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咒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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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没有可凭弔的遗体和可转生的魂魄。」麒麟支著颐,啜了一小口水果酒。
「有,她有的。」明峰急著说,
「她的梦想还在我心裡,她也永远还在……还在我心裡。我永远不会忘记,是她救了我,让我活下去。我也不会忘记,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她忍死对我说了那些话……让我可以面对自己的杀人罪行……只要我还记得她,她就在,她永远都在。」
麒麟端详著她心爱的徒儿,发现他成熟了一点点。说不定他会走在我前面。麒麟微笑著垂下眼瞼。她的徒儿,会成為更為伟大的禁咒师。
「你若对魔王当面这麼说,你可能会被他关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没关係,这我想过了。」
「回到人间也不见得安全……」麒麟沉吟著,「红十字会本来就是神族的走狗,搞个不好,一跟红十字会联繫,他们会巴不得把你五花大绑献出去。」
「这也没办法,我就是一个人类,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类。」明峰顽固的回答,「随便他们想怎麼样,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哎呀,这样我就不能对别人骄傲,我的弟子是大魔王或天帝,我丧失了好大的靠山呀。」麒麟嘆气,「好吧,我们走吧。」
啊?说走就走?明峰张大眼睛。那你滞留在这儿这麼久,该不会為了喝酒吃饭看漫画吧?
「只是眾多原因之一……」麒麟含含糊糊的回答。「但是要走,总也要走得光明正大,不是吗?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托老的『精灵宝钻』完稿得太慢了。」
「……你等著看?」明峰张大嘴巴。
「呃,我也喜欢看,但没有到入迷的地步。」她眼神飘开来,「真正迷到不行的是舒祈。」
跟管理者又有什麼关係?明峰一整个迷糊了。「……管理者跟精灵宝钻和我们逃走的事情有什麼关係?」
「这说起来很复杂啦。」麒麟埋首继续玩她的电脑,「等魔王回来,你就知道了。」
明峰瞪著他的师父,突然有强烈不祥的预感。他当初若乖乖留在红十字会就好了……
第六章 逃亡
风尘僕僕的魔王满面风霜,匆匆的走向麒麟的宫室,一面听著李嘉的报告。
「……所以说,直到最后,罗纱还是没有吞下祕药?」他的心隐隐作痛,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他可以信赖的人。
「王上,她被腰斩。」李嘉垂下了头。
「腰斩……」魔王神情不变,却暗暗咬紧了牙。即使是颇有道行的魔族遭此巨伤,就算抢得回一条命,也得百年的修养。罗纱病到这种地步,连寻常小伤都癒合不了,何况腰斩?哪怕是禁忌的祕药也救不了。
「刺客呢?」他匆匆走著,「可查清来自什麼势力?祕药是否到他们手上?」一个也别想活。他的心裡烧著怒火,伤害他的人,一个也不要想能走脱。他城府深沉,很少断然发怒。但惹怒了他,他从来不留情。英明和残酷是他治理魔界这麼多年的手段。
「找不到祕药的下落,应该是让残存的刺客带走了。」李嘉踌躇了一会儿,「很侥倖找到一个活著的刺客……其他都让少年真人的狂信者式神杀了。」
身為魔族,他依旧被那片残酷的飘著尸块的血海给震慑住。虽然与神族分道扬鑣数万年,但他们这群保有神智清明的魔族残存著神族的优雅和文明。这样惨无人道的虐杀,只有异常者才办得到。肉块、内臟,撕扯得到处都是,像是个屠宰场。
