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街风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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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赵海富那天晚上只是让王小虎上楼去催促张倩,顺便要回所谓的材料。可是王小虎进去时,张倩已经昏倒在桌子上。江忆南在他之前进去过。王小虎原本想顺手拿走材料,不料却被发现,一怒杀人。跑出门时,却恰好被撞死。也就在当时,赵海富的宝马车正刚刚启动,突然的变故差点吓傻了他。
要不是张倩的突然死亡,或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张倩的死让卢苇和李奔都卷了进来。江忆南在博物馆频频扮装出现也被马大元发现了。此刻,江忆南还不知道,他已经身陷调查和跟踪之中。
马大元进入了密室,而且被江忆南刺伤,这让向镜我惊慌地感觉到:他保守的秘密有可能暴露。江忆南可怜的身世也有可能遭人耻笑和羞辱。那样的话,他将更加愧对师妹。他急得团团转,最后狠狠心,想出了个赵氏孤儿式的办法,让儿子向宁火速赶来顶罪。
李奔那次一个人去过博物馆,他在察看那具女尸的时候,隐约发现她的嘴唇似乎涂上了不同于口红的东西。后来的几次观察中,他对那红色产生了更大的怀疑,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他搞到了一小点红色,经过化验,竟是人的血液。后来出现的一系列怪现象让他把这一点联系了起来,才想到了女尸复活的古老传说。而这个传说,是他在大学宿舍里听别的同学讲过的——这种巫术般的仪式过去在西南部的少数民族中尤其盛行。
在那次放风筝的活动中,江忆南上错了厕所的笑话提醒了李奔。后来的几次近距离观察更让李奔确信:他出现了女性化的变性特征。
在地下室里,李奔也仔细地看过那些塑料模特,在她们的红唇上,也赫然涂着人的鲜血。
更让他疑心的是,他在密室里找到了一把梳子,上面粘着女人的长发。可是,细心的李奔发现:这些头发不是从头上自然脱落的,而是假发。人的头发,在脱落的那端发根会留下蛋白质的根茎,放在蜡烛上燃烧的话,会发出一股特殊味道。可是梳子上的头发却干枯整齐,没有这些特征。如果梳子是属于一个神秘女子的话,她不大可能戴着假发。那么,很可能,戴假发的是个男人。如果这个人便是向宁,他匆忙赶到地下密室,没有理由去干梳理头发的事情,因为舞会已经结束了。这只能说明,这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在广场上,正当人们注意力都集中到警车的时候,李奔看到,他一直怀疑的江忆南慢慢移动身体,消失在身后的树林里。而向镜我上车前的那回头一瞥,显然是惦记着他想保护的人。
紫衣女子便为此人无疑!
真相大白。
62、宿命
儿子,我的儿子!
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的马大元砰地摔倒在地上。他扔掉拐杖,又用力地撑起身子,跪着半条腿向江忆南爬去。
你要干什么!向镜我愤怒地喝道。
儿子,儿子,我是你爸爸,我的儿啊!马大元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晃着,两眼直瞪着前方。
江忆南后退了一步。他俯看着脚下这个秃头老头,就像在看一只狗,或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说话了,完全是女子的声音,只是低沉了些。
你没有儿子!
没错的,你就是我儿子。年龄是没错的。马大元急迫地说。他猛地转过头,求饶似的望着向镜我:师兄,我错了。我该死!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告诉他,我是他爸爸,他是我儿子!
向镜我没有说话,向宁呸了一声。
马大元疯狂的眼神变得失望了,可是转眼间,他又歇斯底里起来。他冲着警察不断地磕头,哀号似的说:警察同志,你们帮帮我吧。他是我儿子!我亲生儿子啊!
警察没有说话。
马大元向前猛地一扑,抱住了江忆南的裙角:儿子,你再拿刀捅我吧,我不怪你。我会求警察放了你的,你捅的是你爸爸,他们不会抓你的。不会的。你叫爸爸,我是你爸爸啊!
我没有爸爸,我是孤儿。
胡说,你是我儿子!刚才说的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你也没有儿子,你只有金子!
