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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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动了几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声响,叶飘枫一边走着,一边凑近他说:“小弟,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九点钟,邮轮准时启航了,由于叶飘枫并没有派司在手,所以,她只能护送叶子青到闽粤,船外是急风骤雨,滔天巨浪,船舱内则温暖宁静,在这里上船的人并不多,所以,上等房这一层里,只有叶飘枫,陆子博,还有约翰沃夫教授和叶子青四个人,叶子青依旧只是神志不清,受尽了三年的折磨,他已认不出任何人,连话也不会说了,只能像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一样,发出一阵简单的吱呀声,约翰沃夫教授看着他,忍不住背对着叶飘枫滴落了许多的眼泪!
这艘巨大的轮船,乘着劲风,在海上破浪而行,待到达德州海港时,已经是十点多了,由于要在德州装载一批货物,所以,邮轮在德州海港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到再次起航时,从西北角,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一下爆炸声,像一只罪恶的手,迅速的撕裂了夜的宁静,还不等余音消逝,叶飘枫已经冲到了船栏边,只见在西北方,忽地窜起了一片滔天火光,那样炙热的火焰,猝不及防的烧灼了叶飘枫的双眼!
“发生什么事情了?”紧接着,陆子博也冲了出来,雨水在他们两个人周围,织出了一张绵密的网,他们就站在那张网里,无言的对视着,过了一分钟那么久,陆子博才自言自语道:“那个方向,好像是乾德铁路线!”
叶飘枫的手,紧紧的抓着那根船栏,有滑腻的,冰冷的雨水从她的指间缓缓坠落,她恍若未知,只是沉重的问道:“谁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正文 谁言女子非英雄
(9)
雨越下越大,到了夜里十点多,路上的积水已经深近两尺,当江策推开房门,准备回城时,这才发现,世界已经变了一种形态,除了湿漉漉的雨水,挤得出水分的空气,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一样固态的东西,就是他的心,也变得如同一汪水一般,左右晃动着,不安的击打着他的胸口,仿佛冷雨渗入了他的身体里!
叶开颜紧跟着走了出来,她的纤纤五指,暧昧的攀上了江策的肩膀,最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背上,这样迷蒙的冬日雨夜,恰似一剂上好的迷香,薰得叶开颜意乱情迷了起来——
下一刻,叶开颜就听见了江策从胸腔发出的声音:“走开!”
她不怒反笑,一双比秋水还要明媚上三分的眼睛,扑闪出一丝异样的笑意,她慢慢的放开了江策,娇笑道:“都说江少帅风流倜傥,今日一试,才知道,那些流言不全是真的!”
有卫兵举着伞,小跑了过来,江策踏进了积水中,走入了卫兵为他撑着的伞下,再回头对着叶开颜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倒不一定,有些流言,比事实还要准,我这个人,还是很信坊间的蜚语的!”
叶开颜迷惘的一扬眉,很显然,她听不出江策的言外之意,只得提醒他道:“我开出的价码可是很高的,江少帅千万不要错过了!”
大雨‘哗啦啦’的砸在那把黑色缎面的大伞上,有几滴,不安分的顺着伞缘滴下,被那劲风一吹,瞬间就飘进了江策的脖子里,江策莫名的感到了寒冷,他面对着风的方向,回答叶开颜道:“我开出的条件也不算低,开颜小姐也该考虑一下!”
叶开颜‘咯咯’笑道:“我一定会用心考虑的!江少帅请慢走!”
“好的!再见!”江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那道庭院,这里,是叶开颜新建的别墅群,不说是房子的设计,屋内的陈设是何等的奢华精美,就连这个花园,也无一不美轮美奂,江策也是权贵之家出来的,怎样的富丽堂皇都见识过,但奢侈成这般,对军旅出身的他来说,还是不多见的!叶开颜对他,确实是花了一番功夫,他是这个庄园的第一位客人,如此取巧的讨好一个男人,大概也只有她那种女人能做出来了!
才穿过一道月洞门,冯垠海便迎面走了过来,他引着江策上了车,直到汽车夫发动了车子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江策道:“少帅,你们谈得还顺利吗?叶开颜对我们开出的条件感兴趣吗?”
江策摇头道:“这个女人,城府太深,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急欲摆脱白远斋对江南军队的控制,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什么?”冯垠海不敢置信的问道:“她想摆脱白远斋对江南军队的控制?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哼!”江策冷冰冰的说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女人,从来都不甘于被他人控制,无论是她的外公,还是她的父亲,甚至于她的母亲,都别想去控制她!她想的,永远都是如何去掌控别人的命运,我们就是要利用她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让她乖乖的钻到我的圈套中来!”
车子困难的在积水中奔驰着,一路上,压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水花,江策看着从车窗上淌下的雨帘,心绪不宁的说道:“这一会子,我的心里只是发慌,说不定要出大事了!”
冯垠海心念一动,支吾道:“该不是表少爷趁着少帅和大帅不在,在北国兴风作浪吧?”
江策沉吟道:“也许吧!在漉城时,若不是我这个堂哥的蓄意陷害,我怎么会经历那样的凶险呢?我早想将他除掉了,无奈父亲一再阻扰,弄不好,他会成为我们江家的大祸害!”
“哎!”冯垠海叹气道:“大帅毕竟上了年纪了,所以,心难免会有所恋旧,想当年,是他与表少爷的父亲,也就是少帅您的二叔,一同打下的江山,只可惜二老爷命薄福浅,才创下一番基业就撒手人寰,就留下表少爷这一根独苗,虽说表少爷不顾手足之情,屡次对少帅加以毒手,但大帅还是念着他与二老爷的兄弟情深,一再的饶恕了表少爷,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在军中,还有许多二老爷的旧部,是拥戴表少爷的!弄不好……!”
