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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部分

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第766部分

小说: 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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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上(白鹿原)有一处很大的码头。宽广的码头区后面,就是一座座巨大的粮仓,巨大的粮仓矗立在这片高原上。仿佛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高原之下,就是一望无际的良田。
灞上位于灞水和渭水交汇处,这里的人是靠水吃饭的。
洪水泛滥时。一瞬间就能吞噬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你的亲人、你的家、你的城市,但是人类要想生存,同样离不开它。所以。即便它偶尔会大发脾气,人类还是不离不弃地追随着它的脚步。
长安、洛阳、大梁、邺城、扬州、京口……。这些繁华的大城大阜,无不依托在大江大河身畔,即便是一个小村庄,也必然要傍河而居。黄河流经大名,于是江淮闽蜀之货不远万里辐辏于此,黄河改道南徙,大名便瞬间败落。
灞上码头靠水运兴旺,水运于此的货物主要就是粮食。
关中是重要的粮产区,但是它的产出不足以供应长安城的粮食需求。长安驻军、留守陪都的官员、往来游学的士子、聚集于此的各方豪门及豪门世家如云的奴仆、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们,佛寺、尼寺、道观大批不事生产的出家人……
在武则天迁都去洛阳以后,长安还有七十万人口,而其中有三十万人不是农民,这些人一年的口粮需要近六百万石,这还不包括驻军所养马匹需要的杂粮。而关中能给这座千年古都提供多少粮食呢?
扣除王侯公爵的封邑田、京官的职分田、公廨田、赐田,道观寺院的佛田,关中粮产量一年约三百万石,扣除百姓自用,交纳长安京仓的税粮最多两百万石,每年有近四百万石的粮食需要通过漕运从外地运来。
漕运因此而兴,养活了一大批靠水吃饭的人,这些人叫漕丁、漕夫,总数足有数万人。
水是最变幻莫测的,温柔的时候予取予求,愤怒的时候摧毁一切,运输漕粮必须得一群人抱成团,与汹涌的激流斗、与险恶的地势斗、与莫测的天气斗,与逢关过闸敲诈勒索的官吏斗、与各处码头的地头蛇斗,用血汗与生命把粮食一船船地运到长安,才能换来一家人的口食。
所以,靠水吃饭的人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能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就结成了一个个帮派,“顺字门”就是这大大小小的帮派中的一个,“顺字门”有两百多名帮众,五条船,在漕运帮派中只是一个小帮派,他们的帮主叫乔木。
乔帮主近来很苦恼,因为自开张以来就没顺过的“顺字门”,现在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坎儿。驾着船儿连号称鬼门关的三门峡都敢闯的乔帮主这一次是真的绝望了,他知道这回这个坎儿,他闯不过去。
这时候,他的贵人来了,这位贵人是一位很俊很俊的姑娘,这位姑娘姓古。



、第九百四十一章 顺字门

乔帮主坐在空场前面的一只石辗子上,后面是一座座映衬于蓝天白云之下的粮仓。最强弃少
乔木高大魁梧的身材,因为常年在船上劳作,双足和手臂显得异常粗壮发达,看起来就像一只踞坐于地的猛虎,但是他的脸上却满是徬徨与忧虑,这种软弱的神情与他魁梧的身材形成了强烈对比。
乔家在漕行里算是一个世家了,不是山东高门或者关陇贵族那种世家,而是跑江湖的世家。乔木从上五代起就是干漕运的,子子孙孙一直以跑船为生。
乔木身左站着他的二弟乔林,身右站着三弟乔森,身后两侧呈雁翎状站立的就是“顺字门”里的jīng英骨干,一共二十名年轻子弟。同三位长辈的沉重忧虑不同,他们紧攥着钵大的拳头,愤怒的胸膛就像风箱似的一起一伏,似乎憋忍着极大的愤怒。
乔木沉默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一清!”
一个古铜sè皮肤、大眼浓眉的汉子踏前一步,抱拳道:“弟子在!”
