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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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才三长两短呢,你自己小心H1N1吧。”
这一夜我睡得颇安稳。第二天打完吊水,走出医院,我见他又要抛弃我,便可怜兮兮地拉他的袖子:“翟知今,今天陪我一天吧。”
不料他颇有点儿冷酷到底的意思:“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
我酸溜溜地道:“这么早,银座的俱乐部还没开门呢吧?”
“我没说去俱乐部,有正事。”
“来之前你可是跟我说,专门预留今天一天陪我逛街的。”
他笑了:“来之前?来之前你还是我女朋友呢。世界风云变幻,要跟上形势啊,大姐。”
我一听见这俩字就风中凌乱了,自我暗示了好一阵子才顺下这口气,恨恨地道:“算你狠。再见。”
结果我一个人去了目黑雅叙园。
这里是每一个日本女孩子梦想中的结婚场地。说它是饭店,其实更像一个博物馆,每一样东西都精美绝伦,并且承载着历史与文化。我混在一个旅行团里,参观了耗资六千万日元的电梯,一亿日元打造的厕所,满墙的日本古代仕女漆艺壁画,以及大厅外依山势而下的瀑布,小桥流水,奇花异木……
今天也有一对儿新人在这里举行婚宴。新娘穿着大红的礼服,新郎穿西装,来宾之间拼命地点头鞠躬打招呼。我看着大厅上方金壁辉煌的屋顶,和那些像金色的飞鸟般垂下来的灯饰,心中羡慕能在这里结婚的新人,却也知道奢华的婚礼与幸福的婚姻之间并无关系。
有钱当然是好事,但钱多了也会带来问题。比如……比如翟知今吧,如果他不是出身大富之家,那他大学时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位系花就不会以“高攀不起”四个字与他分手,他也就不会走上游戏花丛的堕落之路。单以他本人而言,未尝不是个温柔体贴聪明有趣的人,然而因为口袋里多了几个钱,便与八号公馆、银座俱乐部这些地方结下不解之缘,变成我敢望而不敢及的人。
于是,当我来到著名的浅草寺,进入神殿里参拜时,在所有家人朋友健康平安财源广进这类愿望都许完了之后,我心中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神啊,让翟知今他们家早日破产吧!”
东京塔
夜幕降临。在东京的最后一站,我打算去东京塔。
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个很文艺的地方,有用它命名的书、电影、电视剧,内容不尽相同,讲述的却都是人类万古不变的主题——亲情与爱情。
在150米高的观景台上,迷人的东京夜景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彩虹桥和台场摩天轮。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我竟然一个人来爬东京塔!这么浪漫的地方,我竟然一个人来!为什么那么急着跟翟知今散伙?过两天回了广州再说会死人啊?鬼迷心窍……韩京冀同学,我看你活该孤独终老……
我垂头丧气地走到楼下的咖啡厅,买了一杯拿铁。这里的地板上有些钢化玻璃铺成的透明俯视窗口,可以从145米的高度俯视地面,但因为已经是晚上,只能看到塔身上的灯光。我小心地站在一个窗口边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下面的灯光。
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也站着一个人,似乎是个男的。我站了足有五分钟,他也跟我一样,一动不动。
我终于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不是在看脚底下,却是在看我。
我心里一哆嗦。日本变态男出名的多,听说电车上都有为了防止性骚扰而开设的女性专用车箱。难道临走让我在这儿撞上一“痴汉”?我也太背了吧……
我故作镇定地往光亮的地方走去,他也跟着我走。我加快脚步,他也跟着加速。我终于怒了,猛地停下来,转身瞪他。
这人穿一件白衬衫,也算是道貌岸然,他见我发怒,便也停下,畏缩不前。
我正在思考是该骂“bastard”还是“八嘎”,那“痴汉”却怯怯地走近我,试探着叫了一声:“韩京冀?”
我大吃一惊,也凑到他跟前细看他的脸,看了好一阵子,终于惊喜地叫道:“苏一彦!苏师兄!”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问完又都笑了。
“我在本校读博,过来东大留学五个月。这几天有个朋友来日本旅游,我带他来东京塔转转。”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买东西的年轻人。
我点点头:“我也是来旅游的,明天就回广州了。”
“哦……我记得你男朋友是广州人,怎么样?结婚多久了?”
我笑道:“这你都记得!我们早散了。师兄你呢?孩子都打酱油了吧?”
他耸耸肩:“孤家寡人。”
我露出遗憾的表情,心里却在窃笑:这位师兄,名字就透着三分娇媚,人又白净瘦弱,怎么看都是小受一枚。不会是因为BL不为家人接受的关系至今未婚吧……
我们请他的朋友帮忙,合影数张留念,临分别时他告诉我,下个月会去中山大学开会,有机会的话找我吃饭。
邪门,我最近怎么老是接到地陪的工作呢?……
第二天坐在回国的飞机上,翟知今仍然在摆酷,不怎么理我。
到了白云机场下了飞机,我们默默地各自拉着行李,走到机场快线的上客点。
翟知今看了看站牌:“我搭6号线,你呢?”
