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全本)-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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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狼心狗肺?哎呀呀,原来姓杨的也有奸臣!”
听到这话的茶客,无不捧腹大笑,旁边一位头戴方巾、模样像个教书先生的中年人正喝着口茶,噗的一声把茶水喷出老远,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最后才好心告诉秦林:
“这位外路客人,想必是把杨家将和安史之乱搞反了,杨玉环、杨国忠的事情是唐朝的,还在前面,杨六郎他们是宋朝人,要晚好几百年呢。”
秦林瞠目结舌,抓着头发讪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今个儿倒是长了见识,嘿嘿,不到你们密云来,我还不知道这个姓杨的大奸臣呢!”
茶客们付之一笑,只说这外路客人孤陋寡闻。
陆远志则捅了捅牛大力的腰,弟兄俩位笑得这才叫个忍俊不禁呢,秦长官一语双关,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啊,实在是高!
那可不,那些装成后来的茶客、扮成行人和小贩的暗桩,听到秦林的话都是哭笑不得……他哪儿是在骂杨国忠?所谓“不到密云还不知道这杨姓奸臣”分明是指着鼻子骂蓟辽总督杨兆!
而且,就是骂给他们听的!
秦林偶尔扫过的目光,如同冷电一般犀利森寒,这些暗桩也算极有经验的高手了,可在他扫视之下都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那家伙骂完之后,得意洋洋的朝着暗桩们瞥了瞥,笑容中带着浓重的讥嘲,越发加深了他们的挫败感。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羞辱了,茶馆街底下装成乞丐的两个暗桩,在寒风中冻得直流鼻涕,其中之一压低了声音:“吴老大,咱还要盯多久?兄弟怎么觉得这家伙在耍咱们呢?!”
吴老大在寒风中双手抱在胸口,跺着脚取暖,恨恨的瞥了眼茶楼上舒舒服服喝着热茶的秦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就算是耍咱们,也得盯紧了,要是有一点儿闪失,跟丢了这家伙,赵师爷非把你我的皮扒下来不可!”
老子就是耍你们,怎么样?茶馆二楼坐着的秦林,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装作专心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等讲到精彩处,一众茶客尽皆鼓掌叫好,秦林也跟着叫:“好,说得好!”
叫就叫吧,偏偏他还要手舞足蹈,不知怎的就撞到了旁边端着茶壶走过的茶博士,只听咣当一声响,很大一只黄铜茶壶被撞的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滚热的开水如瀑布洒落。
这下可好,在楼下盯梢的两个暗桩是做梦也没想到天上会突然飞下一只盛满开水的大茶壶,那一幕便叫做茶壶冒汽生紫烟,开水瀑布挂前川,就算两人身手不弱,也只勉强躲过了茶壶砸头之厄,躲不开滚水浇身之灾。
哗啦啦水声,滚热的开水浇得两个暗桩满身都是,登时烫得他俩乱蹦乱跳,哎呀妈呀的怪叫。
饶是冬天衣服穿得多,可怜的吴老大和他的同伴也被烫起了满身燎泡,痛得直跳脚。
这下他俩倒是不必为寒冷而抱怨了,只可惜似乎又热得过头了点,两个人头面通红,活像煮熟了的对虾。
茶楼内外别的暗桩都惊呆了,想替吴老大救治吧,又不好公然暴露身份,心头直骂这姓秦的钦差实在可恶,手腕着实毒辣。
吴老大倒也光棍,赶紧从路边雪堆里抓起一堆雪往脸上一按,又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这才稍微喘了口气,下意识地抬眼往楼上一看。
乖乖不得了,陆远志、牛大力还在原处,唯独秦林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人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吴老大心脏都骇得离了位,赶紧做手势,问四周扮成小贩、茶客的手下,谁看见秦林往哪儿跑了。
暗桩们面面相觑,刚才他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注意力都放在乱叫乱跳的吴老大身上,一不留神就没看住秦林,这会儿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妈的!吴老大有种喷血的冲动,连不停赔礼道歉的茶博士都不想理会了,四处东张西望,毫无希望地寻找着秦林的下落。
他正准备指挥手下散开搜索,却见秦林从茶馆后院提着裤子,哼着歌儿,一脸满足的走出来,分明是去上了趟茅房。
吴老大被烫得通红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心头几乎抓狂。
“咱们怎……怎么办?”同样被烫得像个大虾米的手下,捂着脸忍痛问道。
“把钦差行辕那边的弟兄都调过来,曾省吾那边,留三个人盯住就够了……”吴老大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句:“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盯不住这小王八蛋!”
