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之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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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只有一只手。
而且要应付这么多双在暗里伺机而发的毒手。
所以,他今晚就在“金凤细雨楼”的红楼下院子里踱步。
突然,黑夜里飞来了一颗人头!
他抬起了这颗人头。
这是个死不瞑目的人,给人一剑砍下的人头!
好一剑!
一一好一颗人头!
他认得这颗人头。
认识这个人。
于是他立即采取了行动。
2.一个剩下来的人
他识得这颗头颅。
这颗头颅带来了一个讯息:
一个噩耗。
他拾起这颗人头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高而不瘦,脸长而红,唇角有一粒黑得发亮的痣,喉头有一颗红得发火的痣。
这人叫何择钟,外号”挫骨扬灰”,是“下三滥”何家出类拔萃的高手,但班辈却略低于何小河。
他原来只是”发党花府”党魁花枯发麾下一名子弟,因遇王小石赏识,迅速拔擢,得以进入“金风细雨楼”之核心。
王小石走后,戚少商井没有因他是“王小石派系”的心腹而冷落他,反而重视他的才干,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信——就像当年白愁飞重用梁何一样。
重要的人身边都有得力的人手。
忙人身旁更有为他办事的人。
何择钟就是戚少商身畔的“这种人”。
他一拾起那头颇,就向何择钟吩咐。
“今晚军师在哪里?”
何择钟答,”白楼。”
——“白楼”就是“风雨楼”的资料存放处。
苏梦枕重视一切”资料”,连同接任的白愁飞、王小石乃至戚少商都莫不如是。
戚少商下令:
“请他来。”
何择钟立即去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去“请”杨无邪来。
因为他从戚少商的语气里已感觉到此事极急。
紧急。
何择钟这头才走,院子里立即出现了两人。
一是张炭。
一是孙鱼。
张炭外号“饭王”,浑号”神偷得法”,是“七大寇”成员之一,也是“天机”组织里龙头张三爸的义子,亦是王小石的结义兄弟之一,同时更是”七道旋风”里的其中一道旋风,而今到了京里,是“金风细雨楼”的护法之一,也是”象鼻塔”的舵主,而且他与“六分半堂”里最有权势的女人:雷纯,亦私交甚笃。因其出身自”天机”组织,故对“八大江湖术”,早已通透娴熟。
京里黑白二道的江湖汉子,就要算他最广结人缘,背景最杂,而结义最频,加入的组织社团,也以他最多。
他人长得黑,阴阳险。平日最好吃饭,几乎是无米不饮,无饭不饱,人也精灵戏谑,却十分重义。人多戏称之为”饭王”,而熟络者则谑呼之为:“黑炭头”,他也不以为仵。
自从为劫法场,抢救唐宝牛和方恨少,“天机”龙头张三爸壮烈战死,张炭就与王小石约定:王逃亡,带走一众官方恨之入骨的兄弟,而张炭则须随戚少商苦守京师——盖因京里不能没有正义的力量,以抑制抗衡蔡京;若要对抗蔡京,有桥集团与六分半堂,“风雨楼”
不得不有像张炭这样熟悉内部组织、人事关系的关键人物。
张炭因而留守“金风细雨楼”。
风雨如晦。
他也风雨不改。
风狂雨暴,
他更无畏风雨。
戚少商赏识这个人。
他让他当上了护法。
——左护法。
孙鱼原是梁何手上最出色大将。
梁何是白愁飞的亲信。
他们两人替白愁飞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部队,“一0八公案”。
那是在“金风细雨楼”里、只忠于白愁飞一人的精锐之师。
于是,可惜…………
到头来,白愁飞怀疑,孙鱼对他不忠,下令粱何格杀之。
但梁何没杀孙鱼。
因为他省悟到:杀了孙鱼,不久,他只怕也同样活不了。
——伴君如伴虎。
其实伴虎易,伴君难。
难多矣。
虎是兽,只要驯了它的兽性,它便与人无害,甚至只怕人害它。
君则不是。
——历来有几位君主是稍有人性的?
梁何不杀孙鱼,是因为他一早已投靠了蔡京,并拨入了“六分半堂”麾下,咸了”风雨楼”里的卧底。
最后,梁何终归为白愁飞濒死反扑所杀。
孙鱼却活了下来。
所以他可以说是一个“剩下来的人”。
但他手上有“一0八公案”。
那是一百零八人精兵。
也是白愁飞、苏梦枕、梁何所遗留下来的心血。
白愁飞死了,梁何也身亡了,极为赏识他的王小石也走了,孙鱼却没有离开“风雨楼”。
没有离开”金风细雨楼”的孙鱼,于是便得到了戚少商的器重。
戚少商重用这个人。
他擢升他为护法。
——右护法。
于是,张炭和孙鱼二人,就成了新任总楼主兼塔主的左右他们常不离戚少商身侧。
张炭把主力放在“象鼻塔”。
孙鱼将主力集中“风雨楼”。
——只要塔里、楼里一有事,他们马上就会赶到。
只要戚少商有需要,他们都会即时出现。
一如现在。
一一这一刻。
听说瓦子巷、小甜水巷那一带发生骚乱。
戍守的人发现有“异物”飞掠入“金风细雨楼”:
那“异物”直飞人黄楼。
戍卒探得的讯息是到此为止。
张炭和孙鱼立即对此事作出了“评估”:
戚楼主就在黄楼的院落里!
此事有异!
立即赶去为宜!
于是两人就在戚少商抄头在手不及饮一杯暖茶的时间内赶到。
来得好快。
但戚少商没有表示:
——没有赞他们快。
——亦没说他们慢。
甚至于没有表情。
这没有表情的表情好像在表示。
他算准他们会来,并会在这时际赶到。
所以一点也没有意外。
他正在看。
他手上的一一
头。
那颗瞪着眼死去的人头!
