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全本)-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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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数千漕工被鲜血刺激得眼睛发红,从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变成了发狂的疯牛冲进防守薄弱的行辕,混在其中的白莲教杀手便会趁机下手,这里除了白师爷之外将不会有一个活口!
李肱、黄公公见此情形,不由得心慌意乱,特别是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惩治乱民、维护纲常的李肱,发觉自己有可能中了对方的奸计,脸色就变得非常不好看了。
现在行辕防守薄弱,一旦真的诱发民乱,又有白莲教从中蛊惑,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不假思索地把目光投向了秦林……现在这位锦衣卫副千户已被看作了主心骨。
“笑,笑得很开心啊?”秦林脸上并没有白师爷所期待的畏惧、震惊,而是好整以暇的,目光带着像看白痴那样的怜悯,“你以为外面兵丁已和漕工大打出手,辕门之下已经血流成河,一切都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白师爷不由自主地心头发冷,他睁大了眼睛:难道……
“仔细听听,傻瓜,这是喊杀声还是欢呼声!”秦林不屑一顾的哂笑起来。
怎么可能?白师爷不甘心的抓紧了衣领,计算天数,就算不耽误任何一点时间,要把银子从东海运到这里,今天是绝对不可能的呀!
辕门之外,一长串双驾马车正缓缓地行来,韩飞廉和游拐子身穿锦衣卫飞鱼服坐在最前面那辆的车辕上,喜气洋洋的,大声吆喝着围上来的漕工:“让开,让开,咱家秦长官找回漕银啦,哈哈!老爷我要升官发财啦!”
什么?漕银找回来了?
漕银找回来了!
谢天谢地!
漕工们只觉漫天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互相拥抱着大声欢呼,更有不少人喜极而泣。
这漕银一旦找回,压在漕帮头上的大山就轰然倒塌,不但再不会被官府逼着赔补漕银损失,陈王谟布置的过分细致的检查也会取消,京杭大运河立刻就要恢复正常通航,很快这条贯通南北的大动脉就会像过去那样繁荣,南来北往的商客络绎不绝,各式漕船穿梭来去。
于是依靠运河生活的漕工们,又可以像往常那样用汗水换取养活一家老小的钱粮,清贫而内心安宁的生活下去,享受着春天的暖风、秋季的凉爽,妻子的温情和儿女绕膝的快乐。
但对于居心不良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譬如躲在人群中的皮大哥,以及另外一些早有预谋的家伙。
眼露凶光地看着紧抓着袖子里面藏着的利器,皮大哥掌心都要攥出水来,但他却不敢有分毫异动:数千漕工都在欢天喜地的庆祝找回漕银,要是谁敢在这节骨眼上轻举妄动,绝对会被几千双粗大的老拳捶成肉饼!
押着车队的巡江哨官葛长官却是心头忐忑,这时候要是谁掀开了箱子看看,铁定穿帮,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他只知道正率着蜈蚣船在扬州以南的长江上巡逻,秦林乘着划得飞快地江划子从下游过来,又把他和手下这群弟兄征用了,跑到瓜洲渡码头上临时征用了一支大商队,换成水兵赶着马车往扬州来。
这些箱子里面根本不是装的漕银,而是宣纸、景德镇瓷器之类的货物!
幸好,始终没有人对箱子产生怀疑,或许因为装运货物的白板条箱子和运漕银的箱子很像吧,秦林在码头上观察了一会儿才选定这支商队的。
明明被五峰海商运到海上的“漕银”突然又回到了杭州,行辕军士没有和漕工打起来,藏在漕工人群中的卧底也没能发挥作用,于是提前埋伏起来的黑衣人就困惑不解了: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和计划完全不一样了呀!
