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灯-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种可怕的预感从脚底窜上背脊,挽灯奋力探向竹帘之下,想要看清那说话的男人。
宁华雍淡淡笑著,在红木大椅上交叠著双腿,向老王爷递过几张薄薄的地契纸张,浅浅的黄色衬著他细长而柔白的指尖颜色,指甲带著一痕淡淡的珊瑚红,豔丽万方,他指尖敲著桌子,发出浅浅的清脆声响。
“除了这些,宁家在南京武汉最好的商厦全都作为聘礼的一部分,孝顺您老人家,我在香港也有些产业,一并送上,希望您不嫌弃。”
他大方的老王爷都不好意思了,颤巍巍的手接过几张地契,“宁少爷,我老人家虽然是嫁自家格格,却也觉得你们家给的太多了,这、这王府也不是卖女儿,我的香儿嫁过去会不会被你们瞧不起……”
男方这如同买断千金一般的手笔,让老人家好生不放心啊!
老太爷悲哀的想。
何况这孩子生的实在太好,不是京里那种油头粉面的美少年,而是清新的,豔冷的一种美,脱离了媚俗软红,仿佛冷冷弯在冬水里,绝豔世间的莲。
这样美的人,挽香制得住麽?况且宁华雍在上海本就花名在外──
“请放心,这些聘礼都是我的私产,和宁家无关。孙女婿会好好照顾香格格,您想她了,发一封电报我们就回来探亲,如何?爷爷。”
宁华雍弯唇,甜甜的叫了一句,老王爷顿时心花怒放。
“好……好孩子……”
老王也没有再问,他已经看到了这个美丽孩子脸上的表情。
素花间意,宁华雍面上表情淡淡的,却带著宠溺微笑,一手稳稳托著茶杯,侧耳细细听著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京片子二胡,声音枯涩寂寥,却有低低哑哑的韵味。
挽灯著急的探著头张望,慌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房里一片静谧,她竟然什麽也听不到了。
脚步又挪了几下,挨近了些,挽灯一个不稳,噗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屋里的两个人被惊动,宁华雍挑起眉,从竹帘下看到一双雪白的小手,清美双眸中微微透出一种柔暖来,起身走了过去。
挽灯疼的趴在地上抬起头,就看到竹帘一角下伸出比天山的玉石还要细腻白润的手指,托起随风微摆的细细竹帘,一层一层的,微微卷了上去,寸寸露出一张容光绝世的妖精容颜。
春残香销,雨气寂寥。
春雨那样厌仄,地板冷的像是彻入骨髓的寒冰,满城桃花飞旋,宁华雍的发上叶落了残香,浅色染春衣。
他在挽灯面前微微蹲下身,伸出手将直直瞪著他的玉娃娃给扶起来,长指温暖干燥,纤长的浓睫下,琉璃一般的眸子带著笑意,凭般多了一丝温婉,“格格,我就是宁华雍,是你的……”
挽灯重重推开他,扭头就跑!
宁华雍!宁华雍!宁家的大少爷,她未来的姐夫!
挽香的丈夫啊!
那株心底盛放的牡丹,对街绸缎庄里,玉白手指抚摸过绸缎,春日烟波一般笑著的美少年,湖光粼粼的蓝色衣袍,琉璃丝一般清亮柔腻的黑发。
她那个时候为什麽回头看到他?为什麽一瞬间要为他痛彻心扉?
命运好冷,枯死一般,让她奔跑的时候仿佛看到的都是讽笑而嘲弄的眼睛,世界颠覆,天旋地转。
“胆小鬼。”
宁华雍笑叹了一句,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挽灯只觉得身子一轻,幽香漫漫,男人修长的手臂搂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入假山石後面。
他的身体上带著一种冷而魅惑的芳香气,仿佛莲华,宁华雍笑著,将惊慌失措的泪娃娃禁锢在怀里,单手撑在她头顶上方,轻轻的,珍惜在她耳畔烙上一个浅吻。
“香儿。”
他的手指冰冷,指尖浅浅压著她的胸口,却让她动弹不得,那一声低语,叫的她浑身刺冷!
