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第二部完+番外-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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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勒卖了一下关子,却没看出破绽,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言归正传,“大元帅,西极的历史估计你也听人说起过不少,我就不多谈了。当年,西极那个庞大的帝国已经解体,我父亲与三位叔伯各自建立了新的国家。六年前,大伯派使臣前来,说是想召集四兄弟聚会,商议国事,希望能持西极的其他小国消灭,让祖先的土地再度回到我们手中。父皇便欣然前往,由我这个太子留在都城监国。谁知,我父皇和
另外两位皇叔一到那边,就被大伯使计暗害,随即发兵前来进攻。在四国中,大伯的势力最盛,我率军拼命抵抗,最后还是败了。国家被他兼并,父皇的后妃们都被他强行纳入后宫,我母后宁死不从,自刎身亡,我的两个弟弟也都死在乱刀之下。当时大伯下令搜捕我,格杀勿论,我的死士们连番血战,护着我杀出重围,从此便在异国他乡四处漂泊。那些国仇家恨,我没有一天忘记。”说到后来,他咬紧了牙关,目中如欲喷出火来。
宁觉非便已明白,果然不出澹台牧所料,他确实是来借兵复国的。他专注地倾听着,脸上满是同情,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铁勒深吸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条理分明地说:“西武与我国相邻,我是比较清楚的,但中土的形式就不甚了了。我们潜入西武,与我们的人接上关系,他们建议与南楚联合。西武强悍,如贸然向独孤及开口,只怕就算他助我们复了国,我的国家也会成为他实际上的附庸,这是我绝不愿意的。而南楚富庶,足以提供给我招兵买马的粮饷用度,也能借给我一定数量的军队,只是好好训练一下,大可以成为一支精兵。我认为他们的话有理,便派人秘密进入临淄,设法与淳于乾见了面。他这人倒真是有雄才大略的,一听之下便权衡利弊,当即允诺,只要他能当上皇帝,必会与我们结盟。我很高兴,一直等着那一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这边还没动,他的国家就被你灭了。所以,我恨了你很久,非常想置你于死地而后快。”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宁觉非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理解。”
铁勒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叹了口气,“蓟国上上下下都称你为战神,我先还以为不过是吹捧,没想到,几次图谋都被你破坏,而你并不是用的奸狡之计,却是兴的堂堂之兵,今人佩服。而这些还在其次,你最让人震撼不已的是怀着一颗仁善之心,这实在叫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我听人们广为传颂,你曾径说过:勇者无惧,仁者无敌。这真是至理名言啊,发人深省。”
宁觉非微微摇头,“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借用前人之言。”
“大元帅不必过谦。”铁勒不信,“既是前人之言,那就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可我就没听谁说过这样的话。”
宁觉非也就不再辨驳,笑着问他:“那么,你是在老虎岭被我堵住以后才起了这个念头的?”
“是啊。当时你我一战,虽然时间很短,却是酣畅淋漓,让人回味无穷。”铁勒变得豪情万丈,“那时我就想,若是与你并肩作战,一定能犁庭扫穴,将那奸王之势一举荡平,还我西极锦绣河山。”
宁觉非沉吟片刻,谨慎地道:“狼主,此事非同小可,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必须禀报我国皇上,由陛下定夺。”
“那是当然,我明白。”铁勒点头,“不过,我知道贵国陛下对大元帅信任有加,如果你支持我的请求,我想贵国陛下也应该会同意的。”
“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只怕就是死罪。”宁觉非半开玩笑地说,随即话锋一转,“狼主,我听说,你们西极皇室有一种秘药,功能起死回生,不知是否确切?”
“有,我们叫还魂金丹。”铁勒猝不及防,没时间细想,便据实相告,“按惯例,皇族直系子孙生下来的第一天,皇帝就会赐下这种金丹,表示希望孩子能活下来,不会夭折。等到我们长大,举行成人冠礼的时候,又会再赐一粒。我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父皇又赐了一粒。我一共有三粒。怎么?大元帅要用?”
宁觉非站起身来,郑重地长揖到地,“宁某确有急用,还请狼主慷慨解囊,给我一粒,狼主需要什么做交换,只要宁某拿得出来,倾家荡产也是甘愿。”
铁勒略一沉吟,便笑道:“以雄兵十万换这一粒救命灵丹,如何?”
第二部 下篇 第74章
用十万兵马换取一颗能够挽救云深生命的灵丹,可以吗?
这是一道大大的难题,宁觉非一时无言以对。
铁勒也不急,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他。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平静地道:“此乃国事,我不能自作主张,必须向皇上禀报。”
铁勒从容点头,“好,小王静候佳音。”
觉非便出去吩咐备车。江从鸾一听他要进宫,立刻急了:“你又是伤又是病的,不能出去,若是再受了寒,那可非同小可。陛下临走时叮嘱过我,如果你有什么事,让我马上去宫里禀报。你若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尽可以写下,我送进宫去。”
宁觉非想了想,便没有坚持。现在他们谈的事关系到云深的安危,他也不放心云深的病况,万一进宫时这边出现什么不测,那才是终天恨事。想着,他便叫过云扬,“你进宫去向皇上禀报,就说我这边有非常要紧的事,请陛下能拨冗过来,以便速作定夺。”
“是。”云扬立刻飞奔而去。
宁觉非看着江从鸾,再看看远远站在院外的淡悠然,凝神思索片刻,便抬手拍了拍江从鸾的肩,温和地说:“从鸾,如果你认定了悠然,就与他定下来吧,不要浪费时间了,珍惜眼前是最重要的。”
江从鸾知道他是有感而发,这些年亲眼见证了他与云深之间的分分合合,自己内心对他的感情也是深深浅浅,到了今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听了宁觉非的话,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淡悠然。
雪地里,淡悠然神态自若,温文儒雅,看到江从鸾投注过来的视线,便对他温柔一笑,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江从鸾心里觉得暖融融的,笑着转过头来,对宁觉非说:“你放心,我会珍惜。”
“那就好。”宁觉非便不再多言,转身欲回屋。
“觉非。”江从鸾叫住了他。
宁觉非停住脚,转身看向他,“什么事?”