这人姓卓,叫卓一清,三十出头,是‘顺字门’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乔木道:“今天若是摆不平这件事,咱顺字门就算完了,这是我乔家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乔某人责无旁贷,唯有一死向祖宗死罪!我死之后,你……就带着兄弟们投入‘蛟龙会’。”
卓一清怒不可遏地道:“门主怎么能这样说,咱们顺字门有哪一个兄弟是贪生怕死的?大不了咱们就跟他们蛟龙会拼了,谁敢不忠不义,欺师灭祖,我第一个灭了他!”
乔木摇摇头,惨然道:“弟兄们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有一门老少等着养活的。拼?你拿什么跟人家拼,咱们拼得起吗?是我乔某人无能,保不住祖业,我乔某人一力承担,不用你们cāo心!”
卓一清大声道:“自打我姓卓的呱呱落地,就是顺字门这条船上的人!生,我是顺字门的人,死,我是顺字门的鬼!背主投敌的小人,我做不来!兄弟们也做不来!兄弟们。人家要吞了咱顺字门,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跟他们拼了!”
二十条大汉异口同声,神情异常壮烈。乔木勃然大怒。瞪着卓一清道:“现在我还是顺字门门主,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卓一清惶恐之至,急忙跪倒,道:“弟子不敢抗命。可……可这样的命令,弟子不能听!”说到委屈处,偌大的一条汉子竟然伏地大哭。
卓一清如此惶恐,倒不是乔木如何的严厉,实际上他们说是帮会,不如说是同族。他们一出生就继承父辈。成了顺字门的一员,乔木是他们父辈的兄弟,是他们的叔父伯父。及至长大chéngrén,他们上船做事,这才有了上下分明、有了帮规约束。
他之所以如此惶恐,是因为漕帮的帮规严厉,抗命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自打有了漕运。漕夫们自然而然地聚拢成团,渐渐便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矩。漕帮一直是以准军事化的标准进行管理的。
干漕运的,每年一月末就要从家里启程,驾船赶往扬州,大约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扬州集中并将当地粮食装船,然后一路下去,从各地粮产区继续装粮,四月份经淮河进入汴河,六七月份到达黄河河口。
这时正逢黄河涨水,他们的船要在河口码头等一个多月,待仈jiǔ月份黄河水落后,才经黄河进入洛水,将粮食运抵洛阳,一部分粮船在洛阳卸货,其他的船只继续溯河而上,经过险要的三门峡进入关中水道,最后通过渭水运抵长安。
这样一来,他们每年有九个月要飘荡在水面上,只有三个月时间因为河道结冰才能与家人团聚。这九个月里,他们守着自己的船,载着一船船粮食,通过帝国的运输大动脉,为它输运着血液,提供着养份。
军队中若是有一名士兵不服从军令,未必能影响整个军队的命运,可是在船上,每一名水手都有他不可替代的位置,一旦有所懈怠,就是整船人为他陪葬。所以船上必须有一些严格的规定,以近乎军规有时比军规还要严厉的帮规来约束大家。
在行船过程中,如果有哪个刺头儿敢违抗命令,马上绑了石头沉河处死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死者家属也默认这种规矩。如果举报,官府也是默许他们的“行规”的,会以查无实据不予受理,而死者家属则会被所有漕帮抛弃,休想再执此业。
他们是一群置于律法之下,又游离于律法之外,有自己一套更严厉的“法律”约束自己的人,令行禁止之严格比军队还要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支带有帮会传统和军队xìng质的特殊队伍,所以乔木说他抗命,卓一清才大为惶恐。
