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爱使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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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那道目光总算落在他脸上了……
“哑奴再也无惧了。”真心的微笑在平安小脸漾开。
“真的?”他忘情问。
“因为有你。”见他微楞,她没好气追问。“难道你还会任她遭梦魇缠身?”
“不会!”他答得斩钉截铁,语落,神情却出现今日也有过的迟疑。
“你的迟疑,就是你不能说的部分?”
“是。”他无可奉告。
“与龙大夫有关?”她再问。
石凌的沉默在平安看来,即是默认了。
“他对我说过一句话,‘别试图打探我的底限,我若不顾后果会有危险。’因为我当时正想惹毛他,看他是否真在心情不好时才以行医为调剂,但没能试成。”
平安略过后面那段令人脸红心跳的段落。
口才没他好,脸皮没他厚,心机没他重,她老败给龙炎天,她也认了。
“你知道了?”石凌颇为讶异。
少爷竟然会向外人吐露行医的习惯?!
难道,少爷对平姑娘,已非仅仅只有好奇她身上的……
“仅知于此,不知其因。”平安耸耸肩,心念突地一转。“莫非,他也如哑奴一样,童年遭遇过习医的挫折,造成心底的创伤,从此厌恶行医厌恶到某种愤恨的程度,如果他以此番心态替人看病,那么病患就会有危险了,我猜的对吗?”
石凌苦笑,对她过人的想像力与解读方式自叹弗如。
“平姑娘,我只能说,少爷不是同你开玩笑。”
可以的话,他其实想劝她带着那份合同回秦家,主子想必也清楚签下合同的后果,为了主子好,那份合同的确不该存在,但身为奴仆的他,无权替主子做任何决定。
“我也没跟他开玩笑呀,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平安倏地煞口。
她想多知道一些关于龙炎天的什么呢?
关于龙炎天……
见平安嗫嚅不语,石凌若有所悟的挑眉,等着下文。
“其、其实也没什么啦……谈生意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说是吧!”平安故作轻松,觑空拾眸望了眼高悬穹顶的一轮银月。“……哎,很晚了,不打扰你了,你早歇!”慌乱的步履往来时路踩去,对应着平安内心的紊乱。
她其实知道自己想多听一些关于龙炎天的事,什么都好。
可是,为何向来直言不讳的自己,突然坦白不起来了?为何向来以诚待人的自己,突然言不由衷?为何事关龙炎天,她竟无法洒脱以对?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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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届三月一回的市集,难得有游兴的龙炎天,拉着平安来到山脚下的城镇。
白昼里的城镇,商摊林立,民车如梭,朝气蓬勃。
人群中,龙炎天一身儒衫装束虽已刻意作寻常人打扮,但翩然俊雅的相貌仍引来不少注目,不过因为少有人见过他,倒也没人认出他就是龙家庄的神医。
“安儿,前头有间商家击鼓醒狮开张,咱们去沾沾喜气可好?”他微微俯身,在娇小人儿耳畔低问,除了这张小脸,他的目光未曾停驻在路人脸上。
“好。”
“安儿,前头有家食楼推出新菜色,咱们去捧捧场可好?”
“好。”
“安儿,前头有个人闹上吊自尽,咱们去看看热闹可好?”
“好。”
待平安手中被塞入一只陶杯,温热的触感让一路始终漫不经心的她霍然回神,发现自己正坐在茶肆里。奇怪,她记得方才还走在街上……
“龙大夫,你不是说要看什么?”
“是呀,看人上吊自尽。”龙炎天挑眉,饮入一口温茶。
“自尽?!那怎么可以!在哪儿在哪儿?得劝那人别做傻事啊!”
平安赶紧左顾右盼,入眼的茶肆热络依旧,热闹的市集喧嚣仍旧,不闻半丝有人即将想不开而寻死的紧张气氛,忽尔发觉那只是龙炎天胡诌出来的玩笑。
“说吧,何事烦困你心?”他早看出她的漫不经心。
“还不就是……”你。话到舌尖,她心口猛然一震,忙不迭咽回肚里。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不自主的任龙炎天盘据她心头最明显的位置?