一名黑衣人趴在乌漆抹黑的窗口后面,聚精会神的用强弩瞄准了漕工,悻悻地问着身边同党:“毛师兄,这怎么回事儿啊?贺香主不是说……”
咚的一声闷响,把这黑衣人吓得像虾子似的往上跳起,急忙回头只见毛师兄已经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然后他就看见了傻笑着的牛大力。
一条粗大的棍子照头砸落,黑衣人昏死之前记忆中的最后一道剪影,是牛大力咧开的大嘴里那口焦黄的大板牙。
真恶心……这是黑衣人在昏死之前脑海中出现的最后三个字,紧接着头上一痛,眼前一黑,他暂时失去了意识。
辕门处,韩飞廉和游拐子押着“漕银”走了进去,他俩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要是发现并不是漕银,混在漕工队伍里的白莲教徒乘机煽动,只怕后果相当严重,但现在,人心已定,大局再无法翻转了。
秦林带着众人从辕门内走出,白师爷被陆胖子牵着,五花大绑,脸上带着淤青……这一次霍重楼有了准备,抢在他服毒自尽之前动手,终于生擒活捉。
白师爷实是白莲教的一位香主,以智谋奇变著称,潜伏在漕运总兵官身边,图谋极大,身份地位直追教中长老,却不料被秦林所擒,落得如此狼狈。
白香主身份保密,绝大多数混在漕工中的教徒并不认识他,只觉得奇怪而已;但主持在漕帮卧底的皮大哥就不同了,他知道白香主的作用有多么巨大,登时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秦林跳上辕门旁边的一块上马石,霍重楼在他身边小心护卫。
“漕工弟兄们,你们被蒙蔽了!”秦林双手在嘴边圈成喇叭状,大声喊道:“非但漕银已经找到,就是以前也并没有说要你们赔补,实际上本官十天前就查明了漕银的下落,追回来易如反掌,又怎么会勒逼漕帮呢?”
漕工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道:“敢问长官,那让咱们每人出五两银子赔补的话,就是?”
“谎言……”秦林斩钉截铁地道:“白莲教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煽动你们谋反,和朝廷的大军开战,替他们流血卖命!”
嘶……漕工们倒抽一口凉气,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苦哈哈,谁没事干非得把脑袋栓裤腰带上和朝廷打仗?
当然,如果照白莲教的预想,被煽动起来冲进行辕的漕工们“失手”打死了陈王谟、李肱、黄公公,这一位伯爵总兵官、一位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一位太监钦差副使,那漕工们左右也是死,不反也不行了。
混在漕工里面的白莲教徒惊慌起来,有人叫道:“别相信他!这都是朝廷骗咱们的……”
话还没说完,身边就空了一大圈,漕工们远远站开,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目光没有了苦哈哈兄弟之间的情谊,而是冰冷、陌生。
这个人要诱使他们造反、流血、杀头,除了被洗脑的愚昧教徒之外,普通人谁不恨他?
皮大哥咬咬牙,趁着身份还没有暴露,从鼓鼓囊囊的棉袄底下取出精巧的弩机,迅速对准了踩着上马石的秦林。
那短弩上的箭矢,锋利的尖端闪着蓝汪汪的寒光!
第193章 顺藤摸瓜
霍重楼反应极快,盟速拦在秦林身前,双手五指箕张,要以双掌二十年苦练的大力鹰爪功硬接毒箭。
眼见奇变横生,陆胖子等人大吃一惊,张紫萱也惊讶地叫道:“秦兄小心!”
秦林反而不慌不忙,笑容依然灿烂,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因为皮大哥根本没办法发射弩箭了,就在他端平短弩瞄准秦林的那一刻,不知多少双强壮有力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按住了他的胳膊,揪住了他的衣领,掐住了他的脖子,扣住了他的手腕……根本来不及射出弩箭,这家伙已全身被制,除了眼皮子还能动之外,全身上下分毫也动弹不得。
以往漕工兄弟们对皮大哥的信任和敬佩,早已变成了愤怒和憎恨。
为什么,为什么?皮大哥愤怒地看着这些往日称兄道弟的漕工,在他心目中反而是这群人背叛了他,却不想想从一开始他就存心要用穷苦漕工的鲜血和生命来做造反作乱的祭品。
“我们凭着力气干活吃饭,忙时流汗苦干,闲时喝碗粗茶、陪陪老婆孩子,活得虽然穷,总比提着脑袋和朝廷官兵打仗好得多……”一位平时和皮大哥很亲近的中年漕工,十分认真地说了这番话,“所以,我们不想造反,真的不想。”
皮大哥哆嗦着嘴唇,已经无话可说。
另一位年轻的漕工把三钱银子扔到了皮大哥脚下,满脸鄙夷:“这是上次俺娘生病你给的药钱,现在还给你……俺这条命虽然不值钱,却也不只卖三钱银子!”
