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逐风流 (完整收藏版)-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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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陌轻拍着猫儿,犹如慰藉受伤的小动物般轻柔。手指转动间,将一缕迷雾放出,使怀中的猫儿渐渐失去意识,犹如酣睡般昏迷过去。
曲陌直起身子,掀开猫儿覆盖在小腿上的薄被,看见那被仔细处理过的伤口在白布上染出刺目的血痕。曲陌缓缓收紧手指,眼睛在忽明忽暗间涌出暗红色的血光,从唇缝中挤出两个极重的字:“叶!豪!”
当眼中的血色渐渐掩下,曲陌转身用水净手。
他在动手前,想到猫儿很是特殊的体质,貌似对药物以及点穴都有些本能地抗拒,于是又下了一份重药,但愿猫儿不要在接筋的中途醒来。
一切布置妥当后,曲陌伸出越发苍白冰凉的手指,捏起银针,在万籁俱寂中,钩住猫儿断裂的脚筋,用细腻的针法补救着猫儿的跛足。
曲陌所用线丝为极北之地的“古弦藤”,最易与身体融合,但却非常容易断裂。即使在采集时亦只能等其自然脱落,然后用绝佳的轻功接住。若是“古弦藤”掉在了地上,沾了土,便是无用之物。
所幸,曲陌素来喜欢钻研医理,总会带些珍贵之物在身边,若真要赶到极北之地才能取得“古弦藤”,怕是已经来不及。再者,即便此刻能将猫儿的断筋接好,亦需要长期辅助针灸按摩,才能使猫儿正常行走。因此,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曲陌的额上布满汗水,滴答落在猫儿的小腿上,轻轻晕染开微妙的涟漪。猫儿的睫毛颤了颤,曲陌一惊,生怕猫儿此时醒来,而自己又无法空出手来重新施药,若猫儿因痛挣扎,仅有的一根“古弦藤”断了,猫儿此脚便是废了。
来不及细想其他,曲陌屏住呼吸,手法极快地穿梭缝补着,一边担心猫儿,一边努力控制好“古弦藤”的张力。若拉紧了,会断;若松了,怕是不够用的。
感觉猫儿的腿微动了一下,曲陌连头都不敢抬地继续游走着银针,待最后一针缝好后,曲陌若虚脱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才抬眼去看猫儿。
第三十八章 疏影残足血染襟(3)
但见猫儿正睁着清透大眼望向曲陌,咧嘴虚弱地笑道:“痛了,但能忍住。”
曲陌染血的手指抚上猫儿的脸蛋,吻住猫儿咬出血痕的唇瓣,细细地摩擦着,不色情,却缠绵悱恻。唇齿相依间,曲陌微哑着嗓子,呢喃地问:“还痛吗?”
猫儿望向曲陌那荡漾了柔情的潋滟眸子,从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却感受不到曾经炽热狂乱的心跳。想到绝然离去的银钩,猫儿攥紧了拳头。
曲陌见猫儿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她把刚缝好的脚筋挣开,这才收了亲昵的心思,站起身,去洗净了手指,对门外道:“战衣将军,可以进来了。”
门外的花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听曲陌说可以进来,当即端着香气四溢的粥走进,急声问道:“猫儿,如何了?”
