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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脑男-第17部分

小说: 脑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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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岩说小屋建在山坡上,谈不上是登山,所以不必携带登山镐,只要穿上好点的登山鞋就可以了。真梨子听从建议,在那里买了双轻便登山鞋,还买了装鞋子、防寒用具、雨具、急救医疗用品和便携食品等的帆布袋。备齐用具,赤岩告诉她到了松本后要就地租借辆汽车,并递过来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赤岩还说那里有登山会同伴开的店,店老板知道伊能的详细地址,所以在那家店租车还可以让他们画张地图。乘公共汽车当然也可以到达小屋附近,考虑到伊能在严冬也会外出登山,所以,如果他不在小屋,等公共汽车在时间上就没准头了,到时候想回都回不来。
本想打听入陶孙子的有关情况才到伦行原住址考察的真梨子,尔后越发不可收拾,如今简直像被蒙上眼睛推上飞艇似的。对真梨子来说,所幸的是酒馆老者和赤岩等人直至最后也没询问真梨子的职业和目的,尽管和赤岩分手时,能看出他是个好奇心特强的人,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说起被推上飞艇,可以说从前两天开始一直如此——一大早去东京,傍晚急着返回,今天是早上5点起床,乘出租车赶到了名古屋,如今已坐在去松本的列车上。真梨子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为何而忙,感到一片茫然。医院的诊治工作方面,她已向苫米地部长请了假,同时拜托他照顾一下自己负责的患者。苫米地问及请假理由时,真梨子回答说关于铃木一郎有件事想去调查,苫米地也没再追问。
真梨子并不确信入陶伦行的孙子就是铃木一郎。按蓝泽所说,入陶的孙子大威若没有人指示,连排便、吃饭都不会,虽然理解言语,却不说话。与现在的铃木一郎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虽然相同之处是情感欠缺,但铃木一郎好歹也经营一家报社,并具备强壮的躯体和灵活的运动能力,拽下了那个似乎是同案犯的人的耳朵,甚至能扑倒巨汉茶屋警部。尽管事过境迁,相隔十年,但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一个连排便和吃饭都不会的少年能成长为铃木一郎这样的人。
然而,真梨子为了从伊能那儿打听到入陶大威的情况,正奔向北阿尔卑斯。
既然毫无指望,为什么我还要往那里跑呢?真梨子不禁自问。真梨子感到自己正被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内部声音所呼唤、所催促着。以前真梨子有种念头——只需简单地写份铃木一郎的鉴定书,就算完成任务了,但是,那声音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真梨子环视一下车内。从名古屋出发后,车子已开出好长时间了,可没有一个乘客再上车,车厢中只有真梨子一人。真梨子独自坐在四人席上。
真梨子眺望窗外。枯冬的风景从窗际闪过,到处是堆着稻草的干涸农田,一望无际。寒风掠过小河边的疏林。
真梨子无聊地眺望窗外的风景,脑海里涌出了痛苦的回忆。