3.除死无他
张炭和孙鱼也望向这颗人头:
两人都吃了一惊。
不。
应该是:一个是震,一个是惊。
不是惊。
——江湖里大风大浪,武林中大杀大戮,京城里大起大伏,楼子中大生大死,他们原已见惯。
本来已没什么能让他们“惊”。
戚少商没有回头。
他没看他们,确好像完全知道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
甚至也了解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所以他问:“你们认识他?”
孙鱼答:“认识”。
他反应要比张炭快。
应对也比较有纪律。
——那是他受过严格的纪律训练之故;这种人向来都会比常人更精更准更自律。
因为他们不当纪律是约束,而是习惯。
正如杀手当杀人是一种工作,而不是冒险一样。
戚少商道:“他是谁?”
孙鱼道:“梁贱儿”。
戚少商在等。
等他说下去。
孙鱼立即说了下去,”他是‘太平门’的粱家的人,跟我们楼子里的梁阿牛是同一派系的子弟。他也是我们‘金风细雨楼’在粤南一带的外系人马,属分舵舵主之职,曾跟楼主拜会过一次。”
戚少商即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鱼即答:“大约是三个多月前的事。”
戚少商道:“不对,那是在二月初八的事,距今共三个月又一天。”
孙鱼郝然:“是的,我记错了。”
戚少商道“这个时候,这种事,不能错,当时他跟谁一道见我,还是他自己一个人?”
他这句是向着张炭问的。
张炭愣住了。
但他很快就抓到了“线索”,“这段日子,楼主很忙,如果不是太特别,大重要的事,楼主决不会单独见客——梁贱儿来拜会楼主,仅属分舵依例每季回总楼述职,当然不能真是太特殊的事。他既是回来述职,只怕其他几个分舵主:尤其孙尤烈、何太绝,与他交情匪浅,想必也一道过来……”
“至少还有一个,”戚少商提醒了他,“余更猛。”
“是是是,”张炭这才恍悟的道:“我记起来了。他们是“名门五秀’,义结金兰,那是:孙尤烈、梁贱儿、何太绝,还有余更猛……以及……蔡心空!”
张炭的记忆力其实也极好,但他不是受到特殊训练。
他靠的是丰富的联想力。
这跟孙鱼不同。
孙鱼的肠子里似有千百条弦,按到哪里,挑到哪一条,就会发出那一种声音,也就像药铺里的老板,要什么药材,他自己就晓得去开哪一口抽展。
那是必然的反应。
张炭则是应然。
那是不一样的。
——就是因为不一样,戚少商所以才特别把他们留在身边。
因为不一样才有用。
——个性中“特别之处”的正面力量,就是“才”,才干的才。
如果跟大家都一样(不管是不是跟高手一样),那就不是特色了。
没有特色,那其实就没有了自己,跟常人没啥两样。
——可惜这点道理大多数人都不懂,所以才去羡慕这个厉害那个好,这人富有那人强的,结果模仿、拟摹、乃至抄袭,结果四不像,到头来只失去了自己,没有了特色。
张炭也曾想去模仿孙鱼和杨无邪。
杨无邪是“金风细雨楼”的智囊,也是军师,当年苏梦枕决策定计,在重大事情上,没有杨无邪的意见他是不轻易取决的。
杨无邪也是“风雨楼”里“白楼”的主持。“白楼”是资料库,苏遮幕、苏梦枕父子原就极为重视资料收集储存,连狂妄自大的白愁飞也十分注重资料、消息、知识的来源,是以他虽在铲除他老大苏梦枕之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曾疯狂地炸毁了玉塔、青楼,但对“白楼”——这资料室库,依然保存得很好,只有加添,没有毁坏,由于杨无邪一向主理“白楼”事务,从中吸收了更多的知识;如果说”白楼”是当时武林一大资料中心,杨无邪就成了部“活通书”。
杨无邪的记忆也是惊人的。你随便说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名称、一个地方,他都可以马上/立即/瞬息间就能娓娓道出一切相关的情形,乃至年册、特色、来龙去脉,他都如数家珍,而且,他不只是述说资料而已,对任何事,他都会在未了加上他自己的分析。
他的分析精辟而独到,是任何英明的领袖都乐意听取的。
张炭很羡慕杨无邪总管能够如此。
正如他也心仪孙鱼能够马上作出正确的回答,甚至连年、月、日、时都能钜细无遗地兼顾周到。他很想学,但学不到,而且一旦运用了他们的方法,反而觉得混乱。
杨无邪知道了他的想法之后,却如此劝他:“你不必羡慕人家,河里照出有人手里有只橘子,你也不必跳下河里去争,那橘子就在你手中,只有你一人吃得着。”
张炭不明。
杨无邪告诉他:“世上最难得的想法要算是联想力,知识是死的,想像将之活了起来。
华陀是高明的大夫,赢政是不世的暴君,项羽是盖世的英雄,刘邦是奸诈的枭雄,班超是绝世的英杰,关羽是勇武的大将,孔明是天纵的智者,鲁班是巧手的妙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能活用知识,就是有想像的能力,也就是大梦想家。因为有联想,才有梦想,有梦,木有真:有伟大的梦想,寸有伟大的事业.所以伟大的梦是件伟大的事。想像力是知识的更进一步,孙鱼的是强记,我只勉强算博识,你若能运用你想像的特长,我们还远都不如你哪一一你又何苦来学我们!”
张炭听了,这才打消念头,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他越来越明白自己的价值——不似以前只在“吃饭”上冠绝大下——尤其在他与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