猫儿困难地咧嘴一笑:“没事儿了。”
花耗高兴地想要抱住猫儿,却又怕弄痛她的伤口,只得端起饭碗,激动道:“好,没事儿了就好,先喝点粥吧。”
猫儿虽然觉得腹中饥饿,但喉咙着实堵得慌,根本没有想吃饭的胃口。可又见花耗眼波烁烁地望着自己,只能乖巧地张口。
曲陌瞧着花耗尽量放柔的动作,本欲代之的心思放下,取来旁边放置的古琴,信手拨弄起来。那悠扬的调子若微风徐来,荡漾着倒影中的柔情,系着乱世的儿女情长,在一丝不察的叹息中,若彩蝶轻舞起时光点点,轻吟这动荡不安下的飞歌流年。
猫儿的脚筋虽然被接好了,却动弹不得,每日皆需曲陌施以针灸,配合药理一同养着,只盼能恢复如常。
他们现在住在七远城,离关口不远的距离,正是霍国下一步准备攻打的城镇。
花耗领命死守此城,曲陌待猫儿伤口渐愈合时,便将猫儿抱到铺垫得极其柔软舒适的马车里,准备回皇城。
猫儿的眼睛望向花耗,手指紧紧扣在车框上,不肯离开,却也不想给花耗增添麻烦,毕竟,她现在是个无用之人。
花耗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猫儿的脑袋:“跟他回去吧,这兵荒马乱的,我可没有时间照顾你。”
猫儿喉咙发紧,唤了声:“耗子……”
花耗转开身,摆摆大手:“我还有事,不送了。”
车帘放下时,猫儿忙又掀开帘子,大声喝道:“耗子,我要你活着!”
花耗离开的身子微顿,继而大步走开。在拐角处,花耗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紧闭着双目,在心里不停地嘶吼着:若是你等我,即便是双腿残废了,亦会爬回去见你!
猫儿望着花耗疾步走开的背影,只觉得马车颠簸得厉害,竟将伤口都颠痛了。
曲陌将猫儿抱入怀里,轻声哄着猫儿入睡。
猫儿的小手紧紧抓住曲陌的衣襟,紧抿着唇,在纠结中闭上了眼睛。突然,在马车的一个颠簸中,猫儿听见了战鼓雷雷声!
她瞬间睁开眼睛,一把掀开帘子,噌地蹿了出去,因脚脖不吃力,直接扑倒摔在了地上。在一片尘埃四起中,狼狈地仰望着不远处的金戈铁甲。
在那充斥了肃杀之气的金戈铁马中,猫儿赫然看见那个说与自己永诀的人,看见那身银色盔甲在晨曦中泛着清冷而绝情的光束,刺伤了人的眼,刺痛了人的心。
猫儿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愈发看不清的银钩。耳边,只有隆隆的战鼓声,以及踢踏着的马蹄声。
银钩手持战刀向猫儿看来,却又如同扫视风景般毫不留恋地转开目光,眺望向远方关口,在悠然的姿态中为最初的誓言而战!
第三十八章 疏影残足血染襟(4)
猫儿觉得今天的风沙有些大,大得迷了她的眼,让她越发看不清银钩,越发看不懂自己,却仍旧固执地睁大了眼睛,如此仰望着。她多希望有个人可以告诉她,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感情?什么才是永远?
曲陌从马车上下来,将猫儿抱入怀里,望向对面的银钩,说:“没想到,银公子也上了战场。”
银钩战刀一扫,并不看猫儿,而是直接对着曲陌笑道:“只有经历过金戈铁马的厮杀,才能更享温柔窝的缠绵悱恻。曲公子,你不来感受一番?”
曲陌淡淡一笑:“已有柔玉在怀,自当珍惜。”
曲陌将猫儿抱入马车,猫儿的手却是紧紧抓在了车框上,将那手指扣得青白。仿佛过了漫长的冬至,又好似在刹那间划过冷秋,猫儿终是在曲陌的轻抚中松了手。
马车在战鼓声中起程,颠碎了猫儿曾经抓过的车框,在车轱辘的辗转中,坠落一地的尘埃。
银钩望着那远走的马车,苦涩自嘲地一笑,仿若极度盛开的花朵般,却在下一刻凋落落败。他发狠地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为了他的誓言而战!
马车颠簸中,猫儿一直闭着眼,脚跛与心口的痛使她惨白了一张小脸,攥紧了袖口的衣衫。
曲陌望向猫儿自我封闭的样子,亦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将内心的酸楚平息。他感觉到猫儿的异动,知道猫儿不想离开七远城,却无法让自己去深究,她到底是不想离开那个城镇?还是不想离开那个人?
