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胆丹心-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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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云笑道:“此事俺筹之已熟,如以实际情形而论,雍邸胜算在握,自非奏明皇上不可,不过俺尚有一个解着,管教他在皇上面前一字也不能伤到王爷身上,说不定连曹寅都可保全亦未可知。”
允题忽道:“老夫子既有这解着为何不早说,却令我空担了好些时心事,须知为了那魏景星的事,我已受了不少申斥,如果再出乱子,那便祸生不测咧。”
程子云大笑道:“俺这一着,虽然百发百中,却非万不得已决不能用,而且用非其时其事,以后再遇上大事便不灵了,所以不到时候,决不能轻易说出来,如今既然王爷着急,不妨伏计而行便了。”
说着又道:“这一着棋子全在老皇妃身上,您和雍邸既然是同母弟兄,母亲决没有个不疼儿子的,您只须进宫去,将一切经过一点也不要隐瞒,全禀明老皇妃,只说因为所见不同,深恐那些朱明遗孽居心叵测,有增圣虑,才设法延宕,窥其实在,却不知四阿哥着人前去收抚羁縻已妥,以致双方发生误会,那秦岭诸人的事却实不知情,请老太妃将四阿哥召进宫去当面一说,他便要奏明皇上,也难违老太妃之命,岂不一天云雾全都消散。”
允题沉吟道:“此计固然可行,便老皇妃也决不愿意我兄弟阋墙,但四阿哥却不轻易饶人,万一他竟违老皇妃之命,不肯答应又如何是好咧?”
程子云一摸项下虬髯大笑道:“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果真四阿哥当着老皇妃不依不饶,那您便不妨赔上一个不是,也就过去咧。反正他是您的胞兄,便吃上点亏也不是外人,他要是真再坚持下去,那老皇妃也不会依他,他在这个时候,既要博孝友之名,怎敢有违老皇妃之命,所以这一着俺已看准咧。”
允题连忙点头,一面又道:“这是一件了,但那鱼家父女迄今未来,又该怎么办咧?”
程子云一捋虬髯,又摸了一下脑袋道:“这事却真奇怪,如依俺推断,这些江湖人物,全是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决无不来之理,不过据那曹连升来说,他父女一路上全是和那周浔了因等人一鼻孔出气,和那马天雄更具有世谊,这却着实可虑,此事还须再问一问那李大嫂才好。”
允题掉头向外面一看,小来顺儿正侍立一旁,忙道:“你快到后面去请李大奶奶来,我有话说。”
小来顺儿答应一声是,便向后园而去,不一会,张桂香便俏生生的走了出来,向允题笑道:“王爷何事呼唤,是又要到雍王府去打听什么吗?这个时候我却不敢去咧。”
允题道:“今夜倒无须前往窥探,我着你来,是为了那鱼家父女早已来京,却不见前来践约,所以想大家商量商量,你看此事会有变动吗?”
桂香且不作答,却看了程子云一眼,娇笑道:“这又是程师爷犯了疑咧,不过我事前并没有敢保人家必来,这却怪不了我咧。”
程子云咧嘴大笑道:“俺今天真是天大的冤枉,这可是王爷的意思,俺却一字未提咧,您如不信,不妨问王爷便明白了。”
允题也笑道:“委实程老夫子并未提及此事,这全是我的意思,你却不须误会,不过这鱼翠娘既已到京为何却不来咧?”
