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作者:红枣-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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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真的挺喜欢墨西哥的,好地方~
在饭店吃饭被人干杯这一段也有真实发生,但是。。。是因为我点太多了,因为想每种尝一尝,放了一桌子,相当可怕,而且竟然都吃完了,吓到了边上的人,大家纷纷用敬佩的眼光朝我干杯。。。。。
36、第三十四章
三天后;我和尹厉因为行程的机缘巧合参观了墨西哥画家Frida的Bluehouse,那是女画家Frida生前的居所,死后便被改为挂满她画作的博物馆;整栋小屋的外墙被粉刷成蓝色,但在周围低矮的墨西哥街道里并不显眼;作为博物馆是很粗糙的。
Frida是一个传奇的女性艺术家。她因为儿时患小儿麻痹症,加之青少年时期遭遇车祸,导致瘫痪,一生经历三十多次手术。我沿着墙壁一路走,看她为自己不同时期画的自画像。
画里一个眉毛浓密眼神透彻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她流血,像被打碎一般哭泣,自己身体的碎片乱飞;她也会把自己画成飞翔的姿势,有时候甚至是把心脏掏出来的冷漠表情。只是每幅画里,她都这样不向世界妥协一般地直直盯着画外的人。
我看着她的脸,墨西哥燥热的白天都不能抵挡身体发寒。
我本能地感觉到害怕。有一种错觉,她能看透我的内心,我和她在某种程度里冥冥中联结着。这个破碎的,被生活碾压而锋利的女人。
“‘如果我有翅膀,还要腿干什么。’”尹厉看着画作上方的墙壁上的一行字,有些感慨,“她真是个不屈服的女人。”
Frida遭遇车祸瘫痪后对画作的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突破,我也遭遇车祸,何其幸运,我还能站起来跳舞。
“Frida是个与命运抗争的女人。她从没放弃过作画,为了艺术毫不低头。所以她即使经历痛苦,三次流产,丈夫和她的妹妹出轨,经历结婚离婚复婚,以及迷乱的感情关系,却仍旧因为自己所爱的艺术而觉得不愧对此生,并且这些复杂的经历给了她更新的目光去审视自己的画作,因此一生风格多变,从没被束缚过。也正因为一生于艺术生命里无憾,才能在离世时的日记里写下‘我希望离世是快乐的,我不愿意再来。’”我和尹厉的前方有个欧洲团,那个带队导游便这样和游客们介绍着。
所有游客脸上便显出敬佩的表情,仿佛这才是艺术家应该有的生活,被多舛的命途不断打磨,现实失意,却还能坚韧地咬牙挺过,把自己停驻在全身奉献的艺术里,成就艺术,成就一个被人唏嘘感叹的艺术家。
“Frida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招待宾客,喝酒谈笑,放肆挥洒青春,每一分钟都过得恣意,Frida是不会被捆绑的美,她是墨西哥的一张名片。”那欧洲导游还在不断营造着一个传奇,而我内心不舒服的情绪却越来越强烈。
我的胸腔里有一个声音,仿佛要冲破出我的肉体,朝着那些人大声喊。
“不是这样的!”
尹厉看到我的表情苍白,关切地过来扶了我一把。
“颜笑,怎么回事?你刚才连台阶都差点踩空了。”
而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这个屋子里,我仿佛都能感到女画家流连的灵魂,她用悲悯的眼睛看我,又带了洞察般的微微嘲讽。
这种感觉恐怖又熟悉。
我的脑中也有这样的场景,一只手,翻开日记本,写下这行字:
“I hope the leaving is joyful and I hope never to return。”
导游还在滔滔不绝:“这只挂着的钟,上面的时间停留在Frida和她的壁画家丈夫离婚的时间,另外……”
我看着那只钟,眼前是闪现过的片段,我害怕地想要尖叫出来。
然而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我只是虚弱地转头对尹厉笑了笑。
“我家里,这里,也挂着这样一只差不多的钟。”仅仅这一句话也让我说得一阵冷汗,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一些记忆碎片翻江倒海而来。
“带我出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有点窒息。”
尹厉有些焦急地摸了摸我的头,快速地带我离开。我们坐上汽车,我回头看Frida的那栋蓝色小屋,明明是明亮的蓝色,我却觉得压抑到透不过气来。转过一条街,那抹异色终于在我的视野里消失,我费力地吐出一口气。
这之后便有些恹恹,尹厉是担忧的,但却还是聪明的什么都没问,我催促他连夜赶路,把自己丢进繁忙的旅程和美食里,不去想那不堪的回忆,那些吞噬掉我一样的情绪。
当晚我们便来到了另一座城市,Chichen Itza,玛雅文化的璀璨之地。
我和尹厉便在连接着大金字塔园的酒店露天吃着烛光晚宴。
“给我再来一份虾,要加蒜蓉。”
尹厉指着菜单对侍者说着。我很自然地随口便反驳道:“你不是最讨厌吃蒜蓉味道的么?你可是连蒜蓉面包都不吃,我记得你上次吃了一口恶心了三天呢。”
然而尹厉却没有回话。我感到有些奇怪,抬头,却看到尹厉低着头,面上表情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以言喻。
“颜笑,我从来不讨厌蒜蓉味道的。相反我还相当喜欢。”
这一顿饭便吃得有些沉默。我们都不愿意再去提起刚才的话题。讨厌蒜蓉面包的不是尹厉。那显然都是属于我记忆里的。
我喝了口酒,妄图镇住那种混乱感,拼命想要关闭那仿佛蛰伏着野兽的记忆之笼。可它恶意地以我无法阻止的方式打开了,并且已经开始污染我现在的记忆。我甚至开始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了,只是突然的一瞬间,有一些习惯一般的回忆便会涌进来主宰我的思想言行。我想到Frida的那些自画像,觉得浑身冰冷。
这让我觉得恐怖。回忆却止不住。