“哈哈哈,感人,实在是太感人啦!文某人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啊,徐孝廉,要不然咱们再等等,等乔帮主处理完他们的家务事,咱们再谈。”
一个yīn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响起,说话的人二十出头,短衣长裤革靴,衣身瘦窄,衬着他那豆芽菜儿似的“苗条”身材,细眼淡眉,一脸轻佻,走起路来大腿夹着,屁股一扭一扭的有点像个忸怩作态的女人,正是“蛟龙会”少帮主文斌。
文帮主原来有过两个儿子,都是少年早夭,因此对这个小儿子宠得不得了,为了好养活特意把他做女孩打扮,结果长大了也是一身脂粉气。
文斌身旁还有一位身着斜襟青袍、头笼网巾的中年人,两撇八字胡,于斯文中透着几分威严。在他们身后,还有近百名挽着裤腿、卷着衣袖的大汉,露着肌肉棱棱的胳膊小腿,一脸狰狞。
瞧这架势,乔木便是一惊,对方摆出这种阵仗,看来是不想善了啊。
乔木硬着头皮迎向那个八字胡的青衫中年人,抱拳施礼道:“徐孝廉,劳动您老大驾了,两帮子弟年轻气盛,发生了一点小冲突,弄到现在这样未免伤了和气。徐孝廉您德高望重,还望您能出面调停。”
这位徐先生叫徐林,本是一个贡生,参加过大闱,被尊为举人。他也是漕帮中人,是另一个大漕帮“天鹰帮”的重要人物。
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成为一个大帮派的重要人物,统领一帮桀骜不驯的江湖人,恰是漕帮特sè。因为漕帮和绿林、黑道不同,他们生活在灰sè地带,既有江湖人的特质,在一些事情上又必须遵守官府的制度。
漕粮征收和运输,朝廷有专门的机构管理,随之就衍生了一套盘根错节的潜规则体系。农民向漕运衙门交漕粮,征收粮赋的差役、小吏直到官员会层层盘剥,以捐耗为名从中揩油。
漕运过程中,逢关过闸,那些闸口关隘的官员、小吏、差役、杂役还要层层盘剥,不满足他们就予以刁难,拖着你不许过关,误了期限损失都是你的。在各处码头上歇停时,地头蛇也会勾结官员生事滋扰,敲诈勒索。
即便到了水上,碰到官船等有优先通行权的船只漕船也要让道,倘若人家故意找你麻烦,到了河窄处往那一卡,你就得在后边心急火燎地等着。这些关节,都不是这些江湖汉子凭武力能解决的。
可要是任由人家这么盘剥,他们的损失太大了,这种情况下,漕帮就只能交结士绅,通过他们和官府打交道。士绅在官面上有人脉有势力有话语权,他们出面,官员就不能像直接盘剥百姓那样肆无忌惮。
久而久之,这些人在漕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作用越来越大,有些甚至加强入漕帮,成为这些江湖人的首领之一。目前最大的几家漕帮,全都有士绅参与其中,甚至是由士绅在背后掌舵。
徐林对乔木拱拱手,似笑非笑地道:“乔帮主,你们之间这件事棘手的很呐。经我多方说和,徐少帮主算是答应化戈为玉帛了,不过,你们顺字门得取消字号并入蛟龙会,大家从此成了自己人,些许冲突自然就不算什么了!”
乔木一听神情就凝滞了,这本来就是蛟龙会提出的和解条件,徐孝廉这哪是从中斡旋,分明就是站在蛟龙会一边了。
乔木身后的二十多个弟子一听就炸了:“想吞并我们顺字门,门儿都没有,我们不答应!”
“对!宁死不答应!”
远处一片空场上,一个头上包了青布帕,身穿青衣布裙,弯腰叉草的小村姑忽然抬起头来,用手背拭着额头的汗水,扭头向这一边一漂。她的身姿这一挺拔,美好的酥胸顿时呈现出一道动人的圆弧,而那窄细的腰身则凹出一道魅惑的曲线。
“好像要动手了呢?”
俊俏的小村姑向远处张望了一下,笑吟吟地道。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拄着手中的竹耙站定,把压到眉际的竹笠微微抬高了些,一双锐利的眼睛向那边冷冷一瞥,蹙眉道:“差不多有两百号人呢,小妹,你行不行?”
小村姑不置可否地笑,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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