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抉择(三)-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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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原先对“正义”的争论逐渐演变成了对年轻人本人人品的质疑。但那年轻人却并没有为底下的非议所动。正当此时却听远处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高大师来了!”原本围在年轻人面前的听众们立即就做了鸟兽散纷纷去听那位“高大师”有关央行高立得失的高谈阔论了。
面对底下稀稀拉拉的听众,年轻人无奈地努了努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的所见所闻虽然能给听众以震慑,但归根结底老百姓喜欢听的还是有“皆大欢喜”结果的故事,就算窦娥冤杀只要六月能飞雪,那便是天地正气,就算黑心黑肺的土财鱼肉乡里,只要他最终能得到惩罚那就是法网恢恢。中国百姓的心中供奉的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信条,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会一真等下去,无论这“正义”来得多么的迟缓。而在中华朝百姓希望看到的“正义”也确实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都要来得快。不过就算是如此,年轻人还是固执地四处搜罗不平之事,并不辞辛苦地通过各种方式来告诉世人。
“承雷小友,可否赏脸上楼小酌。”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年轻人的目光引向了身后的茶楼。年轻人顺着声音声音望上一望,随即露出了阳光般的笑意拱手道:“原来是顾议员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用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乔家三公子乔承雷。多年的游历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诸多风霜的痕迹,但唯一不变的却是那双永远充满热情的眼睛。挤过嘈杂的人群,乔承雷顺着狭窄的木梯来到茶楼之上,却见里头坐着两个人,一个当然就是刚才邀请他上楼的顾炎武,另一个也是乔承雷的老熟人——王夫之。见此情形乔承雷赶忙恭敬地弯腰行了个礼道:“晚生乔承雷见过王议员、顾议员。”
“什么议员不议员的。承雷小友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生疏起来?”顾炎武连连摇头道。而一旁的王夫之也含笑招呼道:“承雷你可别拘束,过来坐吧。”
熟悉两人脾性的乔承雷倒也不推辞,径直便与二人同桌相坐道:“晚生刚才在楼下的一番言语让两位见笑了。”
“哪里,小友刚才的话字字珠玑。只可惜是对牛弹琴,不入耳又有何用。”顾炎武两手一摊道。不用说乔承雷刚才的遭遇他与王夫之二人早已看在眼里。
“晚生也知道自己的演讲可能收效甚微。”乔承雷低下了头承认道,此刻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自嘲。
“但总要有人将实情公之于众,不是吗?”王夫之以鼓励的目光接口道。
“公之于众又能如何?君不见现在我中原上至内阁下至百姓眼里除了钱还是钱。”顾炎武以看穿了似的口吻说道:“为了我,无论是皇帝还是叫花子都可以放任残酷的剥削,道德的败坏,这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
“宁人,你太悲观了。”王夫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悲观而是现实。我在欧洲是曾不止一次听闻‘人性本恶’之说。为此还同西洋学者进行过大篇的辩论。但如今看来我中华君民倒是将‘人性本恶’一说活灵活现地演绎了出来。”顾炎武略带刻薄地说道。
“难道这就是礼崩乐坏?”乔承雷凑上前问道。他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让他不得不对中华帝国光鲜的外表产生了质疑。
“应该是盛世下的礼崩乐坏。”顾炎武跟着纪正道。但他在说这话时却并没有带上其一贯具有的嘲讽语调而是出乎意料的冷峻。
盛世下的礼崩乐坏——王夫之不得不承认顾炎武的形容一针见血。只不过这种“礼崩乐坏”并非是在促使盛世崩溃,恰恰相反是盛世的出现伴随着“礼崩乐坏”。甚至在一些地方种种迹象还毫不客气地表明正是这种“礼崩乐坏”推动了当地经济的繁荣。也正因为如此,一切原本真切的道德标准几乎在一夜之间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试想当一个民风淳朴却极其贫寒的村子看着另一个村子通过抛弃礼仪廉耻而一夜暴富,人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此刻无论是激进的顾炎武,还是沉稳的王夫之,亦或是年轻的乔承雷都深深地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感。他们当然不知道资本主义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现象,一方面它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使一个民族国家走向强盛,但另一方面它同时也抽掉了这个民族天然的生存基础和败坏了这个民族人民的道德的和身体的健康。须知在这种制度中,资本对利润率或剥削率的追求是一种生存条件,因此一旦资本在一个国家占据了主导地位,人们总是会发现生产过程中的残酷剥削、社会状况的大大恶化、以及国民健康总体水准的急剧下降。
就这一点来说,就算顾炎武、王夫之等人尚还不清楚什么是资本主义,也不知道什么是“剩余价值”,心中的直觉却在提醒他们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如果放任目前的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堂堂的礼仪之邦早晚会被那日渐膨胀的贪婪吞噬。想到这里王夫之不由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现场沉闷的气氛道:“无论如何,我朝正在日渐走向强盛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可如何在盛世中保持民风淳朴却是历朝历代都需要面对的难题,亦是吾辈所要肩负的重任。”
“民风淳朴老夫是不敢奢望,不过要是能确立下民权倒是也算是功德一件。”顾炎武认真地说道。
“民权?”对于顾炎武有关民权以及人民主权的言论乔承雷也是早有耳闻的。但是由于这些论点一直有“大逆不道”之嫌,因此在中华帝国的士林之中影响并不大。
“是的。只有确立了民权才能制约个人对他人的过度剥削,同样也能约束受剥削者的过激之举。”顾炎武扬起头抚摸着胡须说道。
“可是朝廷不是已在《宪诰》之中宣布‘民为邦本’的国策吗?”乔承雷不解地问道。
“不确立民权,何来的民为邦本?亦或是说朝廷如何证明民为邦本的国策?”顾炎武冷哼道:“想那黄太冲当初在国会上信誓旦旦地宣称要民为邦本,现在呢?”