秦林在茶楼听书,蓟辽总督府知道他是个最难对付的,安排的暗桩绝大多数都过来盯住他,这回真是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了,牢牢将他钉死。
“哼,就不信你会飞天遁地?”吴老大恨恨地说着,同时不停往脸上涂抹治疗烫伤的獾油。
嘶……真他妈的疼!
随着秦林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杨兆一伙往钦差行辕布置的暗桩数量就减少到了最低,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曾侍郎、徐文长年纪都大了,再没有谁会像秦林这么滑不溜手。
钦差行辕后门,唯一的暗桩装成力夫,在寒风中走来走去招揽生意,倒不是他喜欢走动,而是如果在这种天气停下来,两只脚就会有冻僵的危险。
当暗桩走到墙角,视线被挡住的那么一刹那,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钦差行辕溜了出来,提着口硕大的藤箱,很快消失于小巷之中。
蓟辽总督府刘良辅居住的小跨院中积满了雪,总督府的仆人们都知道,这位师爷是浙江绍兴人,南方少雪,所以他特意让雪堆在院子里面不去扫,以欣赏北国的雪景。
小跨院一头通向总督府签押房,一头则直接对着巷子。
刘良辅正在家里慢慢喝着绍兴黄酒,他帮着杨兆为非作歹,如今捞的也够了,年纪也大了,寻思要不要趁着这次的事情,干脆向杨总督告老,带着累年的积蓄衣锦还乡?
昨天徐文长点明保命账之事,后来赵师臣几次三番暗示他把底账交出去,免得被钦差大臣搜出来大家都要倒霉,这件事越发加深了刘良辅抽身退步的想法。
绍兴师爷替人做假账,自己必须留下一份真底子,这是行规。要不万一案发,东家官府把短少钱款的责任全推到师爷头上,做幕宾的人无权无势,手上又没有证据,到时候如何自保?岂不是白白帮人做替死鬼了么?
杨兆自己不晓得怎么和相府交涉的,好好的蓟辽总督居然弄到现在的局面,不过那都是杨兆和赵师臣的事情,和刘良辅这个只管做假账的粮饷师爷没有关系。
刘良辅一口回绝了赵师臣的要求,坚决不承认自己留了保命的底账,但后头想起赵某人的心狠手辣,他又忍不住后怕,心头萌生几分退意。
忽然靠巷子那边的门环被人叩响,刘良辅从思虑中回过神来,走到门口打开一看,颇为惊讶地道:“咦,怎么是你?”
第418章 妙计离间
来者身材枯瘦,穿一件飘飘荡荡破洞里露出棉花的旧棉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颔下山羊胡子黄不黄、灰不灰,正是绍兴师爷的老前辈徐文长。
“他乡遇故知,刘先生就不请老头子进去一叙吗?”徐文长笑容可掬,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
万历年间,天下衙门里头做刑名、钱谷师爷的,十个有六七个是绍兴人,赵师臣、刘良辅和徐文长都是老乡,只不过徐文长志在安邦定国,赵、刘是帮着主人为非作歹的劣幕,双方势如水火,根本没有什么交情。
如果是以前,刘良辅早就把门一关,叫徐文长吃个闭门羹了,可今天不同以往,昨日正钦差曾省吾接了张相爷钧旨之后透出的口气很不好,刘良辅就有点心头打鼓,见徐文长来访,正好向他探探风色。
刘良辅立马满脸堆笑,唇边两撇老鼠胡子都翘了起来:“老前辈大驾光临,晚生蓬荜生辉啊!请请请,外边风大,快请进来,晚生只恐这敝居简陋,怠慢了老前辈!”