“尹厉,我想起黎竞了。”我咽下嘴里的黑森林蛋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过去我和他,我刚才想起了,还有更多,我对他……”
“你在过去就拒绝了他的求婚。”尹厉放下刀叉,眼神也锐利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有些难受,“我确实有些记起和他相处的点滴来,但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别人的故事,对于自己和黎竞,我都觉得陌生,我现在甚至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真实。”
只是我记起来了。我拒绝他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不爱他。我非常害怕。
尹厉的脸色有些莫测,但声音却柔和下来:“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记起来的?你在害怕什么?”他太敏锐,直击核心。
“在Frida的博物馆,那个钟。我记起来,在我拒绝黎竞的那一天,我也买了一个钟,把时间停在了我和他分开的那一刻。”
我不是第一次知道Frida这个人,在我的记忆里,我很早便是知道的,这个女人决绝痛苦的一生。旁人看到她为了艺术献身的生命,而我只看到被艺术禁锢住的灵魂。
她的人生里缺乏愉悦,所以一切的纵情只不过是对生命的厌烦和挥霍,她的瘫痪决定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选项,她只能画画。或许她有天赋,她也爱着画画,但当她除却画画一无所有,只能过着单调的画家的人生,她应该是痛苦的,或许也憎恨着画画。
正如过去只有芭蕾的我。
汹涌的怨恨像要把我淹没。
我曾经为了这种迷人的艺术而倾倒过,发誓要成为台上闪光的人物,曾经为母亲的笑容努力过,也沉醉在众人的艳羡目光里,我过着最上流的生活,无欲无求一般为芭蕾而奋斗。
“就在那个博物馆,对着那些自画像,我想起黎竞给我画的那些画。有一张,跌倒的一张,我记起那时候的事,那一次我摔是故意的,是故意做错一个步法,我在空中就知道会跌下去,可是我是期待的。我甚至想,如果摔坏了腿,我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被芭蕾占据的人生,开始像一个平凡人一样,吃尽量多的冰激凌,穿除了芭蕾舞裙之外乱七八糟甚至被我母亲称为‘不入流’的花裙子,有很多时间可以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交一个普通的男朋友,分手,被伤害,被爱。”
可随着我长大,外面的世界越发精彩,我却被芭蕾桎梏住,扭曲起自己的欲、望,我不能享受它们,它们是敌人,我只能束缚它们,消灭它们。
“我写过和她一样的那句话,‘我希望离世是快乐的,我不愿意再来。’Frida写这句话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她是不快乐的,她对自己的人生并不感到完满,她甚至憎恶到不想再活一遍了吧。”我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尹萱开车走时候我自己冲上去,那确实是一时冲动,但是想死的念头,是很早就有了。车祸那天是我母亲祭日,她喜欢芭蕾,可我不。我觉得痛苦。”
在模糊的影像里,我记起我母亲的脸,那是保养得当却带了威仪的。
“不能停下!你今天才练习了四个小时!你从12岁才开始跳芭蕾,本身底子就比人差,你要超过别人!”
“你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问题?泰勒夫人会在这几场表演里收徒,打了封闭针你也要去,作为舞者,这些疼总是要忍的。”
从来都是这样严厉的训诫,母亲给我最好的物质条件,她让我接触了最高雅的脚尖艺术,却并不了解我需不需要。她觉得是为了我好。
我如今终于能清楚回想起她的脸,她对我说话时候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你和黎竞是不是接触太紧密了?我要提醒你,你付出了多少才到达今天的一步,如果半途而废和个男人跑去结婚生子,那么你的芭蕾事业就到此为止了。生孩子会毁了你的身材,爱情会占用你的时间,绊住你的脚步,你将一辈子只能当个三流舞者。”
“生孩子是对艺术的亵渎!我和泰勒夫人就一辈子没生过,这大概是我和她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了。”
这一切回忆来临的时候,我都觉得窒息胸闷,而如今对着尹厉说出来,才觉得畅快淋漓。
“是我母亲的要求,她让我用她的生命发誓,我这一辈子都将把生命奉献给艺术,我必须拒绝黎竞。 但到现在还能记得那种难堪绝望还有愧疚。”
尹厉捧起我的脸:“都过去了。颜笑,但要记得,你要学会分辨你的情绪,你的那些痛苦和绝望,并不一定是来自拒绝黎竞,而是因为你自己。你觉得人生被掌控,毫无自由,你在一条你不爱的路上行进,因此你才难堪。”
我垂下了眼睛:“而且,我的母亲,她不是我的生母。她一辈子未婚,我只是她领养的。”说到这里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尹厉拉住我的手,带了安抚。
“我12岁被她领养带回巴黎。她只是因为我的骨骼和身体条件才领养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跳舞。多么可笑,她有跳舞的心,却没有跳舞的脚。我有跳舞的脚,却没有跳舞的心。”
我自虐一般地继续挖掘着这些记忆,尹厉却打断了我。
“不要再说了,颜笑,不要这样逼自己。”
我却固执着继续:“我害怕那个Bluehouse,那里承载了Frida的回忆,她的血泪与痛苦,我也能感觉到。我看着她的生活轨迹,就仿佛看到自己的,你不知道那种回忆一点点被唤醒的感觉,战栗而危险,她的每一幅自画像,我都觉得她在看着我,可怜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