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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春去春又回-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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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枕头上。
在解开那件珊瑚外衫的时候,他已经能清晰感觉到身下那具躯体是如何柔软,散发出淡淡体香。邱若蘅紧张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赶紧闭上眼睛,不由想到保障湖心船上度过的那一夜,身体不自主地绷紧,双手抓紧两边船舷。
顾凌章微微犹豫一下,平静道:“若蘅,看着我。”
邱若蘅睁眼,他低声说:“看清了么,是我。”
邱若蘅一怔,心中骤然生出无法言喻的柔软感觉,顾凌章撑在她上方,手从肚兜下摆探进去,揉抚寸寸肌肤。想那日日相对的修长手指,此刻紧贴她的身体,就在肚兜下面耸动,邱若蘅脸上发烫,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一处,对过去的羞愧,对日后的期待,她壮起胆子,抱住他,把他拉向自己,心中念咒般重复,是他,是他。
“相公……”
邱若蘅意识朦胧,口中细碎地唤道,就像喝了一坛好酒,霎时之间很醉很醉。“嗯。”顾凌章随口应了声,他的呼吸也早就不匀,语调听在邱若蘅耳中,极具诱惑。
小船在湖心轻晃,晃出一波一波涟漪,搅碎了月影粼光,就连湖底水草似乎也在随之起舞。邱若蘅肌肤沁出薄汗,干了又湿,船头那盏灯笼映在眼中的轮廓,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最终和月光连成一片。在上方的顾凌章紧紧抱住了她,而她也绷到极致。一切昏天黑地,有如混沌初开,没法分辨,只有呼吸和心跳清晰可闻,仿佛这月凉似水的世界里,只余下了快活得即将死去的两个人。
“若蘅。”
她听他的语气像是梦呓,于是应道:“怎么。”
“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她笑道。
顾凌章动了动,邱若蘅听见水声,然后他拿着沾湿的手巾来擦她的脸。
她想起这些善后的事儿应该由她来做,忙道:“我来。”
“你别动。”顾凌章手一躲,两人衣衫铺展,他的长衫下摆浸在了湖水里,鼓胀漂浮,看起来,像是青莲凋落的一片花瓣。
他轻而细致地为她擦拭完身体,躺回她身边,拉高衣衫盖住两人身子。他那在湖水中浸过的凉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沉默片刻,又用梦呓般的语调懒懒说:“日后我们有了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后半夜起了风,把镀上银色月光的芦苇丛吹得哗哗作响。
靠在他怀里,邱若蘅竟不舍得闭眼。
×××
天慢慢放亮,顾凌章把船划回栈桥拴住,两人一身露水气息回到竹屋,稍作休整便步行下山。
顾锦书抬起手,在门上轻叩两下,里面照旧没有回应,他推门跨入,邱芷蕙捧着一个香囊正在出神,听见动静,她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看过来。
顾锦书笑道:“芷蕙,你看,我有礼物送你。”
他把一个东西哐当放到桌上,邱芷蕙不禁斜睨,见是一把小巧的弯刀,刀身包在鲨鱼皮制的刀鞘里,便又多看了两眼。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就带着匕首。你还记得吗?是在羊颊坡上。”
邱芷蕙目光落回自己膝盖,半晌,点点头。
“我第一次看到姑娘敢用匕首。芷蕙,这些日子,我仔细地想过,当初你到底是哪一点打动我,为什么在你之前和之后,我不再注意到其他的女子。”
“你可能会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容貌出众,芷蕙,我当然喜欢你的样子,你对我笑,你每次骂我,用的都是这张脸。我还记得,几个月前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你欣喜若狂的表情,事后回想,那时,你一定把我当成鬼魂了吧?可你不也毫不犹豫的扑过来了吗,即使我变成鬼你都不在意,将心比心,现在你不过是变了样子,你还活着啊,我又为什么要讨厌你呢?你依然可以用这张脸对我笑,打骂我啊。”
邱芷蕙半转过身,拿起桌上弯刀,唰的抽出一半,刀身映出一张左右不对称、且疙疙瘩瘩的怪脸。顾锦书一眨不眨看着她,现在的邱芷蕙平静了许多,似乎已经认命,终于肯吃东西,也不再一味伤害自己,然而每日仍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出房门,也不同人说话。
她深深吸一口气,合上弯刀,收进袖笼中,然后把手中香囊推过去。
顾锦书愣了一下,笑道:“给我的?”赶紧拿起来看,只见墨绿底子上绣了一头金虎,四只虎爪下分别踩着蜈蚣、蟾蜍和蛇蝎,虎嘴衔一枝艳丽的石榴,头顶还盘旋着一大一小两只银蝙蝠。香囊两头收线穿过琥珀珠子,垂的穗儿则是银色,顾锦书迫不及待解开腰带,把香囊挂绳串进去,和他现在这身石青色的曳撒倒是相得益彰。
顾锦书把玩着香囊,一下子开心极了,他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啊!这香囊莫非是……你之前做的?特意留到端午送我的?”