“哎,宁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冲为相五年,体恤百姓,政通人和。只是有些事是身在其位不得不为罢了。”王夫之微微摇头道。
“恩,头两年确实是如此。至于如今嘛,恐怕我们的首相大人这会儿想得最多的还是他的中央银行或是他的党魁宝座吧。还真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顾炎武不无揶揄地嘲弄道。
听到这里王夫之只得向好友报以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事实上比起顾炎武来,王夫之更能深切地感受到黄宗羲目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与野心。这也难怪,陈家明的落马以及内阁换届的临近使得中华帝国的政界充满了动荡。更何况对于黄宗羲本人来说,就算这次能连任成功,未来的五年也将是他最后的首相生涯。尚未达到花甲之年的黄宗羲当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政治生涯如此快地结束。因此国会议长一职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新目标。只是虽然之前有过陈邦彦的先例,但黄宗羲在复兴党内却并没有陈邦彦那般的威望和资历,特别是复兴党中的岭南一系更是因为黄宗羲在经济上的政策与其心存间隙。在这各情况下便不难想象黄宗羲会利用目前尚在手中的首相大权在复兴党内巩固自己的地位。
眼见王夫之一脸无辜的表情,顾炎武却并不打算给好友“面子”。却见他努了努嘴不满地说道:“不过而农啊,正是因为你们东林党的无能才让黄太冲他们现在有那份闲心窝里斗呢。就目前来看,我们的首相大人根本就不担心这次的大选。”
被指责为“无能”的王夫之却甘之如饴地笑了笑道:“宁人教训得是。其实东林党也很希望能让复兴党那边担忧一回,只可惜每每总是事与愿违。”
“哼,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当然不会有好结果。”顾炎武说到这里突然回头向乔承雷建议道:“承雷,他们内阁既然每五年都要来一次总结,那咱这里也给他来一次总结。不过这内容嘛,自然不能是什么去年又打了胜仗,或是今年贸易额又提高了多少。我看咱就将你这几年一路上所见的不平之事编撰成册如何?”
“这个主意好啊!不瞒先生,晚生是早有这打算的。相关的素材也整理得有一大箩。只是至今不有出版社肯反这些东西出版罢了。”乔承雷狠狠地说道。显然这些年他所碰到的钉子着实地不少。只是他并不知道,倘若他不是乔家的三少爷,他所碰到的就不止是“钉子”那么简单了。
“谁说要出版了。老夫是要将这份报告在国会上公之于众。怎么说这也算是同内阁前后呼应吧。”顾炎武说到这里又回头向王夫之问道:“而农,这事你怎么看?东林党可是在野党啊,倘若也同执政党一个鼻孔出气,那还叫什么在野党?”
顾炎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夫之也只能欣然应允。更何况正如其所言,论政绩、论影响东林党都不是复兴党的对手,加之海军在太平洋、印度洋上的接连获取的胜利都为复兴党再次问鼎执政党宝座奠定了基础。留给东林党的有利筹码似乎只有揪错了。眼看着顾炎武与乔承雷兴致勃勃地商讨着具体事宜,王夫之的心中不由地萌发出了些许的感慨。眼前的二人不约而同地都对当权的势力充满了厌恶,却同时又被他们所厌恶的势力所保护着。
命运的抉择 第二部 第三百七十二节 继父业艾哈迈德拜相 会奥相紫轩巧周旋
弘武十六年(西历1665年)元月,随着平地一声春雷,中华朝迎来了她的第十六个年头。在这一年的正月,香江、扬子、汾水、康定四大银行正式受到弘武女皇的册封。四大银行的标志也随之改为红、青、黑、白四色如意。顶着御赐头衔的四大银行联名对外宣布成立银监会以规范银行业的操作。与此同时,内阁亦向国会递交了《中央银行筹建方案》进行审议。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中华帝国央行的诞生做准备。但此刻又有谁知晓在后世的学者眼中四大银行受封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央行成立本身,毕竟它代表了一个时代的降临。
当然没有任何人能完全猜测出未来将要发生的事,这一点就连来自“未来”的孙露也无法做到。历史就像一条奔腾不羁的洪流,你或许可以测量出她的流向,却永远无法肯定她下一刻会否乖乖地待在河道里。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哲人千年之前的缄言至今尤在告诫着人们胜与败、生与死,有时只是观察角度的问题。
正当中华帝国的帝都南京为鲜红的爆竹所覆盖的同时,远在大陆另一端的伊斯坦布尔,世界的颜色只剩下了白与黑。洁白的是积雪,漆黑的是丧服。在刚刚过的1664年,奥斯曼的宰相大维其科普鲁鲁在伊斯坦布尔的官邸中永远地闭上了那睿智的眼睛。这一惊变所产生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一年前奥斯曼舰队在印度洋上的覆灭。一时间亚非欧诸国纷纷派遣特使前往奥斯曼表示“哀悼”。然而让不少“特使”感到失望的是,奥斯曼的政局并没有因科普鲁鲁的过世而产生动荡。科普鲁鲁的长子艾哈迈德在第一时间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了奥斯曼的新大维其,而在另一边“伟大”的苏丹穆罕默德四世依旧待在后宫整日与美女厮混。一切的一切都使人们相信科普鲁鲁家族并没有衰落,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为年轻也更为强壮的当家人罢了。原先的“悼念者”很快就变成尾随新大维其左右的“奉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