那是在名叫凯布·克劳格的少年即将得到最终判决的日子,也是真梨子下决心结束旅美生活的日子。那时也是独自坐在坐席上,她清楚地记得车内也是空空荡荡。她忽然想独自呆一会儿,便告别一起乘车去的同伴,乘列车回到了家。真梨子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鉴定中心是以进行犯罪者精神鉴定为目的的设施,一般来说,武装强盗、连续杀人等重罪犯大都是中心的医生去收容地,而比较轻的犯罪者以及少年犯则由管教人员带到中心来。
凯布·克劳格也是后者之一,他同两位年长的同伙一起被带到鉴定中心来了。他11岁,另两人一个16岁,一个17岁。他们均没有家庭,常常一起在州内流窜,不断打架斗殴,故意破坏公物,这次被拘留审查,是因为他们从素不相识的人家中拐出孩子枪杀了。
该案发生在一年前,当时犯人并没有确定,但当地警察经常以妨碍公务罪捉捕他们仨,所以便从被拐走的小孩家位于他们流窜路线为突破口进行追究,结果这三人竟坦白了自己的暴行。
在枪支社会的美国,年少者被问以杀人罪本身并不鲜见,但年仅11岁的少年半开玩笑似的枪杀儿童案却十分稀少。对真梨子来说,与他们会面之前就感到心情沉重,不仅如此,她还感到这是起难以平静待之的案件。
在集聚着富翁学生的潇洒城市波士顿里,也有穷人群居的荒芜区,凯布就出生在这种地区之一的季节工人的帐篷中。
他出生后母亲便去世了,靠父亲拉扯成长,但父亲染上了赖药症,且是个酗酒狂,两年后也离开了人世。幼小的凯布经儿童福利院帮助被送进养育设施,从此以后,他便往返于养育设施和养父之间,10岁时同养育设施里的两个伙伴一起逃了出去。
他们在墓地或丛林中野宿,没有东西吃了,就去住宅区偷盗,就这样过了近一年。手中有现金时,他们就购买酒和毒品,有时在入宅行窃时发现手枪和弹药,他们也顺手牵羊一同携走。
有段时间他们在森林中开上一两枪倒也感到过瘾,可有一天年长的吉米吃了可卡因后处于兴奋状态,说要试试对人射击,那两个伙伴也举双手赞同,于是,他们便在附近住宅区寻觅能供自己为所欲为的孩子,并乘保姆不注意把那孩子拐了出来。回到森林,他们把孩子背靠湖边的树干作靶子,轮番开枪射击。后来,从那幼儿的遗体中取出了17发子弹。
在诊察室初见凯布时,发觉他毫无生气,表情忧郁,沉默不语,好像没有听见真梨子对他说话一样。询问管教职员后才知道,他在被捕时就是这种状态。开始以为他是药物中毒后遗症,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诊察,越发感觉那是严重的情感障碍或是精神分裂症的征兆。
凯布与那两名年长的同伙截然不同。那二人表现出社会病态性的越轨,而他则身材矮小,毫无生气,精力不集中,根本看不出是个能进行暴力犯罪的人。真梨子认为,即使他犯了罪,那也肯定是受两位年长者强行逼迫或威胁而致,但就枪杀幼儿一案,年长的两位少年证言一致,而且凯布不但没有反驳,甚至只言不发,所以,不可能再去为他争辩事实情况。判决日期正在逼近,若判有罪,这三人无疑将被送到少年监狱。凯布的精神鉴定已持续了半年,真梨子执著地同沉默不语的凯布交往。越是同他相处,真梨子越是感到凯布的去处应该是收容孤儿、失足少年等的养护设施,而不是监狱。她认为,凯布需要的不是处罚,而是治疗。
三个月悄然逝去,凯布终于开始开朗起来。首先,他张口说话了。尽管有时仍发生些错乱或认知障碍,但其症状渐渐减轻了。真梨子下定决心,要超越鉴定医生的立场,尽量不让凯布进监狱。一直默默无言、不表露感情的凯布突然泪流满面哭诉了案发经过。其内容之悲惨简直令人不禁掩耳。
案发那天,因酗酒并服用毒品而烂醉如泥的吉米握着手枪,说要对人射击,凯布当即表示反对,显然,事实并非“吉米以外的二人也双手赞成”。凯布与年长的二人发生口角,最后那二人撇下凯布,双双去了城里。凯布在森林中的小窝棚里睡了一觉,而两个伙伴在傍晚回来后提出要和好。凯布理所当然地愉快应允。二人说要到湖边去打打手枪,凯布虽然不情愿,但考虑如再反对,势必有损刚和好的气氛,只好决定相陪。凯布一直害怕手枪,所以连摸一下都不敢。
