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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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些了,不过还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一起接受我采访的卢望采说,他是干推销的,对人的观察要更细腻些。
“怎么个不一样?”
“说不太清楚,他看人的眼神不对。”
“是有一点。”秦东点头附和,“有时会把你看得毛毛的。”
我问他俩究竟不对在哪里,却怎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感觉这种东西,有时玄之又玄,要是能成功地把感觉传递给别人,就成了高明的艺术家了。秦东和卢望采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潜质。
所以,我从这两个人这里,没有找到一点吕挽强杀人的理由,唯一知道的是,吕挽强在杀人前的一段时间变得很奇怪。打他从快递公司辞职开始算起,这段时间有四五个月之久。
如果吕挽强的变化和黄织的死有关,难道说他从四五个月之前就开始预谋了吗?
我着重问,秦、卢两人,吕挽强在杀人之前的几天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却反而觉得,吕挽强心情不错,似乎有些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自从辞职不干快递之后,吕挽强明显用钱节省了很多,但出事前的一周,他却请室友们出去喝了一顿酒。之后,吕挽强说要去出差,有几天没回来,直到出事前一天,才又出现在秦东好卢望采的面前。
手机“嘀——”地响起来,让我回过神里。
一条短信,何夕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她一向很简短。
“结案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回信息问:“这就结了?这么快,凶手已经都交代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见何夕回我短信,我耐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黄探长。
“黄探长,听说结案了?”
“是的,结案了,你真是够灵通的。”
“吕挽强都交代了吗?”
探长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没。”
“那怎么结案了,说不定后面还有一串没救揪出来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媒体。”探长苦笑。
“我们?!”
“一般的案子还能慢慢办,可是这个案子,案发第二天就见了报,媒体追得紧,我们的压力也很大。现在凶手抓到了,能确认是他作的案,他也承认,算是证据确凿。为了动机不明而拖着不结案的话,实在……”
“我能理解。”我这么说着,还是叹了口气。我能明了他的苦衷,这就和法国警方为什么现在还有疑点的情况下结案一样,在能结案的情况下,警方有什么理由为了更完美而承受舆论越来越大的压力呢?而且上级肯定也又限定破案时间的要求。
“检方很快会提起公诉,像这种关注度大的案子,应该会公开审判,允许社会大众旁听的吧。他至少是个死缓,认罪态度不算好,估计很可能会判立刻枪决。如果判了之后他抗不住压力再有些坦白情节,还能获得减刑机会,现在就指望这个了。”
我想起采访他的神情,他早已明白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了,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软弱下来吗?不过这也说不准,对死亡有准备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死亡真的的慢慢拉近,又是另一回事。人的心里总是有求生情节的,除非……
除非他有着比生死更重要的执着。
“对了,我们后来又调查了崔行健。”
“崔行健,那是谁?”
“就是前天你对吕挽强做采访中,提到的那个总是喜欢跟踪女人的变态。本来在你第一次做笔录时就提到过这个人,我们找他问过话,没什么疑点就放他走了。不过吕挽强前天对你说的情形,他在谋杀前一天是跟着崔行健跟到了黄织的住处。如果他所说是实,那么以小旅馆的地形,崔行健在看到黄织进入住宿的319室后返身下楼时,肯定会看见间吕挽强。“
“啊,对!吕挽强肯定得跟上楼,才知道黄织具体住在哪间房。尾行男怎么说?“
“他没看见吕挽强。而且他肯定地说,如果有人紧跟着他上了旅馆,他一定会发觉,除非是那只猫!”
“吕挽强怎么解释?”
王探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他说自己很小心,所以没让崔的发现。”
“胡扯!”
“知道胡扯也拿他没辙,现在他连死都不怕。”
我默然结束了和探长的通话。警方的调查确认了吕挽强杀黄织不是临时起意,想杀就杀这么简单,他是从其他途径知道黄织的住处的。这条途径牵扯到那些他极力隐藏,宁死都不肯说的东西。
我呆立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天色在我毫无头绪的思索中一点点暗了下来。
“嘀——“手机又响了。
还是何夕的短信,这条比刚才那条更简短,只有两个字。
“笨蛋。”
我看着这两个字发愣。我做了什么,让她骂我笨蛋?
奇怪了,她先和我说结案了,又不回我的短信,现在等了这么久,再发短信来说我是笨蛋。
可是如果现在打电话给她,问她为什么骂我笨蛋,岂不是显得我更逊了……
我捧着手机双眉紧锁。结案了,然后就跳到笨蛋。前三个字和后两个字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肚子咕地叫了一下,我猛地抬起头,看着更加黯淡的天色。
我真是个笨蛋。
何夕告诉我结案了,结案代表着她已经把黄织的尸体交回去,不用整天切来切去地研究了。这就表明她现在比较有空了,而且忙了这么久,谁都希望可以放松一下吧。再说现在的时间,正该吃晚饭呀!
不过要从三个字里推导出这一对潜台词,要不成为笨蛋难度还真是不小。
二话不说,立刻拨通何夕的电话。
“你还在警局吧,我马上就到,你喜欢去哪里吃晚饭?“我用极度谄媚的语气说。
何夕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我如奉纶音,冲到大街边,挥手大喊:“TAXI;TAXI!哦不不,出租车,出租车。!”
