的了。
石越微微笑道:「你说得虽然有理,但是多一些人才,于国家还是有利的。何况如果他们真的有才华的话,未必就一定要放外任,到太常寺做个奉礼郎以下的官,我就办不到吗?」
白水潭学院的第一届技艺大赛,在第一天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一次成功的活动。
当时汴京的居民们,文艺生活虽然不能和后世相比,但也不能说不丰富,大相国寺的「万姓大会」就是经常有的,但是竞技体育那独特的魅力,和「万姓大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
当着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击败对手,那种成就感,让年轻人感受到不逊于黄金榜上题名的快意。
无论是马术比赛中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射箭比赛中弓被拉崩,抑或是二十五里〈不足一万米〉长跑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选手没能坚持下来,都成了汴京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
最让桑充国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下午有许多赴京考试士子要求能够参赛,和白水潭的学生一决高下。
无论在哪个场合,如果能够击败名动天下的白水潭学院的话,对于这些年轻士子来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吧?
桑充国对于「白水潭校运会」摇身一变,转变成「大学生运动会」,并没有特别的奇怪,当时石越提出的宗旨,就是希望藉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让读书人在读书之余,不忘强身健体。
不过,这个主张自始至终没有说服程颐。
伊川先生认为,养生之道,在于打坐,这个观点也不能说完全错误,不过按石越的说法,则是两个正确的观点,同时存在是可能的。
伊川先生当然可以继续打坐,不过让白水潭不愿意打坐的学生练练剑术、跑跑步,也没什么不好。
第一届技艺大会正好赶上省试之前,桑充国并没有刻意安排,但石越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能提高白水潭学院的声誉,总是不错的,这一点桑充国、程颢也好,程颐也好,邵雍、孙觉也好,大家观点一致。
前阵子,「四大学院白水潭讲演」被誉为大宋以来第一盛事,所以对于和别的学院进行交流,白水潭学院的领导者们是很开明的。
因此,桑充国当天召开的教授联席会议,很容易就通过了决议,在接下来三天内,允许白水潭以外士子,组队或者单独报名参加比赛。
这个决议,只是苦了那些负责组织这次比赛的学生们,如果不把赛程变得具有相当的灵活性,根本不可能适应这份新的决议。
于是,比赛从第二天起,也因此变得更有对抗性,更加精采,连汴京的百姓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本土本乡的白水潭学院,一派支持外来士子,有两家酒楼公开博彩,赌三十六项的冠军人选,差点被开封府给查封了。
最让石越哭笑不得的,是有个御史居然因此弹劾石越。
这个御史说石越纵容指使白水潭学院办技艺大赛,让天下士子不安心读书备考,玩物丧志,是破坏国家选才大典的行为云云。
此事后来成为熙宁五年第一笑话,忍俊不住的皇帝赵顼,在弹章上御笔钦批:「吹皱一池春水,干石越何事?」
第六章 司马入幕
但是,在熙宁五年九月中旬,最值得注意的事情,也许是九月十二日司马梦求等人如约拜访石越。
接到司马梦求等人名帖的石越,亲自迎到大门外,把四人直接引到花园设宴接待,这让吴从龙和范翔简直受宠若惊,连陈良都为之动容。
毕竟石越的名声,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和王安石、苏轼相提并论。
石越赐邸的花园,此时和之前又有不同,因为觉得石安夫妇忙不过来,他又请了几个家丁和花仆帮忙。
这家丁是唐甘南亲自帮他选的,而花仆却是冯京推荐的,因此花园虽然不大,却也是静中有韵,一股引来的活水,从石眼中涓涓冒出,兼之绿草茸茸,石苔斑斑,竟是颇有山野之妙。
横塘曲桥之畔,一座翠亭,亭中自有桌椅酒菜,石越请众人坐了,自己这才坐了主位,潘照临则坐在他的旁边。
石越端起酒来,笑道:「久闻司马公子之名,久欲请教,不料今日得偿所愿,吴公子、范公子、陈公子亦皆是大宋英杰之士,今日相聚,必有教我,石越不才,在此先敬诸君一杯。」
众人连称不敢,举杯回敬。
待一杯酒尽,司马梦求奇道:「学生一向没没无名,石大人却是似乎早已知道学生一般,这中间缘故,学生愚昧,还请石大人解此迷津。」
石越笑道:「良材美质,断难自弃。司马公子在两淮江浙往来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称赞公子呢。」
他故意点到为止,却并不说明,又笑道:「以司马公子之能,必能有所教我,还盼不吝赐教。」
司马梦求不想石越如此开门见山,连忙说道:「学生见识愚钝,只怕让公子失望。」
石越叹道:「身在高位者之患,是不知百姓之疾苦。像我们这些人,整日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高坐朝堂之上,坐谈议论,百姓之疾苦,谁能感同身受?
「上行下效,便是小县知县,真能深入民间者,亦寥寥可数,而敢于据实上报者,更是难有。
「《汴京新闻》号称能反映民间疾苦,可实则亦不过限于开封一府罢了。
「朝廷法令行于四方,纵有良吏执行,各地风俗人情不一,守令为求考功升迁,无不讳病忌医,这是人之常情,而最后吃亏的,是百姓与国家。
「我虽有亲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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