我错了,我该死!我给你赔罪,我对不起你妈妈!马大元疯狂地猛磕地面,脑袋撞得砰砰响。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妈!江忆南冷冷地说。他又后退了一步,马大元一下子扑倒在草地上。他一手抓着草丛,一手拍打着地面。像狼一样地嚎了起来。
我妈妈也没有儿子!江忆南摇摇头,忽然说话了:我妈妈只有女儿,我是我妈妈的女儿。
忆南!向镜我关切地喊道:不要再说了。
江忆南笑了笑,像个女孩一样理了理头发。伯父,谢谢你。谢谢你和哥哥照顾我,我感激你们一辈子。也谢谢你替我们家保守着那些秘密,这些秘密让你痛苦了几十年。
今天,我把秘密说出来了。我把它从你心头拿下了,你能睡个好觉,我也一点没有感到可耻。秘密是什么?秘密就是枷锁。它们会拴住我们一辈子。
我外公的一生就是被秘密毁了,他留下的秘密连累了你,也勒住了我。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些秘密的背后到底是什么?这几天来,我忽然想通了,那就是邪念,是黑暗中生出的邪恶。当我们把邪恶当作秘密隐蔽起来的时候,它邪恶的力量就会越大,越有魔力,越能迷惑我们。
可是说出来,许多人会痛苦的。包括你,包括那些亡魂。李奔诚恳地说。
是的,我外公是个罪人,我们家遭遇了一连串的不幸。说出来,可能会让人震惊,会给我带来羞辱。可是不说呢?那些痛苦和羞辱就不存在了吗?在我们这群人中,谁心里没有秘密呢?谁又敢说自己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呢?谁又有说出来的勇气呢。
江忆南忽然转身,不屑地望着城市的上空。他仰天喊道:我问问你们,这些公馆为谁而建?这繁华的城市又是为谁出现?当有一天,这个城市里的人全都死去的时候,这些空荡荡的房子又都归属于谁呢?
他一指祠堂:你们都看到了!它趴在那里,看到过我外公外婆是怎么死的,看到了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以后,或许它还会看到我是怎么死的!
他忽然举起手中的一本日记。嚓地一声,打着了火,红光腾起,日记熊熊燃烧起来。
一切都是罪恶,都是懦弱!这是死街!死街!纯洁的灵魂必须复活!
江忆南长发飞扬,忽然陷入了极度的癫狂。他猛地转过身,就像一个紫色的幽灵,向祠堂飞奔而去。
马大元狂喊着:儿子,我的儿子!他拖着腿在地上疯狂地爬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祠堂的上空回荡着摄人魂魄的笑声。
63、尾声
一周以后。
春天已经无处不在了。满城飞絮,一场新雨。
李奔一觉醒来,阳光落在了脸上。卢苇,卢苇。没摸到人,他猛地一惊,叫了起来。
我在这里。站在窗户前的卢苇微笑着转过身来。李奔出了口气,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卢苇不会从他身边失去了。
你在看什么?李奔穿上鞋,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风筝。
那是祠堂上空的风筝吗?
每一只风筝飞上天。天空中就会有游荡的幽魂来依附。
卢苇忽然念起了这句话。
李奔默默地望着民国老街的方向,他感叹说:世界上最叵测的其实是人,而不是幽灵。可惜,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幽灵在徘徊。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被放出来。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李奔和卢苇和好如初。有一天,他们又来到了民国老街,在广场上放起了一只风筝。
他们没有走进祠堂,祠堂的墙上,写下了好几个大大的“拆”字。推土机已经开进了老街的角落。
他们也没有去看那口井,几天前,发疯后的马大元投井自杀。
让他们一直感到疑惑的是,卢苇掉进井里的那盘录音哪里去了呢?那个明朝的故事难道永远消失在了井底?在无人的夜晚,录音里的那个女人还会从水底发出恐怖的低语吗?
赵海富涉嫌张倩死亡案仍在马拉松般的侦讯中,赵海富一边忙着拆房子,一边忙着打官司。他请了一个又一个律师。
有一天,全城所有媒体都报道了这样一件怪事:古文化博物馆里展出的女尸夜晚突然失踪,馆里新装的探头拍到,抱走尸体的是一名神秘的古装女子。警方第二天展开了全城大搜捕,中午时分,在明孝陵发现了那名自称明朝女子的人。她疲惫地倒在一座墓碑旁,披头散发,双手鲜血淋漓。她用了一个夜晚,用手挖出了一个墓穴,埋葬了那具百年女尸。坟墓的旁边,直直地插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明朝少女如花之墓”。
在网络上,那个叫“死街幽魂”的讨论版仍然挂在那里。冷冷清清。斑竹仍然叫死魂灵。
一只蝴蝶风筝不断地在屏幕上飘荡着,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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