桂香虽也闻得鱼翠娘业已来京,但是否践约却毫无把握,眼珠一转忙又笑道:“王爷虽如此说.我却有点不信,老实说程师爷对我这人却始终有点放心不下咧。”
接着又看着允题道:“如以鱼翠娘这人而论,说话倒是算数,此次但不知为了什么竟会失约,真连我也大出意料之外。
不过,如依我的看法,她即使有了变动,总也该有个交代,只要她不被其他王府邀去,也许是会在这里小住的。”
程子云道:“俺也是这等想法,那鱼老头儿虽没有答应来,他的女儿鱼翠娘却答应过,无论如何,失约总是不至于的。便俺今天在年双峰宅内吃他喜酒,南来各人也全见过,却没有听见有人提及他父女二人,这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既然连四阿哥那里全没有去,焉有到别个王府去之理,俺猜他父女也许这北京城里从没来过,要到处逛逛,等逛够了,再来亦未可知,王爷此刻却急不来咧。”
允题无奈,只有耐着心又等下去,第二天一早起来,依着程子云所言,禀明了老皇妃,并请召来雍王,当面解开这个扣儿,谁知老皇妃却笑道:“你不必如此,四阿哥到底是你哥哥,这事情,他早和我说过了,虽然怪你糊涂,却还关顾你,并不打算再让皇上生气。不过他却请我告诉你,以后少信那个什么程师爷的话,要不然便他不计较你,别位阿哥也许就放不过你。据他说这个什么姓程的,简直狂妄已极,而且胆子大得出奇,如果你不疏远些,却难免出事例。”
允题闻言,不禁一怔又惊又喜忙道:“原来四阿哥已将此事禀明母妃了,既如此说,臣儿以后改过就是,至于那姓程的,臣儿原也知道他是个狂生,今后自当疏远,四阿哥如来,还请代为说明才好。”
老皇妃又笑道:“你哥哥早说过,他决不计较你,至于你对他如何,那便凭你自己的良心咧。”
允题这才知道程子云之策,又早落在雍王算中,只得又搭讪着,说了几句,便回到自己府中,程子云迎着,见他面有喜色,心知事已解围,忙道:“王爷今日进宫所事如何?如依俺料,那雍王一定已经答应,不将此次的事奏明皇上咧。”
允题笑道:“你偏没有猜对,你那条妙计一点也没有用上。”
说着忙将老皇妃的话说了,程子云不由也一怔道:“原来如此,要依这么一说,那四阿哥便太过厉害咧,他这一着棋子,不但下在俺前面,而且已经把好人做足,王爷这以后,还须处处留神才好。”
接着又一晃脑袋大笑道:“不过他既对老皇妃说,着王爷疏远俺,便足证他也知道俺确实有一手,这倒也算是俺这东鲁狂生的知己,俺倒不可有负他的盛意,这以后还须多斗上一两个回合才对,王爷,您不怕俺这狂生替您多惹是非吗?”
允题笑道:“我如不是信得过老夫子,能将这话全告诉你吗?”
程子云又一拍大腿道:“俺之所以报答王爷的,也正在这里,您既以国士待俺,便由不得俺再顾惜这七尺之躯咧。”
正在说得唾花飞溅,摇头晃脑之际,忽听戈什哈福宁来报道:“禀王爷和程师爷,外面现有一男一女两位从江南来的人求见。”
程子云闻言直跳起来道:“这一定是那鱼翠娘父女来了,王爷还该赏他父女一个全脸才是,待俺先出去迎接,等到这花厅角门外,您再降阶以迎,只要能将这老儿父女留在府中住上些时,我们好歹也算捞着一个咧。”
一面一望左右,又道:“那小来顺儿这奴才也就真荒唐得很,三不知又到哪儿去了,还须快去将那李大嫂找来才好,人家是冲着她来的,却不能闹个正经主儿反不见面咧。”
那福宁却不开口,只在背过头去笑着,偏那小来顺儿就站在他椅子背后,闻言忙道:
“小人不敢荒唐,现在这里伺候,您要请李大奶奶那是现成,只要您吩咐一声,这就行咧。”
程子云把手一摆道:“快去,快去,你告诉他,就说是江南那位鱼翠娘来咧,着她赶快来迎接。”
允题见他喜极欲狂之状,不由好笑,忙向小来顺儿把手一挥道:“既然程师爷吩咐你还不快去请李大奶奶出来,须知人家来,便是为了要看望她咧。”
小来顺儿这才应声而去,程子云也略整衣冠飞步抢了出去,那福宁转跟在后面,出了角门,走完火巷,来到前厅一望,却不见鱼家父女,忙又向福宁一跺脚道:“你这奴才也真该死,鱼老将军和鱼小姐均是王爷特地从江南邀来的上宾,你就说不得先请他两位在前厅少坐吗?为何却教人家在门房等候回报是何道理?”
