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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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到了天明,冯延鲁想到当年伍子胥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自己不如一夜剔光头。冯延鲁找了个下人剪掉自己满头须发,扮作一个僧人模样,打算潜逃出城。
冯延鲁刚装扮已毕,周军便攻陷扬州,一面安抚百姓,一面招帮缉拿东都留守冯延鲁。
李重进刚入扬州,有一士卒来报,拿住一和尚,这人怀揣官印欲从南门出城。等士卒将这和尚押到近前,李重进看了看那官印,又瞧了瞧和尚,猛然惊呼:“汝乃冯延鲁!”
冯延鲁见事情败露,赶忙叩头求饶。李重进骂道:“毛发受之父母,如竟为贪生而剔光;死到临头,却贪恋官禄,携官印逃走。无耻之徒,扔进囚车,待我请功。”
扬州大胜,周军正欲渡河南下,柴荣得赵匡胤急报,淮南大雨连降泛滥成灾。柴荣只得召回赵匡胤,放弃清流关,屯兵南岸。
自从冯延鲁被擒,宰相冯延巳是日夜难眠。为保住二弟延鲁性命,心中便生出割地议和之计,冯延巳对李璟奏道:“长江之北与中原相连,柴荣视为后顾之忧,陛下若将江北十四州赠与柴荣,周兵不战自退。”
太傅宋齐丘道:“江北尚在恶战之中,淮河两岸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相国怎能轻易割让十四州。”又对李景奏道:“强弱不敌暂可避让,陛下削去帝号自贬为王,向周称臣。只要江北重地不失,亦有卷土重来之日。”冯延巳唯恐救不回冯延鲁,与宋齐丘再三争辩,以求割地议和,换回冯延鲁。
李景左右为难,劝道二人:“朕先遣使自贬为王,若是不成,再议割地之事。”
后周丞相王朴开封病故,临终前举荐范质、薛居正二人为相。范质,字文素,大名人氏。薛居正,字子平,北宋开封人氏。这二人皆后唐时的进士,历经后晋、后汉,在朝中颇有资历,范质通晓时政要务,薛居正精于刑部律法。有此二人在朝为相,柴荣自是可在前敌安心征战。
这日,柴荣正在帐中与军事李毂商议兵事,有中军官来报:“启禀万岁,南唐遣使者孙晟来至辕门外,称有要事求见。”
军师李毂对柴荣道:“此时又来使者,必是为议和之事。陛下只可应允割地议和,其余无需多论。”柴荣也点头称是。
少时,南唐使者孙晟来至帐中,施礼叩拜。柴荣细观孙晟,此人长得面目清瘦,却有仙风道骨;身长七尺,但见二目精气十足,略有些当年冯道的气度。孙晟,初名凤,又名忌,密州人氏。少为庐山简寂宫道士,后投南唐。南唐中主李景用人注重诗词书画,见孙晟文辞出众,诗赋皆通,又口舌能辩,遂视为心腹之臣。
柴荣问道:“唐主命汝前来,可是为了议和之事?”
孙晟答:“陛下见识不凡,下官前来正是为两主议和。我主李景为求江淮太平,愿自贬为王,削去帝号,像大周纳贡称臣。”孙晟将李景称臣奏表递上,又道:“我主为表诚意将名讳‘景’字,改为‘璟’字,只称王不称帝。”
柴荣道:“周、唐久战淮河两岸,百姓多遭罹难。朕欲代南唐重治江淮十四州,汝可告知李璟,待淮河百姓富庶之后,朕再将十四州归还南唐。”
孙晟答道:“我主已将帝号削去,向大周称臣。陛下却借此谋图江北十四州,如此我主李璟到不如以义争锋,与周兵一战。”
柴荣笑道:“以义争锋?朕到要听听李璟有何大义?”
孙晟问:“有当如何,没有又当如何?”
柴荣道:“倘若有义,江北十四州依旧为南唐所有;若说不出义,朕当即杀汝!”
孙晟道:“我主李璟既无虎狼之心,又无桀纣之暴,治政江南尚无过失;周兵南下,出师无名,大兴徭役,战乱江淮。我主怜悯百姓之苦,自贬为王,陛下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十四州久受唐恩,人心所向,倘若拼死一战,成败尚未可知?”