邱芷蕙没有否认,眼睛低垂下去,看着地面。
黄昏时分,套好的马车停在顾宅大门前。顾凌章和顾锦书兄弟二人别了家眷出来,前往参加朱冠亭长儿子喜隆的周岁礼。
盐运衙门地处繁华闹市,人来人往,大门正面对着的大街,两头各有一排石基木柱的骑马杈,马车到了这里便不能前行,兄弟俩于是下车步入。
朱府管事候在门口,命家丁领贵宾去合适的位子安置。花厅外正对着朱府之内最大的庭院,有一汪碧莹莹的池水,水中一座假山,今天还特意在半山上搭起了精致考究的戏台,那引路的小厮笑道,今天在上面唱戏的班子是宁王亲赐,跋山涉水从江西过来扬州给小少爷祝寿。此时大约正演到精彩处,众宾客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喝彩。
整个朱府挂满灯笼,高高低低,大大小小足有数百盏,情形颇似某年正月,宁王给万岁爷献的那四百盏灯,这些灯为宁王赢得了皇帝的欢心,甚至释出特权,让他的王府重掌卫兵。
朱冠亭迎面而来,他今日穿香色道袍便服,因为天气炎热,胖胖的肚皮上未系腰带和任何饰物,就任它飘着。旁边崔姝儿换了身衣服,穿着官绿色大袖,别一只金镶红玛瑙牡丹对扣,她今年尚不满二十,这身打扮显得老成持重,颇有正妻的派头。
崔姝儿抱着喜隆偎在朱冠亭身边,向顾凌章兄弟二人福了一福,一双眼睛骨碌转着,脸上神情,像是想对他说什么,却又不敢。
朱冠亭笑道:“老弟,你可来了,哟,还有锦书。”
顾凌章随口答应一声,朱冠亭又道:“现在要叫顾千户了才是。人的运势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早知道二少爷日后会当上锦衣卫,就该紧赶着巴结!”
他周围的人一阵发笑,朱冠亭指了指花厅方向,道:“外头虽然热闹,可是蚊虫不少,这吹吹打打的也不利于说话,二位还是里面请吧。”
穿过花厅和一个小天井,后面则是一间用作品茶待客的雅室,房门口有山石芭蕉,极为幽静,房中花凳上摆一盆吊兰,香气袭人,正中央是茶桌,朱冠亭指一下椅子,率先坐了。
婢女们进来烧好水沏上茶,朱冠亭挥退,捧起道:“顾千户,邱二小姐现在身体可有好转?”
顾锦书道:“好多了!谢大人记怀。”
“那就好。”朱冠亭浑不在意道,“虽说陈大人是我好友,他的死让我痛心不已,但我绝不相信凶手会是邱二小姐,邱二小姐只会绣花,怎么可能杀人呢?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他端起茶盏,不住赞叹:“果然是上品玉片。”又看向顾凌章道,“贤弟,王爷知你嗜茶,这次特意命人送来一盒瑶池玉片,讲明了给你,我都是沾你的光,才分得这一杯,不尝尝么?”
