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全本)-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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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方逢时告病,兵部左侍郎代理部务曾省吾也道:“下官惯常督师,找遍十万军中也挑不出秦将军这般勇士,说什么俞龙戚虎,夸什么邓神枪刘大刀,以下官看来,皆不如秦将军!”
好嘛,俞大猷剑法第一、戚继光枪剑双绝,邓子龙的飞云枪使动犹如电闪、刘綎用一柄青龙大刀重一百二十斤,都是大明军中一等一的勇将,可在这位代理兵部的曾侍郎口中,诸位大将全都不是秦林的对手了。
就算咱们秦长官脸皮够厚,听到这番夸赞也忍不住老脸发红,有些绷不住了。
凡人哪儿能赤手格象?就算关云长复生、楚霸王起于地下,也不可能真把狂奔的大象挡住,何况秦林呢?!
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做出来的一场戏!
自打思忘忧道出大象能听见“女娲的声音”提前预知地震,秦林就一下子回想起来:大象听到的,其实是次声波!
人们常说的声波是由压力振动发出的,振动频率越高声音就越尖锐,频率越低就越低沉,频率的单位是赫兹,人耳只能听到二十赫兹到二万赫兹的声音,超过二万赫兹的振波叫超声波,低于二十赫兹地叫次声波,超声波和次声波都是人无法听见的。
但大象耳朵和人耳朵的生理结构不同,人无法听到的次声波,大象却能听到,大象在野外用脚踩踏地面发出次声波,能传到几十里之外,叫别的大象听见,从而在同类之间传递消息。
同样的道理,地震时的地壳变动也会在地层深处发出次声波,人一无所觉,而大象却已经听见了,便能提前做出反应。
云南是地震高发区,大大小小地震是常有的,思忘忧的族人见大象总会在地震之前有烦躁不安、掀房顶等行为,便附会鬼神之说,以为它能听到女娲的怒吼,结果思忘忧一说,便帮助秦林找到了白象敢住杀人的真正原因:
黄色的绸缎,只是指示目标方位地道具,而让它进攻的命令,则是借助了次声波来掩人耳目。
次声波,听起来很玄很神秘,不借助专门的仪器,能发出次声波吗?
其实次声波在自然界是很常见的,大象踩踏地面发出次声波,人踩踏地面同样能发出微弱的次声波,甚至挪动桌椅、风吹过树叶、海浪拍击礁石都有或多或少的次声波传出。
利用白象敢住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凶手要做的也就是找到一种固定频率的器具,发出次声波来作为命令大象杀人的信号。
曹喜经年累月带大象上朝执勤,很有可能就是在朝会时发现它们对远处净鞭绷响有着特别的反应,或者是从别的地方学来了这种驯象的秘术……毕竟连孟养土司都知道大象能听见“女娲的声音”也许别的什么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不是以科学,而是凭日积月累的经验摸索到了大象能听见某些奇怪声音(低频振动)的秘密。
于是,曹喜实施了利用白象敢住行刺的计划。
白象从缅甸人手中进贡朝廷,要先在驯象所驯养三个月,教它熟悉朝仪、音乐和各种动作,曹喜就利用这个机会,以饿肚子、鞭打、烙铁烙等驯象手段,训练敢住一听到净鞭绷响时发出的声音,就立刻转入进攻状态,朝着黄绫缎子指示的位置冲锋。
这其实并不困难,本来敢住长大之后就会成为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战象之王,孟养土司家从小就对它进行过相应的针对性训练。
曹喜的计划也非常巧妙。
驯象所为了防止大象在宫里撒野惊到圣驾和百官,也会做出许多预防措施,比如敲锣打鼓制造噪音、放宫中的大乐,甚至鸣炮、放枪,让它习惯这些声音,如果曹喜选择铜锣、鼓点之类的常见声音作为进攻信号,就很容易在训练时暴露出来。