这男人分不出来!他把她当成了挽香!
“我不────”我不是挽香!
“你怎麽看到我就逃,坏丫头。”
那双清莲一般的眸色透著开心笑意,将挽灯未曾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好温柔,好美,好醉人。
这或许是这辈子,唯一能够如此接近他的时候……
挽灯浑身僵硬,没法反抗,任他赞叹的抚摸著娇豔脸蛋,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红红的软绸缎。
“送你的。”他笑意满满的弯著眸子,挽灯接过手里来,竟然是十个红色云锦绣成的肚兜!
宁华雍眸中含著桃花一样的魅惑,白腻鼻尖映著侧面优美异常的弧线,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貌,相比之下,挽灯的娇豔只算寡淡。
他轻轻拢起她颤抖的小手,“傻丫头,被宁家送来的白色肚兜吓坏了吧?宁家老奶奶是西班牙人,说什麽都要用白色的,我劝不动,委屈你了。猜著你不喜欢,我便赶来北京做了几件红色的,新婚之夜的时候,你喜欢贴身穿红色,就穿红色吧。”
他被她紧张的神色逗得差点笑出声,小丫头顶著细绒的发丝,瞪著溜圆的双眸看著他,仿佛吓得傻掉,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挽灯紧紧抱著胸前的红色肚兜,脸色烧的说不出话。
长指拨弄了两下她额前的刘海,宁华雍看著这个曾经於洋人交易馆中一见锺情的玉人儿格格,柔声笑道,“叫我华雍,香格格。”
“华、华雍。”
嗯。
他应著,眸光中流出说不出的柔软和温润,捧著她的小脸低笑,“冒犯了,格格。”
蝶翼一般轻柔的吻,轻轻印在心爱女孩子颤抖的唇上,带著一点珍惜和香甜的湿润,又缓缓移开。
“格格,下次见面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要再躲我。还有……记得叫我的名字。”
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仿佛雪山融化的冰,男人松开了她的双肩,转身走出假山背後,远远离去,只剩下挽灯一个人,抱著满怀抱的红色肚兜蹲下身,轻轻的,疼痛的笑出了声。
她攥皱了怀里的红色衣服,只觉得胸口痛如火烧,心间业火,烧毁了她的爱情,不能超生。
宁华雍是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子的,他的表情做不了假,他以为她是挽香,所以那样温柔的吻了她。
如果她说出了真相呢?
还能不能这样贴著他的温暖?也许会吧,两姐妹是一模一样的脸,他喜欢这样的长相,那麽谁对他都没有分别,可是也许不会呢?她和挽香,不是一样的性子,他喜欢的会是哪个?
最最重要的,明天,挽香就嫁了,宁华雍,注定是她的姐夫。
☆、挽灯 二 H
爱像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
“这是?”
拜堂的前庭,张灯结彩,新郎官一身繁花鲜红,又黑又美的长发披在後肩上,烟笼一般的眸子划过一丝诧异。
宁华雍的手里挽著覆著红盖头的新娘子,可是前庭老太爷身边,竟然坐著另外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玉娃娃!
房里的人都爆笑了出来,一阵阵的笑意伴随著闹声叫嚷────
“哎呀呀!宁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王府里有两个格格吧!”
“香格格和灯格格,是一对儿双生玉娃娃,像得连他们爹娘都分不出来呢!”
挽灯缩著脊背,紧紧靠在玛法身边,死死攥著自己裙子上的红色牡丹,从睫毛下偷偷窥视者宁华雍有些意外的笑叹表情。
挽灯的胸口温烫,今天是姊姊大婚,挽香穿上了宁家老奶奶送来的西洋白色肚兜,而她,却偷偷将宁华雍亲自挑选的红色肚兜隐秘的穿在了身上。
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偷偷幻想一下,宁华雍娶的人不是姊姊,而是她?
“宁姑爷长得可真是……啧啧……”
“天人颜色呀!”
