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海鸟社 2-猫儿眼续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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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明反手掩上,趁便扭亮门旁的小台灯。
匆乱之间,她无暇环顾自己进入什么样的房间,隐约感觉到似乎是一间客房,
有床有躺椅,其他就模模糊糊了。
她愣愣地揉搓被他抓瘀的皓腕,昏暗的鹅黄光芒使他满脸的恶意更加阴沉。
“你这个婊子!”饶哲明劈头扔下一句不入流的秽语。
“什么?”晶秋差点岔了气。
“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没人要已经够可悲了,你还不懂得收敛一点!”他扭
曲的五官何尝有教育者的风范。
晶秋的下巴垂下来。虽然她个人对饶哲明积存的不满已经淹没喉头,随时会
涌发出来,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尚未真正的表露于形色,所以姓饶的实在没理
由爆发突如其来的怨怒。
而且,饶哲明愿意讲理还好,若他偏搁下学者的身段,一味地效法泼妇骂街,
那么凭她逊色常人两三分的骂功,万万敌不过他的尖嘴利舌。
“饶先生,我们都是文明的读书人,恰好又具有同事的关系,您最好控制一
下自己的用词。”她清了清喉咙,武装起女教官的严肃形象。
“关系?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凭你枯守了几十年的老处女身分也
想教训我?你也不想想,一个女人连像样的男朋友都巴不上边,又懂得哪门子
‘经营管理’、‘行政工作’的概念!”他狠恶的言词完全失却平时端出来的
气质。“告诉你,你给我安分一点,别想和我过不去!‘学无涯’能够撑到目
前的阶段,全靠我利用私下的人脉笼络出资者,说服他们捐赠基金。只要你惹
得我心情不好,我包准让你明天就打包回家吃自己!”
“什……什么?”她震怒得浑身发抖。“你……可恶!你说什么鬼话?!”
肚子里千百句痛骂这名贼的词语,冲到口边却只剩下几个不痛不痒的造词。
没法子!她真的不擅长谩骂!
“难道不是吗?”饶哲明咧出有恃无恐的狠笑。“要是老子心里不痛快,向
基金会辞去顾问的职位,再把我引介过来的资金来源全部切断,我就不信‘学
无涯’撑得过两个月!”
“没错,虽然‘学无涯’目前的赞助者大都靠你穿针引线而来,不过这些年
来,你几千、几万地花用基金会公款,内部财务几乎成为你的私人荷包。你引
进来的财源虽多,浪费掉的金钱也不少,凭什么把自己夸称得如此伟大?”她
啥都不行,讲起道理来却最有一套。
偏偏饶哲明拒绝奉行文明人的行事原则。
“老子管你那么多!”他猛地揪住晶秋的手臂,龇牙咧嘴地狺狺叫。“反正
我警告你,只要再被我听见你故意压下我呈报的公帐,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我就不信你敢对我怎么样──猪八戒!”她吼出自己的字典里最严厉、
最下流、超级脏活的骂名,拚著被攻击的危险也要与他争出个输赢高低。
“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饶哲明挥高拳头,作势欲打她。他敢不敢真打
下来是一回事,吓吓她以达到威胁效果才是最主要的重点。
“啊……”晶秋连忙闭上眼睛。
超级驼鸟的!
“如果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清扬冷测的男中音从
房间的一隅发出来。
纠缠不清的两个当事人同时楞住。
房内另外有人!饶哲明直觉联想到,他以武力恐吓妇女的景象被第三者当场
目击,以后该怎么维持形象?
而晶秋脑中回旋的思绪就简单多了,统共可以归纳为两个字──阳德!
他简直是无孔不入!
她愣愣地回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她好像走到哪儿去,都会遇见
他。
墙角的落地窗前,一张单人沙发面向著窗外,静静拥抱月光。高高的椅背遮
挡了沉陷进椅内的客人。谁教饶哲明进房之前不先检查一下,如今做坏事被逮
个正著,算他活该。
“嗨!”阳德笑吟吟地打了声招呼,踱著四足动物固有的慵懒来到她身旁,
浑然将屋内的第二个男人视若无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晶秋大惑不解,任由他将自己的皓臂从敌人的虎口拯
救下来。
看样子,他似乎出他们早一步待在这间客房中。
此外,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德衣著正式的绝帅。他过长的黑发仍然用发带
束扎在脑后,健躯上规规矩矩的西装、长裤──还打领带耶!却又透露出截然
不同的风采。便装时的阳德若像一抹爽朗自由的轻风,盛装过后的他使成为品
味独具的白领雅痞,外表上骤然成熟了十载。
阳德耸了耸肩,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质询。
“你又跑来这里打工当服务生呀?”晶秋立刻联想到穿梭宾客之间的男服务
生。原来他偷懒来著!
猫般的椭圆形瞳孔闪过一抹狡黠。
“对呀!”他拂掉衣领上假想的灰尘。“我这身打扮够炫吧?”
“嗯。”她悄悄晕开了娇颜。他不管怎么穿都好看,上天委实太独厚他了!
服务生而已,不怕!饶哲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哼!”他轻咳一声。“虞小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中年痴胖男子与年轻小伙子对垒,无论如何,在气势、体力上都是吃亏的,
饶某人倒不至于傻到向他叫阵,反正威吓的目的达到就成。大家后会有期!