她这赵替啸日少主来谈生意,就算原本在商场上只是个门外汉,她也逐渐了解与人谈生意可以用尽方法说服对方、想尽办法投其所好,但最不必要的就是不由自主、无法自持以及紊乱失序。
她该在意的应该只有那张合同,但为何对该出现在合同上的名字,反而萌生了不该有的情绪?谁来告诉她,这该解读为什么样的心情,是对,是错……
“就是什么?”清俊黑眸凝住那张烟眉不自觉相蹙的芙颜。
“就是……是……哑奴。”她只答了一半,昨日他们的神情让她很不解,而她不解的对象,仍是龙炎天。
“你因他们对于我决定救那孩子而迟疑,感到费解?”
他一针见血,戳中她的心事。
“他们的迟疑并非来自你愿意替人治病的惊讶。”不必她明说,他应该懂她昭然若揭之意。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哑奴与石凌当时的表情,是出于想制止他、却又无法弃门外那对母女于不顾的矛盾挣扎。
“行医并无法带给我任何好处,他们也清楚。”他四两拨千斤。
“能赖以维生,不是吗?”否则依他挥霍无度的败家子行径,哪能存活至今。
“龙家历代积蓄,够我无须行医也能衣食无虞。拿几个有仁心仁术的龙家大夫为例,他们替人看病即便不收取半分钱,也会有人心甘情愿捧着大把银子延请他们治病,不收还不行呢!我爹就是一例,完全不知自私为何物,终生奔波替人治病,连清福都来不及享,蠢!”
明知逃不过“宿命”,还笨得往里头跳,不是愚蠢是什么?
微不可察的不谅解,隐藏在龙炎天闪熠着轻蔑的黑瞳之后。
因为不谅解,所以他才如此漠视那些金银财宝?
平安察觉了,她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把话题绕回哑奴身上。
“就因为无法带给你好处,所以你救活了哑奴母女,却不替哑奴治愈肌肤上的烧伤疤痕?”她相信以他的医术,仿到去疤生肌不是难事。
龙炎天不置可否,宁愿让她误解,无心道出实情。
“当年那女人只求我救活哑奴,但一个女娃儿没了娘就如同一根废柴,我嫌麻烦,才顺便出手救那女人,结果她们便在龙家庄赖了下来,赶都赶不走。”
龙炎天的补述,让他彻头彻尾像个势利的刻薄大夫。
“你怎能这么说,哑奴在龙家庄又不是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而是个尽忠职守的奴仆!”平安捏拳替哑奴抱不平。
什么废柴、嫌烦、赶不走,他说得好难听。要是让哑奴听见,一定会很伤心!
“你可别在哑奴面前说这种话。”她噘嘴瞪眼警告。
“安儿,你这样好像一个娘子在告诫丈夫,不可以把夫妻间的秘密告诉别人似的。”他浅笑吟吟。
“我哪……哪有!”被他这么一调侃,平安窘迫的猛灌茶。
“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平安回头一探,就见一个伏在茶肆门口的老乞丐抱病乞讨。
店小二接收到掌柜示意,立刻上前驱赶。“走开走开!别挡在门口!”
“大爷行行好……分小的……一杯茶水……”
老乞丐残弱如风中烛火的身躯,不住的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乞讨,间或捧胸咳着,看得路人及茶肆内的客人各有百态心思,有人赋与无声同情,有人厌恶的蹙起眉来,也有人冷眼旁观、视而不见。
“去去去!讨饭吃、讨水喝都到别处讨去,别挡路,妨碍茶肆做生意!”店小二掩着鼻子,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求您了……只要一口水……求求您……”老乞丐双手合十朝小二膜拜跪地,却换来对方拄起扫帚推赶,瘦弱身躯抵挡不了无情的脚力,当下便咳出一口血。
可恶,好没良心!平安见状,捧着壶与杯挡在乞丐身前。
“慢着!你们没看见他已经病着了,不过想要口水喝,用得着逼人至此吗?”