江从鸾迟疑了一下,轻声说:“其其格……触壁自尽了,看着她的人都没想到她会如此做,没来得及拦阻。”
宁觉非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半夜。”江从鸾的声音很低,“他们以为你还睡着,就没过来禀报。云扬将军来找了我,先把她的尸身收敛了。我没告诉那日松,他还不知道这事。”
宁觉非垂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地道:“你去安排后事吧,厚葬。”
“好。”江从鸾点头,“我这就去办。”
看着江从鸾离去,宁觉非又看向院外。淡悠然仍然站在那里,平静地与他对视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坦荡磊落的气息。宁觉非走向他,低声说:“悠然,我把从鸾交给你了,希望你别伤了他的心。”
“我不会的。”淡悠然神色未变,口气却很肯定,“我既认定了他,就会坚持一生的。只要他不变,我就不会变。”
“那就好。”宁觉非微笑着,诚恳地道,“悠然,谢谢你。”
“不必客气。”淡悠然也笑了,缓缓地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觉非,我敬佩你。”
宁觉非拉起他的手重重一握,一切尽在不言中。淡悠然欣慰地看着他,轻轻地道,“我祖父是西极人,是狼主祖父的家臣,奉命到西武当坐探,就此在那里结婚生子,传了三代。到了我这里,家国之念早已淡薄,西武固然不是我的家,西极也同样不是,只有在这里,我才觉得像是回到了家。我大哥是长子,从小就被租父和父亲灌输了许多思想,我一向都是不认同的,常常是一见面就吵架,唉。难得他这次肯听我的话,说服狼主改变策略,与你们化敌为友,我感到很安慰,也很高兴。觉非,我是布衣草民,按理说国家大事也轮不到我来插嘴,不过,为了西极不再连年混战,让百姓们都能过平安的日子,你要能帮的话,就帮狼主一把,行吗?”
宁觉非立刻说:“我一定尽力。”
“多谢。”淡悠然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真挚的神色,十分感人。
宁觉非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这才关切地道,“外面冷,你还是回屋吧。”
淡悠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宁觉非回到屋里,坐下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好过了一些,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看向铁勒,“狼主,在西武、老虎岭、小苍山上放箭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铁勒笑了,慢条斯理地说:“当年南楚有位神箭手叫‘穿云箭’赵伦,想必大元帅还记得。”
“对,我记得。”宁觉非点头,“他伤过我,后来在战场上死在我的刀下。”
“那就是了。”铁勒笑道,“赵伦的箭术通神,师承却并非南楚人。他的母亲是西武人,早年因大雪灾而流落到关内,遇到赵伦之父,与之成婚。赵伦少年时,西武大旱,许多牛羊都饿死了,他舅舅没办法,带着两个儿子从西武过来投靠他们,在赵家住了十多年,教了赵伦神箭之术。赵伦后来死在你手上,他母亲悲愤交加,便给自己的弟弟写信,将此事说了。赵伦的舅舅年已老迈,他的两个儿子却已长成,
箭术还在赵伦之上,听到消息后便矢志报仇。大儿子来了南楚,投到淳于乾麾下效力,小儿子看不起南楚羸弱,遂与我们结了盟。在西武和老虎岭上的箭手是小儿子博格,在小苍山上的箭手则是他哥哥博铭。”
宁觉非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他们兄弟俩只是为了报仇?”
“对,他们的目标只是你。”铁勒微微摇头,“他们是西武人,南楚兴亡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宁觉非明白了来龙去脉,便不再多问,转而与他聊起了淳于乾的去向。他一直以为淳于氏很可能是与铁勒这一支力量勾结,现在看来却又不像,铁勒此时的态度相当诚恳,有问必答,不似作伪,他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铁勒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还真是不得不佩服我那个大伯。隔着干山万水,他竟然有本事派人过来与淳于乾接上关系。当初,我确实与淳于乾是有约定的,可南楚灭亡之后,他被圈在王府里,可说是一无所有了,我对他便有些轻视,不想冒险助他脱逃,而是想学你,拿下南楚半壁江山,与你们划江而治,占据南方富庶之地,复国便大有希望。大概是淳于乾知道不能指望我了,就立刻转向我大伯那边,
多半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定,我大伯的人就帮着他们逃了。我想,出临淄,应该是淳于乾这边的人做的,而带着他们逃出国境,很可能就是我大伯的人了。如果你们还没抓住他们,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在西极了。”
说到这里,云扬走了进来,对宁觉非以目示意。
宁觉非明白,便对铁勒说:“狼主稍坐,我去去就来。”
“元帅请便。”铁勒猜到必是皇帝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