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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无花蔷薇(实体版)-第31部分

小说: 无花蔷薇(实体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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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走出来,便看见宋令韦淋着雨站在车旁等我。我平静无波地慢慢朝他走去,轻声说:“走吧。”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脸上探询出什么,随即替我拉开车门。我有些无力,一头倒在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老天真是邪门了,这雨真不知要下到何年何月,仿佛女娲补的天年久失修,有了漏洞,淅沥哗啦的一直要下到地老天荒,下到全世界的尽头。
  他刚要发动车子,随即又推开车门冒雨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我接在手里,热气透过手心直传到胸口里,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暖意。我一手撑起头看着窗外不断飘飞的景物,一小口一小口呷着,轻声说:“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他“嗯”了一声,点点头,“那现在有没有觉得舒服些?”我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没有回答,这样的天气,真是容易伤感。他一只手探过来,有些担心地说:“林艾——”
  我回过神,呓语般地说:“我爸可疼我了,什么事都顺着我,再荒唐的要求他都能做到,尽量满足我。从来不舍得打我,只有一次例外。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回家后跟我爸说:‘爸,我们自己开个饭店吧。’我爸问为什么。我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我老找错钱,同学都笑我。’我小时候有点笨笨的,上了初中还不大会用钱,一些同学难免嫉妒我家有钱,抓住这个拼命嘲笑我。所以我不愿意再在外面吃饭了。一开始我爸派司机接我回来吃,后来我又提了两次开饭店的事。我爸就真的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个店面开美食城。我记得很清楚,我爸特意来问我款项是一次性付清划算还是分期付款划算。我那时候正参加学校里的数学竞赛,告诉他说分期付款钱要多付好几万。他便一口气付了一百多万。
  “美食城楼上有一个专门供我吃饭休息的房间,每次放学后,师傅都会端上三菜一汤。看起来都是家常菜,可是掌勺的师傅笑说,一天下来,没有一个客人吃得有我这样好的。单是一个清炒白菜,整盘都是菜心。有一天,我特意点了几个菜让我爸留着。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不是我要吃的菜,我沉着脸将筷子一摔。我爸才想起来,连忙哄着我说他忘了交代师傅。我更气了,站起来将盘子摔得粉碎。我爸也没生气,赶紧找来师傅,让他们把我要吃的菜做上来。
  “那时候我脾气很不好,菜重新做上来了,我看也不看,照旧连盘子摔了。我爸有些发怒了,瞪了我两眼,最后还是哄着我说:‘小艾,你不是喜欢吃肯德基吗?我让人立刻打包送来。’那时候肯德基刚进我们那里,还是稀罕物,不像现在这样满街头都是。打包好的炸鸡腿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还是烫的。我还是不解气,将整个盒子往地下砸。我爸是真发火了,把一个汉堡扔在桌子上,沉声问我吃不吃。我倔着脸伸手一扫,拿脚拼命踩。我爸气得脸色铁青,头一次骂我:‘我林德民养的什么女儿,连畜生都不如,还不如打死算了!’
  “他抬起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爸会打我,大哭大叫,惊得我妈都赶来了。我爸拿着鸡腿冷冷地问我吃不吃,我哭得惊天动地,简直称得上鬼哭狼嚎。捡起地上的鸡腿往窗外扔,窗户有栏杆挡着,扔不下去,我就用手拼命往外面捅。我爸气得抬脚就踢,一把坐椅径直撞向房间外面的窗户,砸得到处都是碎玻璃片。我妈吓得脸都绿了,生怕我爸一时性起,真将我给打死了。一直拉着我说:‘你爸今天刚出了点事,心情正坏着呢。你这小祖宗,给我老实点,别乱发脾气,撞在枪口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哪里听得进去,干脆坐在地上死命地哭。那哭声闹得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听得到,左邻右舍的人通通跑过来劝解。我谁的话都不听,哭了大半夜,直到哭得再也哭不出来。我爸最后还是投降了,说我是混世魔王转世的。”
  宋令韦默默听着。我咬着唇说:“我那时候实在太不懂事,太任性了,总是将我爸气得暴跳如雷!我现在懂事了,想要孝敬他老人家,想让他高兴高兴,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现在才明白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真是悲痛!甚至连后悔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我说:“好了,林艾,别再想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拼命含住眼睛里的泪水,倔犟得不让它掉下来。哽咽地喊:“宋令韦,停车!”他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将车滑出来停在路边上。我按下车门的开关,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看着他决绝地说:“宋令韦,我不会再和你纠缠不清了。你走吧。”不再看他,“啪”的一声重重甩上车门。迎着风雨钻出车外,就这样将一切都隔绝开来吧。我要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趁其不备,攻得他毫无回手之力,永远都不能忘记。我林艾不会再让人欺负了,尤其是他!