见冯垠海欲言又止,江策接过了他的话:“弄不好他们要造反?哼!正好,他们若有异动,就是我除掉他们的好机会,心慈手软,向来就是政客的大忌,先前我四处征战,分不出精力来对付他们,这次回去,我一定要他们知道我的手段!”
冯垠海笑道:“少帅能这样想就对了!他们一日不除,就是我们北国的隐患,我还听人说,东洋人送给你的那辆车,被你拒绝后,居然,居然又被转送给了表少爷,虽说是传闻,但到底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一刹那间,江策的眼皮,剧烈的抽搐了起来,他的手,用力的攀上了车椅,过了一会儿,冯垠海只听见他虚弱的声音响起:“大帅来到江南,这样机密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还有军机处的几位幕僚吧!对外宣称的是,大帅与即将迎娶的九姨太,到故里去祭祖……”说到这里,冯垠海的话忽地嘎然而止,他呆滞的看了江策一眼,喃喃道:“表少爷自然也能打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只是,他该不会……?”
江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车厢中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怔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要赶上大帅乘坐的火车,最快的是什么方法?”
冯垠海一点也不含糊的回答道:“是水路,只有乘船才能赶上,不过,一般的船只不行,需得是大型的客轮!”
叶飘枫乘坐的那艘大型客轮,名曰白星号,隶属于国民航运公司所有,白星号在驶离德州海港后不久,忽然得到返航的通知,这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因为是上头特别交待的,加上一来一往,所耗费的时间也算合理,所以船长便下达了急速返航的命令,这样的突发事件,对别的旅客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叶飘枫来说,却是凶险难料的一桩意外,陆子博倒也沉着,他本就是国民航运公司的大股东,当下他就召见了船长,想寻探返航的真实原因——
叶飘枫与约翰沃夫教授,忐忑不安的守着熟睡中的叶子青,直到陆子博从船上的会客室返回时,他们才异口同声的问他道:“叶开颜知道了?”
陆子博摇了摇头,他的回答是:“听说,有一位军政要人在德州过世了,他的家人要赶到这里来料理后事,你们也知道,从水路到德州是最快的!”
叶飘枫的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般的闪了一下:“莫非,与刚刚发生的那场爆炸有关?”
陆子博点了点头,他遥望着船窗外黑色的海洋,沉重的感慨道:“多事之秋!真是多事之秋!”
大雨泼墨一般,从夜空中倾洒而下,叶开颜裹着披肩,光着脚倚靠在壁炉边,在她的身旁,一瓶洋酒,已经见底了,她差不多也醉了,恍惚中总看见江策高大俊朗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摇晃着,有好几次,她明明快要抓住他了,偏偏他的身形如鬼魅,瞬间就从她的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此她大为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将那满腔的怒火,烧在了那只酒瓶上,一脚就将那只酒瓶踢了出去——
那只酒瓶,骨碌碌的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滚动着,直滚到门边才停了下来,那位前来报信的近身侍卫,一脚迈了进来,只差一点就被那只酒瓶给绊了个四脚朝天,叶开颜瞅见了他的窘态,一下便乐得开怀大笑,那侍卫也不等她的笑声停下来,就急匆匆的禀告道:“小姐,江天杨在乾德铁路线上,被人给炸死了!”
“谁?”叶开颜吐着酒气,慢条斯理的问道:“谁被谁给炸死了?”
那侍卫抹着额头上残留的雨水,毕恭毕敬的重复道:“是江天杨!江天杨在乾德铁路线上,被人给炸死了!”
“什么?”叶开颜原本迷蒙的眸子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她踉跄着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那侍卫的衣领,厉声的问道:“消息可靠吗?”
那侍卫连连点头道:“绝对可靠!江策已经乘船赶往德州了!”
叶开颜用力的放开了那侍卫,她打着赤脚,在房间里来回的走了两圈,忽然又大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兴奋的自言自语道:“真乃天助我也!真乃天助我也!”
在她的笑声中,白星号返回了江南外港,一片又一片的惨淡灯光,静静的投射在那湿漉漉的港口之上,反照出一撮又一撮的水光,叶飘枫掀开了一角窗帘,她的视线,穿透了那道玻璃,穿透了无边的细雨,落在了戒备森严的港口之上,有十多人,拥簇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急急的登上了船梯,那男子,就在叶飘枫的视线之下,也许是无意之间,他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朝这艘船的顶端看了一眼,就在那一刹那间,叶飘枫的手,忽地软成了一团棉,那一角窗帘,立时就落了下去,等到她再一次的,用力的将那一道窗帘全部都拉开时,刚刚还脚步声阵阵的港口,早已没了半个人影!
夜幕下,白星号骄傲的仰起了头,迎着巨浪翻滚的咆哮声,重新开始了它漫长的旅程,陆子博脚步沉重的踱了进来,他看着叶飘枫,只是叹气,没有说一句话!
叶飘枫走到了他的身边,顿了顿才说:“我好像看到他了!”
陆子博点头道:“我也看到他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叶飘枫反问道:“你们两个,见面了吗?”
“没有!”陆子博依旧只是摇头!
“那么,我也不用去见他了!”叶飘枫目光坚定的看着陆子博,忽然说道:“我好像忘了,我姓叶,是江南叶家的长女,我要做的,应该不止是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