其实我搭6号线也可以,但既然他这么问了,我只好说:“我搭2号线。”
“再见。”
“再见。”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从此,翟知今这个人彻底地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以往种种如同春梦了无痕。我们像两条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平行线,按着各自的轨迹相安无事地延伸着,再无交点……
想——得——美。
他仍然会隔三岔五地跑来我们公司,跟他们应酬时赵头儿仍然会把我安排坐在他旁边,他一见到我就露出一种冷淡而暧昧的神情,也不知到底是想撇清还是想强调他跟我的关系,吓得我心惊肉跳。
我找了个周末约小皮出来吃饭,把东京的手信带给她。
“这些草饼味道不错,这个东西是用来放钥匙的,可爱吧?这个小机器人是买给你儿子玩的……”
小皮一件一件地笑纳,不时点头称赞:“卡哇伊~~”
我撑着下巴做失落状:“我刚分手诶,你也不安慰我。”
“拜托,想要人安慰自己也要下点本钱,起码画个黑眼圈,打个黄粉底,腮帮子上加点阴影,弄出点‘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思。你看你这精神抖擞的……和平分手?”
我微微摇摇头:“感觉他好像有点记恨我。”
小皮眯着眼睛奸笑:“没有爱,就没有恨……”
“切,丫前脚跟我分手后脚就到银座俱乐部找美女去了。不说他了,我在东京碰到一个咱们的师兄,还挺有名的,你猜是谁?”
“范跑跑?”
“……还没那么有名。是比咱们高一级的,长得特像小受的那个才子。”
“苏一彦???”
我捂着耳朵,恐惧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真见着他了?他结婚了吗?”
我嘿嘿地笑:“这么关心他干嘛?他还没主,但你可是有主的人了,注意点影响啊。”
小皮瞪我一眼,叹道:“韩京冀,你作的什么孽啊……”
我一楞:“我作什么孽了?”
“苏一彦啊,多斯文腼腆的一个人啊,当年为了你,在校门外醉酒,连吐六棵树,你生日的时候,还跑到咱们宿舍楼下喊过你的名字,可惜咱们都跑出去唱K了,没人听见……”
我顿时五雷轰顶,半天才道:“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再说……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据说你们一起在辩论队混的那阵子他对你暗生情愫,可惜还没来得及表白,你就跟了介祖涛,他大受刺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彼时你已经跟介祖涛打得火热,我也就没告诉你了。”
辩论队?那倒真是我一段辉煌的日子,吵遍全系无敌手啊……原来他喜欢攻击型的,不愧是小受……
“那你现在干嘛告诉我?”我埋怨小皮,“弄得我觉得好像欠了他钱似的……”
“我几乎已经忘了,今天你一提他我又想起来了。这么大一个八卦我闷了这么些年我容易吗?你在东京见着他,他没跟你说点什么?”
“他只说过阵子要来中山大学开研讨会,有时间的话找我吃饭。”
小皮贼贼地笑着:“甚好,甚好。到时候千万别找我,你们尽情地二人世界吧。小京,你最近桃花很旺啊……”
生日(上)
桃花?大夏天的,哪儿那么多桃花。
但当我在中大见到玉树临风的苏一彦,当他和我肩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当夏夜的晚风携着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时,我真的有一种预感,桃花快开了……
开始不过聊些闲话,这几年过得如何,学校里的老教授们近况怎样之类的。等到我们坐在大草坪上,看着萤火虫在身边飞舞时,他终于问我:
“小京,当年在辩论队的时候,我对你……你知道吗?”
他比晚风还要轻柔的声音挠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小声道:“我前阵子才听说。”
他失笑:“当年我闹出那么大动静,脸都丢光了,你真的不知道?”
我很不好意思:“真不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很迟钝的。”
他躺倒在草坪上抬头看天,笑道:“身在大学里,感觉好像又回到读大学的时候呢。”
我点点头:“嗯。”
他看看我:“毕业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不少。可小京你真是个例外,一点儿都没变。”
我呵呵地笑:“嗯,五年了,一无所成。跟师兄你没法比啊。”
“我不是说这个……感觉你还是……”他酝酿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把夸我的形容词说出来,“很……单纯,很……可爱。”
我正想说其实“单纯”跟“蠢”的意思差不多,他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神情严肃地道:“嗯……在广州,中山大学……不是,和我师妹在一起……嗯……本科的师妹……等下回去再跟你聊,bye。”
他挂掉电话。我从草坪上站起来,拍拍衣服:“师兄,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也站起来:“那我送你出去搭车。”话音刚落,手机又响起来了。
我连忙摆摆手:“你忙你的,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道:“那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接下来这几天,我们几乎天天见面。
小皮很关心我们的进展,特意打电话来询问,一开口还是那句老话:
“上床了没有?”
我大笑:“让你失望了,连牵手都没有。”
“靠!丫也太腼腆了吧,毕业这么些年了还是没学会搞对象啊……他有没有说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
“当老师呗,跟你一样,副教授教授地往上混。”
“打算去哪个学校?”
我窃笑:“他说中大历史系不错。”
“哎呦,这算是表白吗?”
“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只不过说说。”
“……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我咯咯地笑起来:“他还记得明天是我生日诶,说本来明天应该回去的,特意多请了一天假,晚上请我去花园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搓一顿,陪我过个生日,后天再走。”
“卧槽,韩京冀你走的什么狗屎运啊,去一趟东京捞回来一个跟你‘再续未了缘’的史学界才俊。今年的生日不能陪你一起过了,但姐姐我很高兴。好好把握哈,丫可是东大留学回来的博士,要是做了我妹夫,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