福宁忙道:“你老人家说什么鱼老将军、鱼小姐,我却没有看见咧。”
程子云不由又猛翻怪眼道:“方才不是你进去禀报王爷和俺说他父女求见吗?为什么现在又说没有看见?你这奴才戏弄俺不要紧,难道连王爷也敢戏弄起来?那俺程师爷便说不得要你这两条狗腿使唤咧。”
那福宁忙道:“奴才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您和王爷,是您听错了,方才奴才不是说得很明白是一男一女两个从江南来的人要见王爷和您吗?谁又曾提到什么鱼老将军和鱼小姐来?您这却怪不得奴才咧。”
程子云不由一怔,正说:“你这奴才为何报事不清,却教俺空跑这一趟,如果是一个寻常人物,俺却犯不着如此倒屐相迎啦。”
忽听那府门屏风外,转进一个人来大笑道:“程爷,你就真的当面对小弟这等鄙视吗?
须知今日我虽时乖运蹇,自比不上那老海盗父女,昔年也曾邀足下谬许过咧。”
程子云向那人一看,却是那盗而优则仕的李元豹,不由翻起一双怪眼大诧道:“李兄怎么也到北京城里来!这却又是大出俺意料之外的事咧。”
说着便迎了出来,再看李元豹身后还站着一位艳妆少妇,不由又笑道:“李兄是携眷同来吗?闻得嫂夫人乃系秦岭孟三婆婆义女,已经尽得秦岭一派真传,俺真倾慕已久,却想不到竟然也随足下到北京来,这就妙得紧,俺正打算求教您二位那独门暗器咧。”
说罢,兜头一个大揖,那两只眼睛却不住价,骨碌骨碌,端详人家上下,林琼仙虽然也是一个风流放诞的江湖女人,也不禁被他看得有些脸上发烧,正在还着礼,李元豹却暗想道:“你这怪物无寒喧无妨,怎么公然当着我说出对我老婆倾慕已久的话来,如果容你妙得紧,那我便不妙咧。”想着又笑道:“程爷端的一天比一天气概,愚夫妇何足挂齿,小弟这次本没打算把内子带来,一则只因奉了程爷之命前往江南听鼓,又蒙见嘱一切均须听织造曹公之命,却使小弟因此得罪雍邸。既夫妇一同负重伤于前,又经雍邸切责曹公子以看管听候发落于后,所以不得不来向程爷求教。二则因为我那恩师竟因小弟夫妇均遭鱼翠娘毒手,丢了大人,又尾追鱼家父女北上,心恐路上出事,更令小弟对各方难处,所以才携内子北来,设法化除这场是非,还望程爷始终成全,加以指教才好。”
程子云闻言忙道:“既如此说,贤伉俪且请到厅上落座,再为细说便了。”
说着又哈着腰,摆着手,不迭肃客前进,一同到了大厅之上,分主宾坐下,程子云这才一捋虬髯道:“李兄所受委屈,小弟已经全知道,但尊师也就荒唐得很,怎么竟打算劫起那贡品来,这幸而没能得手,否则岂不更是不了之局,别说俺这东鲁狂生担当不了,便王爷也必因此获谴,那却教俺如何挽救咧?”
接着又看了林琼仙一眼道:“贤伉俪既然是尾追尊师北来,那总该见过面了,俺闻得秦岭诸人在中途截劫,不但未能得手,而且还伤了好几个能者,便尊师本人也迭吃大亏,她既来京,又打算怎么样咧?须知这辇毂之下,却非荒州小县可比,可千万不能再胡来咧。”
李元豹看着他冷笑一声道:“程爷教训得极是,小弟从江南动身,便是因为深恐我那恩师只为图报愚夫妇之仇,做出事来,未免遗误王爷大事,才向曹公说明赶来。但一路之上,始终未赶上,不但未能谋面,连她老人家是否到京也尚未知道,你却教我能说什么咧?”
程子云不由踌躇,一面摸着虬髯一晃脑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