徐老头不仅年纪大些,成名怕不比赵师臣、刘良辅早十几二十年,绍兴师爷之间排起资格,他要是谦虚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刘先生客气了……”他颇为矜持地点点头,迈步走进院子。
见徐文长提着口藤箱,刘良辅有些奇怪,还没等他开口问,徐文长就道:“你我同乡之谊,老头子穷,厚着脸皮带了点绍兴的状元红、霉干菜烧肉、霉豆腐,还有金华的火腿,与刘先生同享吧。”
绍兴出产的霉干菜、霉豆腐,这时候的绍兴人在外面,说起来都是口水直流的,刘良辅在边塞上替人做幕宾已有十来年了,听得有家乡带来的诸般美味,登时馋虫大动,连声道:“老前辈惠赐,晚生愧不敢当。”
同乡往来,带点家乡土特产,这简直再寻常不过了,刘良辅根本不疑有他,和徐文长进屋落座。
徐文长打开藤箱,果然是些绍兴特产,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用红泥小火炉热了热做好的霉干菜烧肉、切好的金华火腿,又启了酒瓶的封,将那状元红隔水托热,倾在碗里,色如琥珀,香气扑鼻。
都晓得对方不单单是为了叙叙乡谊,几番推杯换盏,刘良辅先出言撩拨:“老前辈当年在胡总督幕府之中,协掌东南御倭之事,威震闽浙、名动江南,之后二十年闲云野鹤,如今又在秦将军幕中,想必还得意?”
“秦将军年纪虽轻,已是名达天听,而且并无一毫骄矜之气,极其礼贤下士,解衣推食以待老夫……”徐文长笑呵呵地说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热。
什么礼贤下士,什么解衣推食?秦林初见就差点把徐文长抓进牢里,之后又动不动恐吓他,要叫李时珍给他插一脑袋的银针,陆胖子和牛夯货两个,更是差点把徐文长一把胡须给拔光了。
偏偏徐文长还死心塌地跟着秦林,替他出谋划策。
如果叫那些备着厚礼、恭恭敬敬请徐文长出山做幕宾,却被他拒之门外的达官显贵晓得了内情,恐怕会把眼珠子都摔碎吧。
刘良辅点点头,也自夸道:“如今咱们绍兴人做幕宾,十个有九个是得意的。不是晚生自卖自夸,赵先生和学生在杨总督这里也是被委以重任,十余万大军粮饷,每年上百万出入,都在咱笔头子上呢。”
见说的入港,徐文长就哈哈一笑:“刘先生,别的倒也罢了,既替人做粮饷师爷,老夫不得不提醒你那本保命账可得藏好,否则钦差查起杨总督的弊案,他一推三六九,你就得做替死鬼。”
“怎么,钦差真要查杨总督?”刘良辅老鼠眼睛转了转,故意装作害怕,压低了声音问道:“京师里头,是张相爷有意对付杨总督,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学生瞧杨总督和张相爷颇为相得,老前辈如是说,未免过分了吧。”
哼哼,你不知死活,反而想从老夫嘴里套话?徐文长心头冷笑,举起酒杯慢慢啜饮:“刘先生问这个做什么?你我替人做幕宾的,就算东家要倒台也管不着,咱们到时候大不了把那保命的底账往上一交,卷铺盖滚蛋,怕他何来!”
幕宾不是衙门的正式官吏,与请他的官员介于师、友、门客三者之间,承担的责任有限,像当年胡宗宪蒙冤下狱,也没徐文长多少事情,他自己跑回老家就算了,当然,名誉受损、理想遭到重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良辅却存着另外的心思,听徐文长总提起那本保命账,他老鼠眼里就闪出几丝狡诈,装得有几分惶急:“事关晚生的饭碗,还请老先生预先透个信儿,好叫晚生有个准备。”
徐文长眉头一皱,故意把案情说的格外严重:“呵,刘先生不晓得,这件事一直通天杨总督贪污弊案,是今年头一桩的大案,都御史、给事中雪片般的弹章飞上朝廷,张相爷震怒,下令务要彻查此案,曾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