唯独净鞭绷响时发出的次声波,频率是固定的,平时驯象并不会出现,作为进攻信号实在是太完美了。
就算曹喜并不随白象敢住上朝,只要皇帝在、只要太监鸣鞭,敢住就会毫不犹豫的朝那个穿黄色衣服的人冲过去,把他踩成肉泥。
哪知道计划百密一疏,曹喜的行为被同为象奴的华老桩发现,并且准备向秦林告发。
眼看暴露在即,曹喜不得不行险一击,用特殊工具发出了进攻信号……
说到这里,那发出次声波的特殊工具也就昭然若揭了:就是他那根用生丝织成,和净鞭的材质、质地完全相同的腰带。
曹喜将腰带绷响,发出的声音在人耳听来又低沉、又轻微,混杂在当时嘈杂的背景声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可对于白象敢住来说,却是清清楚楚的进攻信号,于是它以战象的本能,毫不犹豫的冲着黄布手帕扬起的方向横冲直撞……
案情的真相,一旦解开那神秘声音的来源,就立刻变得简单明了,秦林揭开谜底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揭破,而是将计就计,安排了后面朝觐时,这出赤手格象的好戏。
反正曹喜还关在牢里头,慢慢收拾他也不迟,先把屎盆子往莽应里头上扣,不管于公于私,都得把缅甸弄到绝贡另外嘛,秦长官当然也要再捞点好处,哇咔咔咔……
得了万历帝亲口夸赞一身是胆,赤手格象的英雄壮举更是文武群臣有目共睹,这好处还能落下?
白象被捆了起来,万历重新回到御座,群臣依旧站好班次,万历缓缓启口道:“这次是朕自己不好,原本秦将军和温指挥都说白象野性未驯,是朕一意孤行要看,闹出乱子来怪不得别人。温指挥,刘都督,你二人皆无罪。”
张居正点点头,表示赞成学生的处置。
刘守有谢恩回班,原本也没有多害怕,毕竟他只是间接责任,前头还顶着个救驾的秦林呢。
温德胜就像是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暗自庆幸听了秦林的,让白象敢住的原主思忘忧装成象奴跟着来了,否则只怕乱子还要闹得大些……这件事啊,他心头暗自发誓,一辈子也不往外说。
既然万历肯自己承担责任,便没人会傻到再去乱攀,又有吏部尚书王国光出班奏道:“秦林护驾有功,该当论功行赏。”
“对!”万历用力一挥手:“当时朕看得很清楚,多亏秦将军拦住大象,啧啧,原来秦爱卿天生神力,竟能抵得住狂象还请元辅帝师张先生和诸位臣工议一议,秦将军该如何升赏?”
张居正笑眯眯地看了秦林一眼,迟疑未决。
毕竟秦林年未弱冠,积功已加到锦衣卫指挥同知、怀远将军、掌南镇抚司,再一路加上去,未免有点儿骇人听闻。
论起来这御前救驾之功可大得很,加勋就算加到上护军、柱国也担得起,可不到二十岁就加柱国,实在太夸张了吧!古诗有云“杀将破军为柱国,君今官极更何加?”一旦加勋到上柱国,那就加无可加、功高不赏了……
秦林的脾性,在张居正看来并不是沉静内敛,相反还有点飞扬跋扈,恐怕升授太快不是培养人才之道。
可要给低了,也叫别人看了寒心,搞不好这家伙还得给张相爷捣捣乱……
身为帝师首辅,张居正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曾省吾不愧为江陵党的大将,略为察言观色就猜到了张相爷的心思,大声道:“以微臣之见,秦林年未弱冠而位列朝堂,这勋官嘛就暂且不忙,等他后面再立新功一并升赏,年纪轻轻就已护驾立功,还怕将来做了咱大明朝的擎天玉柱,不再立几个天大的功劳吗?”
秦林和曾省吾关系很好,曾省吾怎么劝不给他加勋呢?!
虚的可以免了,要给实际的嘛。
张居正立刻明白了曾省吾的意思,正中下怀:“曾侍郎所言甚是。以老夫之见,秦林立功甚大,然资历尚浅,便升锦衣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掌北镇抚司,陛下以为呢?!”