一席话让柴荣心中暗暗钦佩,对孙晟道:“先生出口不烦,议和之事容朕思量几日,必做答复,咱情先生往别帐歇息。”孙晟遂告推出帐。
柴荣正为议和之事为难,军事李毂却在一旁掩面而笑。柴荣问道:“孙晟将朕数落一番,爱卿不住一言,为何又独自偷乐?”
李毂道:“我观孙晟舌如利刃、口似悬河,却有些辩才。但不过是嚅动舌簧之辈,陛下不可被此人蛊惑。”
柴荣道:“不知军师有何良策赐教?”
李毂道:如今南唐有理而无力,此乃李璟的缓兵之计。削去帝号,却不失一州一郡,青山可留,柴薪何愁?而陛下劳师远征,万不可前功尽弃!陛下可草拟诏书一道,务必措词强烈,言语激昂,以文才镇住孙晟口才,让他枉费徒劳。”
柴荣道:“既然如此,军师何不代我草拟此诏。”
李毂道:“陛下乃真命天子,笔下自有皇威所在,为臣不可代笔。”
柴荣本是武将出身,不擅工笔,自拟诏书一写便是三日。唐使孙晟见柴荣不急于议和,心中反到焦虑,隧往御帐求见。孙晟又言议和之事,柴荣言道:“大江南北本为一统,李璟割地裂土,罪过不清。朕已拟下诏书,汝速传于李璟!”柴荣脸色突变,令孙晟惊讶不已,不敢接诏。柴荣又道:“南唐若无人识字,待朕念来。”柴荣展开诏书,读曰:
“自有唐失御,天步方艰,六纪于兹,瓜分鼎峙。自为声教,各擅蒸黎,交结四夷,凭凌上国。华风不竞,否运所钟,凡百有心,敦不兴愤?朕擅一百州之富庶,握三十万之甲兵,农战交修,士卒乐用,苟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真同戏剧。至于削去尊称,愿输臣节,孙权事魏,萧詧奉周,古也虽然,今则不取。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倘坚事大之心,必不迫人于险。” (《新五代史》卷六十二 南唐世家第二)
孙晟无奈接了诏书,匆匆赶回江宁府。南唐李璟看了此诏是伏案而哭,南唐众臣皆来劝慰。冯延巳道:“为臣曾劝陛下,早早将江北十四州让与柴荣,便可皆大欢喜。”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怒道:“柴荣欺人太甚!”众人一看,正是李璟之弟、水军都督齐王李景达。景达道:“我大唐尚有数万水军,臣愿为皇兄在淮河与柴荣决战。”
太傅宋齐丘道:“今逢淮河水涨,北军未曾准备大船,大唐水军正可趁此北上。”李璟早已心无主张,只得准奏。
齐王李景达不仅有统兵之才,又有爱将之品。李景达领了诏书,会合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缜,左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又命陈觉、朱元为副将,在淮河南岸寿县会集兵马,寿县有一山名曰紫金山,李景达就在紫金山下,依山隔河扎营立寨,操练水军。
自淮河水涨成灾,后周军中多有士卒得了疫病,军师李毂也染上此疫,大病不起。柴荣得知李毂重病,遂往床前慰问。柴荣道:“朕有今日,全赖爱卿与王朴运筹帷幄。前月王朴京师病故,而今爱卿又重病难愈,让朕如何南征?”
李毂道:“臣闻南唐李景达督领水军已屯兵南岸,不知陛下如何破敌?”
柴荣道:“朕已命赵匡胤、石守信在北岸征集木料,连日打造大船,已备来日水战。”
李毂道:“恕臣直言,南唐李景达知兵爱才,非是陆孟俊之辈可比;北方军士不习水战,唐兵隔河河拒守,对我军不利。臣前日细观草图,再寿县之西,有一正阳关,地处颖河、淮河交叉之处,陛下当先取此关,自有破敌之策。”
柴荣道:“爱卿权且养病,朕定按军师之计破敌。”君臣一番抚慰,柴荣遂往点兵。
柴荣回至中军,大将王环来报,五十只大船已经造成。接着又有大将向训求见,柴荣令向训来见。向训入中军拜见柴荣,柴荣问道:“向将军率兵讨伐蜀国,怎么来到淮河大营?”