他找到的唯一活口叠在数层尸体(或尸块)之下,四肢粉碎,身体像是被马车碾过,肚破肠流。其实已经死了大半个,而且已经疯了。
魔王不动声色的听完李嘉的报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原本担心少年真人过分慈软,没想到居然有这种霹靂手段。
是该这麼作。
「问出什麼没有?」魔王问,麒麟的宫室已在眼前。
「……他只活了两刻鐘。」李嘉谨慎的回答,「但医生趁他还活著的时候,彻底检查了他……我们认為他可能是吸血族。最少也是吸血族的僕从。」
魔王停住脚步,露出极度诧异的神情。「不可能!吸血族已经全体流放到人间去……还是我亲手执行的!该死的渣滓……无用的害虫!他们怎麼可能还留在魔界?!」
李嘉不语,递上宫廷群医的报告书。魔王拿过来看,越看越怒。吸血一族原本是魔界贵族,因為近亲通婚和滥用魔力预防「荼毒」的结果,使他们潜伏著危险的遗传病。
他们是少数还存在稀薄生育能力的魔族,但这个危险的种族却开始暗暗猎捕魔族平民吸食血液和精魄。他们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婪,甚至毁灭了一整个小镇。当他攻破那个小镇时,只看到城堡裡广大的血池裡男男女女饮血作乐,无数死亡或将死的人被刺穿吊在水晶灯下,潺潺的血像是涌泉,源源不绝。
这个小镇……是他从荒芜的大地劳苦工作三年之久,才建起围墙,成為魔族繁衍的领地。他们只用三天就毁了一切。
原本是要将吸血族全体斩首毁灭,但他的父亲念在同為皇族的份上,答应该族族长的苦苦哀求,以全族流放到人间任其自生自灭作了结。
这判决让他非常不服,但当时的他还是皇子而已。他能作的,只是彻底追查所有的吸血族,点滴不漏的押往人间。
「他们敢回来?他们胆敢回来?!」魔王转為震怒,「并且成為刺客回来?!」
勉强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愤怒压下去。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觉得已经陷入一个精緻而广大的阴谋中。这次边陲的叛变让他延宕这麼久……就是因為这批怪诞的异常者与以往不同。
更為精细、狡獪。疯狂的成份少了,更為足智多谋。像是治疗了疯狂成份中的错乱,但保留了疯狂的嗜血和杀意。
他感到心烦,这个时候,特别想见见禁咒师蛮不在乎的脸孔。像是什麼事情都会迎刃而解,无须烦恼。
推开了门,看到她还躺在沙发上看著漫画,抱著酒瓶。突然鬆了口气。
她居然还在,没有趁乱逃跑。这真是……太好了。
「鸟魔王,回来啦?」她懒洋洋的打招呼,漂亮的黑髮散在沙发上,
「连衣服都捨不得换就来,真的这麼想我?哎呀,谁让我聪明智慧又美丽善良……堪称男性杀手。」
魔王盯著她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若少年真人成了皇储,大约也不会放麒麟走。留著她解闷,实在是个好主意。
「我还以為……你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拔腿就跑。」魔王紧绷的神情和缓下来。
「可以的话,我是想跑啦。」麒麟灌了口酒,「但我漫画还没看完。」
端茶过来的蕙娘,无力的遮住眼睛。
魔王弯起嘴角,不跟她争辩这个问题。「少年真人还好吗?」
「他没事。」麒麟连头都没抬,「最少外表没事。哎唷,杂毛魔王,你也是过来人,还要问这种问题。」
他眼神闇了下来,「甄麒麟。我警告过你了。」
麒麟耸了耸肩,「……好吧,我失言。為了赔罪和庆祝凯旋,晚上请你吃饭好吗?罗纱留了好东西给你,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魔王皱了眉,狐疑的看著麒麟。他是听说了罗纱临终时,麒麟也在身旁。但罗纱会托付什麼东西给这个陌生的禁咒师?