看到一身鲜红的宁华雍,前来喝喜酒的人不禁纷纷斜眼赞叹,这位挽香格格哪里寻来的福气,嫁给这样风华绝代的夫君?
宁华雍皱眉看看肩膀畔低垂盖头的小新娘,然後又转头在挽灯的脸上仔细扫视,眸底微微泛冰,似乎在分辨什麽。
挽香被吵闹的声音激的有些头疼,才刚晃了晃,手就被一只修长而温暖的手给握住。
宁华雍唇瓣带著笑意,眼神却很冰冷,低下身来,在挽香耳边低低问了一句,“香格格,你的春日鱼水图卖了多少价钱?”
挽香浑身如坠冰窖,吓得手一抖!“你、你胡说什麽,我没有卖过什麽──”
“别抵赖!”宁华雍的手指紧紧攥在她手腕上,那样用力,几乎疼到骨髓,声音低低压迫在两人之间。“我只问你,香格格,你卖了多少钱?”
玛法在前堂大椅上乐滋滋的坐著抽烟,额娘用帕子在拭泪,一屋子人都悲喜交集的祝福著她,而这个男人竟然挑著这个时候问出了她最害怕的秘密────将家里的古画卖给洋人!
如果,如果玛法知道了……
“你不要,你不要告诉玛法!求你,我……”
挽香慌得想要夺路而逃,她反射性的推开宁华雍,却被一个搂抱给旋转回他胸前,耳畔隔著红盖头传来他清凉的语调,“别怕,我只要你正确的告诉我,那幅画你卖了多少钱,卖给了谁?”
这句话没有方才的问话那麽冷厉,反而带了一丝戏弄笑意。
红盖头下传出细细弱弱的可怜声音,“卖给了史密斯,大概三根10两金条,你、你要挑这个时候告状麽……”
宁华雍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眼底重新涌满了柔暖笑意,“冒犯了,香格格,刚才发现你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妹妹,我得确定一下是否娶对了人,否则,当堂换新娘会是件麻烦的事情。”
“你、你……”
宁华雍单手搂过新娘的纤腰,压著她惊慌的肩膀,迫她向笑呵呵的老玛法磕头跪拜,挽香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看不到她夫婿的脸,只是冰冷柔软的小手被他温柔握住。
“我是你的夫婿,我要娶的,是半年前,一个偷偷摸摸走暗道,去了藏在教堂里的洋人交易馆,卖了一副春日鱼水图的北京小格格。”
他清凉的声音,在红盖头外,荡漾著笑意,情丝婉转。“那个小格格慌慌张张做贼一般,撞翻了我的仆人,爬起来遮住脸就跑,害我只能看清个大概,史密斯告诉我你是王府的大格格挽香,对麽?”
老天,是他!
挽香吓得几乎昏厥,当时她第一次倒卖府里古董,吓得魂不附体,稀里糊涂撞到了人扭头就跑,生怕被人认出来,结果这个人竟然是宁华雍!
红盖头下传来惊吓到近乎脱力的虚软柔嫩声音,“千万别告诉玛法和额娘……”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眼前就发黑,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温暖怀抱。
“哎呀!格格昏了!”
“糟糕糟糕,香格格!”
婚堂乱作一团,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涌上来,却无法从宁华雍怀里夺走瘫软的挽香。
宁华雍笑著,有点散乱的黑发凉凉的贴在挽香颊边,烟轻雨小,他弯著长长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亲昵的不避讳的,抱著挽香。
宁华雍的神情那样开心,带著微微的满足,他再也不睁眼审视挽灯,只是专注的看著怀里挽香微微发抖的小身躯,阳光清澈,在喜堂扶疏摇曳红影中,他神情那般怜宠溺爱。
死灰一样的冷,从挽灯脚底缓缓攀爬。
身上穿著的红色肚兜,如同地狱莲火,烧的她胸前柔嫩肌肤一阵撕裂的烫,喜堂里的笑闹声像是从头顶直直钻进头顶心,向下劈裂至心脏。
“香格格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