刘守有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要命,文武百官窃窃私议,特别是武臣班次中的,瞧着秦林的神色颇有几分羡慕。
柱国勋官从一品,上护军勋官正二品,一旦加到正一品的上柱国,作为臣子就到了无功可赏、功高不赏的地步,实在不是秦林这个年纪能得到的;锦衣卫指挥使乃正三品官,这个倒不算什么,刘守有都加到正一品左都督了;可最后一个掌北镇抚司那才叫厉害。
北镇抚司为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诏狱钦案,成化元年增铸北镇抚司大印,历任掌司官凭此大印生杀决断,一切刑狱不必禀告掌锦衣卫都督,专折直达御前。
秦林得掌北镇抚司,从今往后办案便有了先斩后奏之权,传说中的天牢诏狱,就在他控制之下另一方面,北镇抚司虽然在锦衣卫体系内,秦林却是直接对皇帝负责,完全可以和刘守有分庭抗礼了。
张居正既然提出了建议,万历有可能反驳吗?小胖子点头同意之际还有点遗憾:救驾大功,只给升了一级啊……
殊不知秦长官已经喜形于色,心头高歌欢唱,浪里个浪,浪里个浪,现而今咱鸟枪换炮,执掌诏狱,手握大印,先斩后奏,嘿嘿!
第454章 绝贡之罚
赏功罚过,秦林的功劳赏过了,藩属缅甸的过错当然也要受到惩罚。
莽应里王子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直哼哼。
方才他手心被大象的缰绳勒得鲜血淋漓,正所谓十指连心,真正痛入骨髓,忙不迭松开手,又被大象后腿碰了一下。
可怜这位王子四十多岁,也是员沙场上能征惯战的宿将,但遇到大象发狂也毫无办法,这一碰就不得了,横着斜斜飞了出去,跌了个倒栽葱,重重地摔在地上,搞得一身筋骨都快被拆散了。
百多斤的人和几千上万斤的大象碰,那就叫癞蛤蟆被牛踩……浑身是伤啊!
只有莽应里自己带来的几名随从忙着替他掐人中、揉胸口,有个缅甸属官不识相,还找太监讨热水给自家王子灌下去,那太监眼睛望着天,鼻孔冲着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莽应里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已经悠悠醒转,见此情形就是心头一寒,情知大势不妙。
可不是嘛,方才引他进来的太监、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引导礼节的鸿胪寺官员,本来都是曾经受过他常例孝敬的,但此时尽皆冷眼旁观,甚至低声冷笑。
闹出这么大乱子,你还讨得了好?咱们不趁机踩你几脚,就算对得起天地良心啦。
莽应里心头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没奈何,忍着全身伤痛,挣扎着爬到御座前跪下,砰砰砰的朝上磕头:“藩臣献的白象惊了圣驾,藩臣罪该万死!”
万历帝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瞧着这缅甸人一肚子的火,身为至尊方才在大象冲来时吓得动弹不得,天子的颜面尽失,对他这样一个要强、急于在文武百官面前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张居正面色古井不波,只是挑起修眉,丹凤眼闪出几许寒光。
正所谓圣人怒发不上脸,熟悉张相爷的朝臣都知道,帝师首辅这个样子,就是已经怒火中烧了。
本来想借白象这个祥瑞,以天人感应之说为新政加分,巩固自己权位,而且刚才也有人把白象和张居正降生时汉江浮出的白龟相提并论了,结果到头来白象突然发狂冲撞圣驾,这又怎么说?要是被人编进稗官野史里头,搞不好还会变成弑君杀驾的阴谋呢!
只不过毕竟是个畜生发狂,要上纲上线又显得天朝太小家子气,张居正便将袍袖一拂,沉声道:“你缅甸献的好祥瑞!难道进献之前,就没有好生驯养吗?”
莽应里哭丧着脸,本来就鼻青脸肿,看起来越发像个猪头:“藩臣从云南一路过来,大半年里头它都没有发过疯,这次、这次……想是天朝皇威太大,白象才受惊发狂。”
张居正冷笑,神色颇有几分讥嘲,暗道这缅甸王子倒也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