  我飞跑到大道上,不顾一切拦下一辆出租车。实在忍不住,从后座扭头往回看,他整个人像一座静止的雕塑,逐渐远去,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脸上瞬间全湿了?为什么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痛,犹如火烧刀割一般,简直没有停歇的时候!仿佛连着肝肠也一寸寸地断裂开来。我用力咬紧手指,不敢泄露一点点啜泣声。就这样咬牙切齿地忍了一路,逼得节节骨头几乎紧缩起来。我压下所有汹涌澎湃的伤痛,一点一点咽下去,像极苦极苦的一味药,然后笑问:“师傅,多少钱,真谢谢您。”他说不客气,找了零钱递给我。
  我恍惚了一下,才记得接在手里,茫然地上楼,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口滚下来。幸亏反应快,本能地伸手,及时抓住了扶手。不然迎头罩脸地跌下去,不死至少也得残废。受了惊吓,浑浑噩噩的状态总算好了些,只是觉得冷,冷得简直受不住,又湿又凉,像浸在水里结了冰。这种愁云惨雾的天气,逼得人几乎要发疯,再也待不下去。我背起包,给林彬留了张纸条,直接往火车站赶去。
  正好有一趟特快直达,火车已经在响。乘务员说只有软卧,我补了票,盖上毯子想要睡觉。最后还是爬起来,向她们要了一杯热水,说:“小姐,火车到了,如果我还在睡,就请叫醒我。”然后多吞了一粒安眠药。迷迷糊糊,正要进入睡眠的时候,听到刺耳的铃声。我从口袋里掏出来,“喂”了一声。周处在那头喊:“林艾——”我“嗯”了一声,眼皮又涩又重。他说:“咦?你人在哪儿?”我含糊地说:“我在回北京的火车上,我现在要睡了。”
  他停了一停,问:“什么车次?”我说特快直达。他说:“知道了,我去西客站接你,到时候别乱走。”我咕哝一声,挂了电话。直接拔电池,往包里一塞。睡得不省人事。一直到乘务员小姐把我叫醒,我跟着人流摇头晃脑地往出口走去。头晕沉沉的,睡得非常不好,好像根本没睡过,反而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的那般疲惫不堪,连脚都抬不动。真想干脆在路上倒地不起了!
  刚走上站台,就有人拉住我。我眯着眼说:“你怎么进来的?”周处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包,问:“怎么了?不舒服?”我点头:“嗯,走不动。”他手绕到我背后要抱我。我吓得清醒过来,连忙跳开两步,赶紧说:“我又不是病得快要死了!”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说:“你这个样子,也差不多了。”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撑着身体往前走。他跟在后面问:“你回去看你爸了?”我点头。
  他一手扶住我,我顺势将整个身体往他肩上靠。他说:“有没有哭?”我老实地说有,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我想我这个状态,有人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我嚷嚷:“周处,我困了,饿了,累了,伤心了——”他按住不安分的我,连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你现在是想先睡还是先吃?”我眯着眼侧倒在车上,想说要吃全北京最好的龙虾。可是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直接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很软很软的床,仿佛躺在云堆里,软得我整个人有些晕眩,不知今夕是何夕。刚转了个身,只发出一点点声响,周处就走过来,看着我说:“你醒了,饿不饿?”我眨着眼问他:“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我大概忘记了这根本不是我从前的卧室。他坐下来,说:“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响就走了。”我才想起来,意识渐渐归拢,说:“我不喜欢夜总会,你知道的。”他微微笑了一下,说:“还难为情呢,怎么就没长进!”
  我说:“不是,我现在是真不喜欢夜总会了,不是难为情。”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嗯,我知道,你本来就不适合那种地方。”我坐起来一些,伸了个懒腰,问:“这是哪里?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可是房间里并没有闻到乱七八糟的味道。他很自大地说:“我周处根本不屑于金屋藏娇。”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调侃他,捂着肚子说:“我饿了,还有吃的吗?”
  他端出一个盘子,我一闻就知道是我们家里正宗的卤鸭,像罂粟一样蛊惑人心。立即爬起来,啃得差点连骨头都咽下去。我一边舔着手指一边说:“咦?你从哪里买到的?我在北京怎么没见过有卖的?”他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包纸巾,说:“怎么还舔手指?脏不脏!”话虽如此,声音里却听不出一点责备的意思。我嬉皮笑脸地说:“再脏也舔了!”又蹭着他问:“周处——你既然有卤鸭,那有没有酱牛肉呀——我还是饿,还有酸奶,我渴了——”他看着我,拿纸巾替我一点一点擦干净手指。
  然后打电话下楼,不到五分钟,香喷喷的酱牛肉和纯鲜的酸奶放在被子上。我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他说:“怎么这么饿?多久没好好吃饭了?”我想了想,说:“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皱眉问为什么没吃,我嚼着酱牛肉含糊地说:“忘记了,赶着上火车。”那时候光顾着伤心,哪知道饿呀。我说:“你不吃?这东西,我们家的人都爱吃。小时候,我爸老拿这些东西哄我。”
  他坐过来,叹了口气,说:“夕,如果那时候,我有现在这样的本事,你爸就不必枪毙了。”我爸的事被揭发的时候,他也受了牵连,差一点自身难保。这些事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我递过去一大块牛肉,命令似地说:“吃不吃?”他顺我的意,探过身子吃了。我说:“我爸以前就自嘲,他这一生什么坏事都做过了,就是枪毙也不过分。”他过了许久才说:“夕,你爸没有做过真正的坏事才会这样说。真正十恶不赦的人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我将盘子往他手上一推,说:“我吃饱了。”他喊:“夕——,那好好睡一觉。我在这守着。”我还没说话,有人轻轻地敲门。他看了看我,走出去顺势将门关紧。我抓过枕头抱在怀里翻身躺下,眯着眼培养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轻微的响声。他说:“夕,睡了吗?”明明知道我没睡还问!我闭着眼说:“睡了睡了!”他似是抱歉地说:“我出去一下。”我一骨碌爬起来,问:“出什么事了?”他安抚我:“一点小事,马上就回来。”一点小事用得着他出马?我喊住要离开的他:“周处,你别跟人打架,我会害怕。”他“嗯”一声,说:“好。你别乱走,乖乖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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