她愤懑的瞪了他们一眼,随后蹲下身,不怕脏、不怕染病的半扶起老乞丐,把温茶斟给他喝。“老人家,慢点喝。”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谢……”老乞丐颤巍巍的吞下一口又一口的甘霖,不时感激涕零朝平安顿首道谢。
“姑娘,您这样会坏了敝店做生意的规矩……”面露难色的掌柜还没抱怨完,就让人从臀部给踹到一旁去,狼狈的摔在门阶上,爆出一声“唉唷”痛呼。
“你也挡到我的路了。呶,茶水钱,不用找了。”
那只脚的主人即是龙炎天,他顺道抛出一锭银子在地上,就见茶肆掌柜跟乞丐没两样的赶紧去捡钱,习惯性开心道两声“贪财、贪财”。
他原本不想用这么不雅的方式付帐,只不过看不惯那个势利掌柜为难平安,他虽不认同这小东西的古道热肠,但不代表能允许别人打扰她。
“谢谢姑娘,姑娘您好心……会有好报……咳咳……”老乞丐也不贪多,喝完一杯温茶又朝平安道谢。
“您好像病得很重,我替您找大夫。”大夫……对,那边就有一个!
平安回头张望原本坐落的桌次,发现龙炎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她立刻将他推上前。“他是大夫,让他替您诊脉!”
许久未被当成“人”看待的惊讶,清楚写在老乞丐灰脏的老脸上。
“不用了,小的这副病躯再拖也没多久了,而且也没钱看大夫,咳咳……多谢姑娘,谢谢,您好心会有好报,会有好报……”老乞丐弯着身重复最后一句话,迈开蹒跚步履离去。
担忧的清眸里映着身形佝凄的老人。
“希望我替他治病?”龙炎天没忽略方才被推上阵时,那双小手的急切。
真是的,这小东西忘了他的习惯哩。
平安看着他,点头如捣蒜。“拜托你替老爷爷诊个脉,诊脉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药材的钱我来出厂怕他拒绝,她下意识拉着他的衣袖请求。
清风撩起她云鬓边一缁长发,青丝飞扑到小脸上,她满心放在请求上,没有动手拨开。龙炎天不悦的挑眉,伸手拂开那络妨碍他视线的青丝,因为它们挡住了那张因良善而显得柔美的芙颜,他喜欢看小东西古道热肠的无私模样……
无私。突如其来的念头,让龙炎天心头一凛。
这是他吗?!
不,不是,他只是一时被她的神情所蛊惑,这不是他。
无私,是最不必要存在的人性,唯有自私自利的面目,最符合人心。
没错,他无法苟同以无私作为出发点的一切,他厌恶无私,厌恶到想揉碎因她所生的矛盾念头,想亲手揉碎那薄弱的理由!
他知道该怎么做……这,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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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情况有多久了?”
床畔,一道与平日相差无几的温醇嗓音响起,如今揉杂几许外人难辨的沉冽。
哑奴比手画脚,多年的主仆默契让龙炎天一看就明白她所比画的意思。
“昨日晚膳也没动?”他再问。
哑奴摇头,忧心忡仲的看着床榻上被主子半抱起、躺靠在他怀里的平安。
昨儿个平姑娘和主子去逛市集,发生了什么事吗?出门前,平姑娘还生龙活虎的,为什么一回来,非但晚膳食不下咽,后来还大吐特吐,今天一整日的膳食完全没动,连茶水亦无法人口,直到腹里的东西都吐净了,开始呕出腹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龙炎天朝哑奴道。
哑奴颔首退出客房,留下龙炎天与平安两人。
夜烛的红焰,在幽室里闪熠,映出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