漕工们把皮大哥和刚才煽动作乱的家伙都捉了出来,献到辕门底下,任凭行辕兵丁捆缚。
秦林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又令漕工们互相搜查,凡是身上携带武器的人通通抓起来,搜出告发者重重有赏。
漕工们欢呼一声,立刻动手,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对陷害漕帮、妄图牺牲大伙儿性命来造反的白莲教恨之入骨,又听秦林说有赏金,搜查之仔细那就别提了。
那些藏在人群中的白莲教徒顿时无所遁形,纷纷被捕,被查出的武器叮叮当当的扔在地上。
牛大力和几名葛润手下的水兵,也拖着被打晕的黑衣人走了过来,将情况解说一番,漕工们更是切齿痛骂白莲教阴险毒辣,拿大伙儿的命不当回事。
到此时节,李肱和黄公公知道大局已定,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想到如果白莲教煽动数千漕工冲进防守空虚的行辕,自个儿这条命还在吗?真不啻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回来。
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无能全靠秦林破解全案,不说两句感谢话又觉得太过意不去,李肱便拱拱手从侧面赞道:“方才千钧一发,秦将军面对强弩毒箭方寸不乱,果然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佩服、佩服!”
真不愧为久历官场的文官,就算打肿脸也不能丢份儿啊!瞧人家这有多委婉?
张紫萱也欣赏的瞧着秦林,刚才她也被吓得不轻,倒是秦林从容不迫临危不惧,当真了不起!虽然绝美无暇的脸蛋被涂得蜡黄,一双深邃迷离的眼睛里,已写满了期许。
张懋修更是大声赞道:“秦世兄实在心性坚定,小弟读阳明先生书,看到见心明性、心外无理、心外无物的字句,总觉言过其实,今日见秦兄在生死关头仍能面不改色,始知古人诚不我欺!”
秦林嘿嘿干笑两声,他哪儿是什么心外无物啊?根本就是不能做其他反应好不好!被短弩毒箭指着,不动的话前面好歹有东厂高手霍重楼挡住,要是乱躲乱动,被别人抽空子射一箭,岂不冤枉得很?
“他奶奶的还心外无物,老子后背都是冷汗,只不过冬天衣服厚看不出来罢了!”秦林心里头骂了句愣头青小舅子,脸上当然不露声色,自信满满的大吹法螺:“大明圣天子在位,首辅张相公贤明果决,眼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我料定漕工并无谋反之心,就算白莲教妖匪暴起发难,也必定立刻被漕工制服。”
众人听了这番话,自然谀词潮涌,小半冲着万历皇帝,大半倒是奔着张居正去的!万历的耳朵伸不到扬州来,可张居正的二子一女就在这里呀!正是拍马屁的好时机嘛。
李肱、丘百户和扬州知府等人暗暗感激秦林,这次他们地面上搞出漕银失窃、白莲教谋反一事,只怕朝廷要降罪责罚,秦林挑起话头叫各位在张居正儿女面前大拍马屁,还顺理成章,不显得突兀和过分恶心,这份心意可就难能可贵啦!
霍重楼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了,秦长官才是成竹在胸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呀!不过,刚才自己那番举动也没有白费,这番尽忠职守舍身相护的忠勇行为,谅秦长官和众位大人也是瞧在眼里了的。
耳听谀词如潮,张敬修温和的与众位官员客套,张懋修就乐得合不拢嘴,颇为父亲的执政之道而骄傲。
张紫萱则瞥了秦林一眼,抿着嘴笑。
眼下的局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