“这样就想走了?”阳德轻松的手臂搭在晶秋肩头,一副“她是我姊妹”的
态度。
饶哲明踱开来的步伐顿了一顿。
“不然你想如何?”口气有些试探性的意味。
“不想如何。”阳德忽然抽掉她髻上的发簪,全然不顾事主的抗议,趁她失
神的时候,顺道再摸走她鼻梁上的粗黑镜架。
“喂,别这样!”晶秋忙不迭地捍卫自己。“你下午摸走我一副眼镜,还没
物归原主,现在又想打我备用眼镜的主意。”
“你不戴眼镜比较好看!”猫科动物一旦固执起来,寻常人类通常很难拗得
过它们。
再说,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面属于限制级暴力,儿童及姑婆们不宜观赏。
“阳德,马上还给我!”
“立正!”他突然轻喝。
晶秋自小过惯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生活,耳边突然聆见威严的喝叫,下
意识地两腿并拢,抬头挺腰缩小腹。
砰!砰!两声闷响撼动了密室的气流,饶哲明鸡猫子嚷喊的痛叫声随之响起。
“唔──”痛入心肺的呻吟声哼进她耳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眯紧上下眼睑,依然只能瞧见模糊朦胧
的轮廓,隐隐约约彷佛觑见饶哲明倒在地毯上,蜷成虾米状。
“没事,这位先生不小心跌倒了。”熟悉而安全的体温再度靠回她身畔。
“真的吗?”她惊惶地问,不想害阳德惹祸丢差使。
“假的。”他依然悠哉游哉,挽起佳人的纤纤素手,离开现场。
“阳德,暴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她抬出老大姊的风范。“你应该学会克
制自己的冲动,寻求更温和文明的解决之道,以免日后误入歧途,或养成以肢
体动作代替讲道理的恶习……”
温柔如春水的吻,趁她不察,绵绵印上她的额角。
“你今晚好美。”唇抵著肌肤,喃喃赞赏。
叨叨絮絮的说教嘎然而止。
“啊……呃……”真的吗?她抬腕轻触热烘烘的秀颊,再碰碰鬓发,红丽的
霞霓调匀了满面的玉白基调,渐渐加深,直到整个人艳化成一朵娇媚的春蕊。
“嗯……我……
这个……谢谢。“那抹又赧又涩、又想持回端庄形象的姿态,看在阳德眼中
竟有无比的吸引力。
虞晶秋的美,便在她的不自觉。
阳德偏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迳自痴了。
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蓦地让她背抵著走廊的粉墙。
“干什么?”她呆怔地注视著他。
朦胧的目光望出去,虽然周围的情状并不真切,依然可分辨出他渐渐凑近的
脸庞线条。
天!他──他──他该不会打算吻她吧?她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妈……不!太
夸张了,应该是“姊姊”……也不对,严格说来,阳德行事比她稳健多了,性
格又深沉,即使反过来做她哥哥也符合资格……不!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守
候了二十六载的初吻即将“失贞”,而她尽绕著哥哥姊姊的傻问题打转,反而
一点也不介意……
“我想吻你,一下下就好了……”他提出温柔的商量。
却是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唇已主动覆上渴望已久的芳美。
他克制自己不要太深入地攫住她。缠绵的唇,往返流连著她的樱桃唇瓣,轻
轻点、细细吻,密密柔柔的,以免过度突兀或亲密的举动吓著了她。
她这样拘谨惯了的女人,宛若空谷里从未亲近过人气的花苞,必须承受极度
温柔的对待,才不会弄伤她脆弱粉俏的软芯,零落早凋。
一旦她甘愿敞露自己的花瓣,其中包裹的真心,从此便专属于照料她的园丁,
再也不会更改。
阳德密密吻过了生涩矜持的玉颜,尽管体内奔腾的千军万马发出强烈抗议,
他依然勉强自己拉开一丝丝距离。
今天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我们下楼吧。”他恢复了爽朗含笑的态度。
晶秋缓缓睁开瞳眸,其中荡漾著潋滟的波光。
“啊……我……你……嗯……”又到了虚词时间。“这个……档案……基金
会……
马川行……“迷离失魂的神智暂时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支著前额,拚命
想抓回正常的语言能力。
“我明白了。”多亏了阳德居然听得懂她的东拉西扯。“东西交给我。”
他自动从手提包里拿出完备的档案夹,随口交代她稍候,迳自走向廊端最后
一扇房门。也没见他敲门或怎地,房门忽尔为他拉敞一道开口。
阳德随手将档案夹交给门内的人,嘀嘀咕咕地交代几句,就带著大功告成的
笑纹迈回她跟前。
“等一下,我必须向马先生解释……”
“行了,过几天他的秘书会主动和你联络。”他搀起女伴的柔荑,打算回返
楼下的衣香鬓影。
“你怎么晓得?”她辛苦地半吊在他臂膀上。
“马先生亲口答应的。”
“他干嘛答应一位临时服务生的要求?”她极为不解。
“好问题……”阳德顿了顿。“因为马先生很喜欢我今晚特别为他调的鸡尾
酒。”
好一杯强而有力的鸡尾酒呀!
晶秋凝视他无辜的眸心,一如以往,其中除了爽朗和自信,啥也看不出来。
也罢!她决定放弃。
猫科是所有动物中最成功的隐藏者,视维持神秘感为终生的天职,旁人再苦
苦追踪下去也没用。
反正她素来相信他的能耐,既然他如此承诺,一切便已足够!接下来,就等
著瞧吧!
距离电动门尚有十公尺的距离,福斯房车便已熄掉引擎,藉由推进器最后的
动力,无声无息地滑进车库里。银灰色钥匙抽离启动的孔鞘,整部车子霎时臣
服于啾啾山虫鸣的暗夜。
矫健的身影从驾驶座钻出来,椭圆形瞳仁炯炯透著狮豹般的审慎之色,四下
环顾一周,显然相当满意自己来无声、去无息的行踪。
他举步迈向连接车库与主屋的小径。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