第十二章 奇怪的办事处
地铁候车厅里灯火通明,外面夜已深。
何夕走在前面,我快步紧跟在后。
微风起。
“够了,你还要跟多久,我们已经结束了。”何夕突然站住,冷着脸对我说。
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她面带不屑说。
漆黑的甬道里亮起灯来,风忽然打了起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能做到,你……”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伴随着热辣痛感的,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和周围人吃惊的目光。
虽然这是一个小站,以现在的时间,候车的人很少了,但何夕是那种走到哪里都可以吸引人们目光的女人。所以现在尽管没有人围观,但我们俩毫无疑问是周围目光的焦点。包括一个带着女儿的母亲,一对坐在长椅上的情侣,一个上夜班的中年人,以及一名地铁保安。
我吃惊地望着何夕,真没想到她会出手打我。
何夕淡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只是一眨眼后,就又气势汹汹地瞪了回来。
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大,地铁呼啸而来,风吹动她的发丝,在她耳畔舞动。
“别打电话给我,我会把手机号换掉。“说完这句话,何夕走上地下铁。刺耳的警报声想起,门缓缓关闭,仿佛一瞬间把她分割在另一个世界里,迅速而去。
风停了,甬道里的灯光暗淡下去,再次变成漆黑一片。
我走到长椅坐下,用手捂着脸,慢慢缩成了一团。地铁来了又去,夜归的人们在我面前经过,我全然不觉,何夕如果真的离我而去,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的心情可以控制时间,有时快,有时慢,而现在,我意识里的钟表已经停摆很久了。
“嘿!”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抬起头,是个地铁保安,我想他已经在旁边看了我很久了。
“刚才,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他对我说。
“哦。”我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我说,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呀。”他说。
我缓缓站了起来,我相信,此刻我看起来一定非常茫然。
我走开去,但并不是走向出口,而是走到一台自动售货机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拳打在售货机上。
“哎哎!”保安叫着向我跑来。
我没理他,又狠狠踢了一脚。
“当!”一罐可乐从售货机口滚了出来。
“谢谢惠顾,欢迎再来。”一个电子声音从售货机里发出。
保安跑到旁边,看了看售货机,摇了摇头:“你有火也别往这上面发啊,还好没踢坏,否则你赔不赔呀。”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却仿佛在看着别处。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用失魂落魄的语气说。
保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用奇特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意义。”他说,“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麻烦,如果有信仰的话,什么坎儿都能过去。”
“信仰?上帝?”我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信仰,我什么都没有。”
“信仰并不仅仅是上帝。”他向我微笑,“反正我要下班了,陪你走一段夜路,跟你聊聊。”
“随便。”我用不在乎的语气说。
可是在心底里,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欢呼。
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忍耐了多少路人的目光,发挥出超水准的演技,终于还是让你上了钩呀。
还有,我恨不得立刻就去找何夕算账,原先说好的脚本里,可没有她扇我耳光这回事呀。虽说演员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发挥,但也不能发挥成这样,回头一定得连本带利收回来。怎么个收法呢,嘿嘿,想想就过瘾啊。
此刻,正做好心大叔状走在我身边的中年保安,名叫袁吉。这一切的原为,还得从前天晚上说起。
那天我圆满完成了与何夕的约会任务,虽然最后想要去她家里喝咖啡的意图没有达成,但是我知道饭得一口一口吃。
我一会儿吹着口哨一会儿哼着小曲,回到了我家楼下。就在那儿,被人堵住了。
“你是那多吗?”她问。
我点头。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几秒钟后我忍不住说:“现在天这么黑,你也看不清楚,要我换个光线好的地方给你看个饱不?”
“好啊。”她立刻回答。
我晕倒。
“这位大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赶紧问。和两种人说话最好不要绕圈子,一种是聪明人,一种是二愣子。
“换个地方说话吧。”这位圆头大耳的大婶笑眯眯地说,然后一摇一摆走在了前面。
我最恨故弄玄虚的家伙……不过我还是乖乖跟了上去,摆这种谱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惹。
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路边,门自动滑开了。胖大婶率先上了车,然后一只肉肉的大手从车里伸了出来,向我招了招。
“反邪教?”我稍稍吃了一惊。
“这的确是我们工作的中心之一。这些事情做起来很繁琐啊,所以我们要和很多部门协调配合。市局最近抓的一个人,正好是我们紧盯的可疑分子,这事和你有些关系。”
“吕挽强?”我立刻想到了他,“他是邪教分子?”什么教?”
“一个规模还不算太大的邪教组织,成立没几年,刚处于扩张期。”胖大婶张开肥厚的左手,右手大拇指抵住掌心,用力捻了几下,“得把他们快点摁下去嘛。”
她笑呵呵地做这个动作,却让我觉得有些可怕。恐怕在那一堆肥肉的表象里,藏着的是雷霆万钧的凌厉吧。
“吕挽强是我们盯着的几个内围教徒,或者换个词,他已经算得上是这个邪教的虔诚信徒了。他杀人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