顾凌章低头看去,茶色清碧,叶片舒展,犹如玉鳞,的确难求。他见朱冠亭笑眯眯盯着自己,便笑了笑,举杯喝了,朱冠亭露出笑容,又看向顾锦书。
顾锦书从小到大,喝过好茶无数,瑶池玉片再金贵,在他感觉不过尔尔,还比不上芷蕙给他的桃子,不过正好口干,所以权当解渴,一气饮下半杯。
这时管事过来立在门外毕恭毕敬地道:“大人,开席了。”朱冠亭看了看天色道:“嗯,是时候了。”
庭院里戏班子已经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二十桌酒席。喜隆换上一身红绸衣裳,戴虎头帽子,被奶娘抱着,看起来像是刚在屋里抓完周,手上正把玩一支毛笔。
朱冠亭一边逗他,一边来向宾客敬酒。崔姝儿端着酒壶,跟在朱冠亭身侧,酒盅一空就去添满。
敬到顾家这两兄弟时,崔姝儿手一抖,把酒倒在了朱冠亭虎口,朱冠亭笑道:“在发什么呆,是想老爷回头好好教训你么?”他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崔姝儿却一脸不寒而栗神情,低声道着歉,扯过手帕为他擦净。顾凌章看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惧,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已经退回了朱冠亭身后。
顾锦书不假思索,端起酒来,喝完,坐下去。朱冠亭道:“爽快!”目光投向顾凌章时,顾凌章道:“大人知我滴酒不沾,不如以茶代酒,好么?”
朱冠亭“吔”了一声,怫然道:“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日你说喝茶为兄都可以迁就,但今天是我儿喜隆的大日子,你这个做叔父的,居然喝茶,实在扫兴!不行不行,这一杯你无论如何也要喝!”
顾凌章犹豫之际,顾锦书起身道:“我大哥每日喝药,确实不能碰酒,我替他喝吧。”说完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朱冠亭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绕过他们去敬下一桌,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崔姝儿瞪大眼睛,冲顾凌章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未等顾凌章看清她的唇形,她已随朱冠亭而去,顾凌章蹙眉反复思量,觉得她那嘴唇动的势态,似乎是说什么东西有毒,加上她那惊惧的神情,顾凌章隐隐担心酒中被人做了手脚,忍不住低声问顾锦书,是否有什么不适。
顾锦书按了按心口:“这里是有些堵。”他看着顾凌章紧皱的眉头笑道,“不过喝酒之前就挺堵的,所以肯定是天气的缘故,大哥不必担心。”
顾凌章望向崔姝儿,她依然跟在朱冠亭身后,添酒赔笑,但不时朝他们这个方向投来一暼,顾凌章心中不祥预感逐渐浓烈,又过了约莫一刻,顾锦书拿筷子夹鱼,鱼肉没送到嘴边就掉在桌上,他自己也恍惚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发木的手指,顾凌章捉起他右手来看,指甲边缘泛出青黑色,果然是中了毒。
顾凌章乍然心惊,当即扶顾锦书起身,顾锦书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像是寻常醉酒。顾凌章抬起他一条胳膊架在肩上,向朱冠亭告辞,朱冠亭未加挽留,笑眯眯地让管家把他们送到门外。
才上马车,顾锦书就呕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倒在顾凌章肩上,艰难地问了句:“是……酒吗?”
顾凌章看着他,点了点头,忙道:“没事,方实昭给我的药丸,我放在家里了,只要撑到回家,你就没事了。”他掀起帘子,催促车夫道:“再快一些!”
盐运衙门距离顾家不过两条街,穿过东关,再沿运河闲步走上一会儿便到地方,而此时却显得那般遥不可及。顾凌章紧紧握住顾锦书的手,不停与他说话,随着他应声的次数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顾凌章的心渐渐下沉,他拍着顾锦书的脸大声道:“锦书!别睡!醒一醒!芷蕙在家等你,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你不能死,听见没?!”
顾锦书头软软地垂在他胸前,生气全无,顾凌章一阵惶然,他从没有喜欢过这个弟弟,平日里更是看他横竖不顺眼,可是真到了锦书在他怀中死去的那一刻,他心里却疼得难受,喘不过气,仿佛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东西也将跟着消逝。
车夫翻身跳下车道:“大少爷,到了!到了!”
顾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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