向训道:“末将半月之内已收复汉中四州,受宰相王朴遣派,率一万精兵前来会合。”柴荣大喜遂命王环为水军都督,向训为副都督统领战船由颖水入淮,偷渡正阳关;又命赵匡胤、赵匡义率三千精兵藏于大船之内,靠岸之时袭取正阳关。
正阳关本是颖河、淮河相交之处,河运兴隆,商船往来,甚是热闹。王环、赵匡胤率大船由颖河南下,眼看船队将到正阳关,赵匡胤道:“远望河道商船居多,想必正阳关是个热闹地方。船队并进,唐兵必做准备;若能分队潜入,必可偷袭此关。”
王环以为所言有理,命令十只大船并作一队,分为五队,皆是战旗放倒,人换布衣,扮作商队入关。这五支船队间隔一个时辰,便驶入一队大船。河道之上往来船只大小各异,守关士卒也见怪不怪。天色将晚,五十只大船纷纷靠岸,赵匡胤将一面战旗扯成五十条,各邦一支弓箭,命为“旗角令”,传告各船若得“旗角令”便登岸偷关。
到了子夜,赵匡胤吩咐士卒传下“旗角令”。各船牙将得令,率领藏于船内士兵登岸。岸前高耸一关,此关便是正阳关。赵匡胤率领三千士卒口中衔枚,轻声慢步来之关下,一面抛出绳索,一面点燃号炮。一声炮响,绳索飞抓抛向城垛;二声炮响,周兵口衔单刀牵索攀墙;三声炮响,人已登上城头。南唐士卒未曾料到周兵杀到,三声信炮响后,才掌灯巡城。忽闻周兵喊杀惊天,正阳关城头大乱。正是:
旗角为令河道传,三炮夜登正阳关。
狼烟未曾掩星月,颖水南流已换天。
正阳关内一场夜战,杀得唐兵大败。赵匡胤、赵匡义、王环进了此关,见麾下士卒押来一人,此人衣装凌乱,发髻蓬松,身长八尺,却垂头丧气。赵匡胤问道:“汝乃何人?”
那人答道:“下官正阳关守将朱元。”
匡胤道:“身为大将丢了关隘,留你何用,将其斩首!”朱元赶忙跪地,苦苦求饶。
赵匡义劝道:“兄长何不留他狗命,让他诈书一封诓骗李景达。”赵匡胤闻听有理,便饶过朱元一命,令朱元写下书信一封诓骗李景达。天亮之后,正阳关依旧高挑南唐旗帜,赵匡义命人封锁水道、陆路,隔绝四处消息。
这日,李景达在军中正与边镐、许文缜商议兵事,中军官来报,称正阳关大将朱元送来急报。李景达接过书信,展开细观,信中言:
“昨日周兵来犯正阳关,末将率水军迎战,诛杀赵匡胤、溺死赵匡义,缴获周兵战船五十艘,连夜修书报之都督。”
李景达看罢此信大喜,命中军官为朱元记上头功,又传令各寨水军起航向北岸进发,只留副将陈觉所部一支人马留守南岸大营。
驻扎北岸的周兵眺望南唐战船驶来便报知柴荣。柴荣命大将高怀德率小船出战,只可败不许胜;其余将士退后十里,留下岸边空营一座。高怀德率几十只小船迎战,只有弓弩冲南唐战船乱射一气。南唐大船迎面冲来,周军小船一碰即翻。高怀德见南唐小胜,遂鸣金收兵。周兵退回北岸弃船逃走,唐兵杀进后周大营,见营寨皆空,唐将许文缜言道:“周兵弃船北逃,想必害怕我军,都督当乘胜追击。”
李景达笑道:“此时追击只恐有伏兵包围,传我将令,大军摆成一字长蛇阵向北行进。”南唐大军拉成一队向北行了几里,忽见前方一队兵马早已列阵,周世宗柴荣立马阵前。李景达喊道:“阵前立者可是周主柴荣?”
柴荣道:“既然认得朕,尔等就该下马早降!”
李景达道:“柴荣,难道不知赵匡胤昨日已命丧淮河?孤王劝汝一言,早早退兵,好自为之。否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