「你在打什麼主意?」
「阴险的鬼主意。」麒麟滑到沙发上,很不成体统的将腿掛在沙发背,倒看著魔王,「来不来?不来你怎麼知道我在打什麼阴险的鬼主意?来啦,蕙娘的手艺很不错的。而且我最近拿到一瓶叫做『龙年』的酒欸!超棒的啦!我可是忍很多天了……」
「……那瓶酒好像锁在我的酒窖宝库裡。」
麒麟的眼神飘忽开来,用漫画挡住魔王的视线,「这种细节就不要讲究了……」
盯著麒麟看了一会儿。她能变什麼花招?已经切断她与各界的联繫,连首都的网路都只能在首都内相连结。任何细节他都没有放过……虽然他知道管理者绝对中立,会遵守与魔界订下的规则,不会帮助麒麟逃脱,但凡事都有意外。
他不会让意外发生。
「谢谢你的邀请,」他决定来看看麒麟的把戏,「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相信我。」麒麟举起手,「这会是很大的礼物。」
当晚,他沐浴更衣后,先将繁杂的国事拋在一旁--在这麼疲倦、愤怒、忧伤和疑虑的时候,他决定放自己一个晚上的假。从他冰冷的王座,走向麒麟温暖的宫室。
麒麟一反常态,没有瘫在沙发上当马铃薯。她把乌黑细緻的长髮绑成马尾,穿著细肩带上衣、牛仔短裤,这还是第一次看她慎重的穿上猎靴。之前她都光著脚丫的。
或许对她来说,这已经是盛装打扮了。「……我以為你最少会涂个胭脂,穿个裙子什麼的。我记得让女官塞满你的衣橱,难道她们没有?」魔王落座以后,有些挑剔的看著她。
「塞满了各式各样可以摔死活人的长裙子。」麒麟坐在餐桌上敲碗,「我知道你看我不太顺眼,但送那种杀人於无形的衣服也暗示的太明显了。我饿了!明峰!你快一点好不好?只是焗烤而已嘛!需要花这麼多时间吗?」
「五分鐘前你才突然改变菜单!你认為我是小叮噹?凭空可以变出热腾腾的焗烤?!蕙娘煮了满桌子的菜,你就是要找麻烦……」
「我要吃焗烤,我要吃焗烤!」麒麟发出惊人的噪音,「我现在就要吃!」
蕙娘无力的颓下肩膀,「……主子,你先吃点糖醋鱼顶一下好不?有客人在,你声音小一点儿……」
「我就是想吃呀!」上了餐桌的麒麟完全不可理喻,「我要吃我要吃!」
魔王无言的吃著饭,承认蕙娘的手艺很好。不过这的确是热闹的一餐,麒麟一个人包办了特大号的奶油焗烤海鲜饭,还有大半桌的菜。
看著纤瘦的她,她到底是把饭菜吃去哪了……
她这样拚命吃,魔王很早就失去胃口。蕙娘满脸困窘,明峰乾脆遮著眼。
谁也吃不下什麼,只有吃完甜点的麒麟呻吟的下了餐桌。「……今天吃个六分饱就好,等等还有活儿要干……」
……这样是六分饱?魔王无奈的看著麒麟。幸好这些年没有铮模闱垦闷鹫飧龃笪竿酢@罴尉吞峁窆俚谋г梗调梓胍桓鋈顺缘粢徽脑に悖共惶嘈拧
现在他相信了。
「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魔王握著酒杯,看著琥珀色的「龙年」在杯子裡荡漾,「到底罗纱有什麼东西托付给你?」
少年真人流露出既惨伤又错愕的神情,殭尸管家也睁大眼睛。麒麟没有让他们知情。到底会是什麼……
麒麟饮尽「龙年」,满足的玻噶搜劬ΑK盖诶汀沟拇蚩恢狈旁诓杓干系谋始切偷缒裕秩シ考溲e抱了两把琴出来。
「欸,罗纱教你的曲子,你还记得吧?」她将一把琴扔给明峰。
……那个类似弓鸣的单调琴曲?当然记得,那是罗纱教他的。明峰忍住伤悲,点了点头。
「王上,」麒麟的口气意外的礼貌,「这是罗纱要我转赠的礼物。她送了本琴谱给我。」
魔王呆了片刻,几乎压抑不住辛酸。那个可怜的、忠实的琴姬。
「我们合奏她生前最后的手泽……『广陵散』。」她錚錚两声,调整了琴弦。明峰望著琴,好一会儿才拨弦试音。
他不懂。此时此刻,他这样的心情,怎麼可能弹什麼琴?麒麟到底搞什麼?
麒麟眨了一隻眼睛,笑得非常美丽,虽然带著深深的邪气。
这种笑容让明峰有点发寒。每次她这样笑,就是有人要倒楣了。希望这个倒楣鬼不是我……明峰低头冒著冷汗,仔细想著最近有没有得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