天色将晚,直到投宿时,猫儿被曲陌抱下马车,安置到打扫干净的上等房里。
二人无声地吃完饭,曲陌为猫儿重新施了针,又为猫儿盖好被子,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猫儿望着曲陌那单薄的背影,伸出了手,动了动唇,却仍旧不知道应该如何挽留,就如同她不知道要如何对银钩说别去战场一样。
为了就近照顾猫儿,曲陌选了个彼此相通的屋子,两个人之间仅隔了一扇虚掩的木门。
猫儿望着门缝那边忽明忽暗的烛火,一直无法入睡。最终还是用曲陌为自己准备好的拐杖支撑着身体下地,轻轻推开了通往曲陌屋子的门,看见一团飘起的火种翻滚着落到自己脚下。猫儿忙用另一只灵活的脚去踩,疑惑地问:“曲陌,你又烧什么呢?”
曲陌反问:“怎过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猫儿移开脚步,低头去看,发现那信笺只剩下残缺的一角,将字烧得绝对干净。猫儿好奇的窥视心思被浇灭,撇撇嘴,有些无趣地抬起头,却是在眼神的一荡中,瞬间又低头去看!
当视线落在那信笺残留一角上的干涸血痕时,猫儿的瞳孔霍然一缩,顾不得脚痛地蹲下身子,将信笺拾起,拿捏在瑟瑟发抖的手指尖,竟犹如夹了片双刃刀般割破了身体,好痛!
猫儿缓缓抬起头,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调,又问了一遍:“曲陌,你烧了什么?”
曲陌轻扫一眼猫儿手中的残留信笺,古井般深沉的眸子泛起涟漪……
猫儿弃了拐杖,拖拉着自己的左脚,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迈在刀口上,踩伤了自己的脚,踏痛了曲陌的心,却是两人无法不去面对的锋利!
猫儿将那信笺送至曲陌眼前,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语调仿佛游走在刀锋般小心翼翼:“曲陌,这上面的红色,你看见了吗?那是我的血,由额头流出,被手指不小心捏上去的。”
曲陌的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在顷刻间被痛苦淹没,抬起越发苍白的手指,想要抚上猫儿的额头。
第三十八章 疏影残足血染襟(5)
猫儿却是往后一躲,错开曲陌的触碰,紧紧盯住那摇曳的蜡烛,仿佛要看出个窟窿般用力。她哑声道:“曲陌,我认识字的,真的,从和娘娘一起离开皇城后,我就努力学字,想在你看出书时帮着整理一下书卷,而不是将一切弄得很糟很乱。
“我知道你要娶公主,是为联姻,为了霍国不敢侵犯,却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勾结霍国攻打离国。我……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离国、霍国、娆国,它们谁打谁都不重要,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
“第一次嫁给银钩时,我是带着刀去的,没有期望,没有向往,只想着一刀砍死新郎,然后掠了你一同回绿林山。
“可是,我却想让你掀开我的红盖头,不是公主,不为联姻。
“第一次上战场,为的是耗子。我不要他死,为的是兄弟情意。
“而我重返战场时,却是想用性命守住关口,守住我对你的感情,守住我将是你唯一妻子的誓言。
“曲陌,你说:‘若非认真,何处是心乡?’
“你可知,在花蒲村山下你救了所剩无几的全村人性命时,你便已经是我的心乡?
“只是,我追你追得很无力,唯有努力奔跑,却在靠近你时,只是触碰到衣衫一角,留下脏兮兮的手指印。那,才是属于我的痕迹。与你,终是如此不匹配。”
猫儿将眼睛盯在蜡烛上,紧紧地,生怕有一丝松动就会泪若泉涌。然而,令她讨厌的咸咸味道还是滑进了她的口中。
猫儿伸出手指,沾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的泪水,恍惚道:“爹和娘去世时,我哭过,便讨厌这咸咸的味道。”回头对曲陌恍惚一笑,“所以,不想再哭了。”
话音未落,猫儿已由窗户跃出,在闷哼一声落地后,沙哑着嗓子唤来“肥臀”,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曲陌站在窗口,望着猫儿不再回头的背影,整个人若雕塑般伫立到天明,在晨曦的斑斓中,风干了眼中隐现的泪痕……
猫儿连夜奔赴七远城,沿着行军路线策马狂奔追去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