到了湖边,见水边的树干旁有个大纸箱。吉米提议大家比试一下,看谁能击中纸箱,于是,三人轮番射击。轮到凯布,他一咬牙抠动扳机,后坐力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然而,子弹却正中纸箱。年长的二人见此,立即哄闹说凯布是个神枪手。
打完子弹,吉米向纸箱走去。凯布也紧随其后,三人俯视着满是弹孔的纸箱。箱子已成筛子一般。年长的二人面面相觑,蓦地狂笑不已,随后又对着凯布高叫:“你小子真棒!现在你也成人啦!”凯布受二人赞誉,似乎也飘飘然起来,便对二人说:“不就是打了几枪嘛,何必这么闹腾!”听了这话,二人更是狂笑吆喝,凯布简直如坠五里云雾中。
吉米从地面拿起了纸箱。地面上躺着个幼儿,凯布起初不明其由,还以为是布娃娃呢!然而,当他发现地面上流淌着鲜血时,顿时受到强烈冲击,全身颤抖起来。随后凯布的记忆便中断了。
从听到凯布告白之日起,真梨子便开始了孤身奋战。她给那些对处理凯布有影响力的人打电话、写信,申请谋面,还拜会了法官和法庭精神科医生,并召集该地的社会活动家开了说明会。鉴定中心的同事及友人也都积极协助真梨子。但是,无论如何也没形成市民运动程度的巨大潮流。真梨子利用工作之暇连续搞了半年多的演讲和说明会,可不仅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反而听众数每况愈下。
真梨子决意采取最后手段,去会见被杀幼儿的父母。只要他们免予向法院起诉凯布,就可直接救出凯布。真梨子同朋友一起驱车到了位于波士顿郊区的幼儿父母家。年轻的父母知道真梨子是凯布的鉴定医生后,拒绝与之会谈,后经真梨子朋友的不懈规劝,才勉强同意让她进屋。真梨子内心痛苦极了。她现在明白了失去孩子的父母心情是多么悲痛,然而,对真梨子来说,凯布并不是单纯的罪犯,而是应该拯救的患者。真梨子一边自我鼓舞,一边向他们说出了凯布的精神状态和告白内容,恳求他们予以同情。在真梨子诉说时,母亲只是紧攥手帕低头不语。
“如果能拯救那位少年的性命,你们的心情或许能好点吧!”
一直默默听着真梨子诉说的年轻父亲对着真梨子说:
“恶魔随地拉屎,你们就到处为他们擦屁股。那帮臭小子随意伤人,从老人手中抢夺仅有的退休金,将幼儿作为射击的活靶子。尽管如此,你却说他们身上还有优点,惩罚他们是非人道的行为。非人道,非人道!难道受指责的不是他们,而是被他们杀掉儿子的我们吗?”
结果,会谈以不欢而散而告终。真梨子绝望地走出那户家门。
以前,真梨子一直自以为是个能分清善恶的人。她为犯罪受害人诊治精神创伤,以愈合他们的伤口;她在鉴定中心分析犯罪者的心理状态……等等,都缘于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憎恨人间的罪恶。
明明知道委托人有罪,也要为了金钱和名声争获无罪的法庭律师们,即使听到犯罪受害人的可怕遭遇,也不感到丝毫恐怖和怜悯。倘若他们的宗旨是对被害人的遭遇不动感情,对常常是犯罪者的委托人不抱憎恶和恐怖,那么,真梨子的宗旨则是对犯罪受害人动以真情,对犯罪者一直抱有厌恶感和恐怖感。然而,当真梨子走出那户人家时,则感到善恶难辨了。
“你到底站在哪个立场上?”
道别时被杀幼儿的母亲对着真梨子后背掷出的这句话,至今仍在她脑海中回荡。


22


9点31分,列车正点到达松本车站。虽然站台比较闲散,仍可看到几个登山者的身影。他们个个都是重装在身:背着捆上睡袋的大帆布包,脚穿登山靴,手拄登山镐。与他们去松本电车站台的方向相反,真梨子径直出了车站大厅。外面虽晴空万里,却是寒风飕飕,遥望群山,但见被雪覆盖的山棱线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租车店就在站前。一进门,那店主就像一直等着真梨子到来似的,早已做好了登记表格的准备。
“要是认不清路了,就赶快返回!”
稍胖的店主一边递给真梨子车钥匙,画好通往伊能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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