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右安门外-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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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三八,我三八我承认,可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周小川没发现你苗头不对,我这个发现了的就得及早进行关注,不仅得关注,还得及时通报上级领导。
“川川,你觉得九儿最近反常了吗?”我对着镜子边梳头边问。
“反常?哪方面?”他有点儿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他跟林强啊。”我朝他凑过去,压低了音量,“你觉不觉得他们俩有问题?”
“他们俩能有什么问题?”周小川似乎还是不大明白我的问题指向。
“嗯……我觉得这里头有点儿猫腻。”
“你行了啊,什么时候学得跟居委会老大妈似的。”他皱眉瞪我,“你干脆也戴上红箍参加小脚侦缉队得了。”
“那照你那意思我就成天揣着一手电,趿拉着一双片儿铲满胡同溜达?”我不满,“那也忒屈才了吧?”
“对对,委屈你了,你应该进派出所干户籍,偶尔再处理点儿邻里矛盾,婆媳关系不和什么的。”他边说边笑,“说不定干得好到年终能多分一箱苹果。”
“你就损我吧,好歹我也得是一刑警吧?拿着抢到处逮嫌疑犯的那种。”我边说边从旁边桌子上抄起一根儿香蕉顶在周小川后腰上,“别动,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这不是抗战片儿里八路军对日本鬼子说的台词嘛。”他侧脸瞪我,“别动我的储备粮,给我放回去。”
“是是,我放回去,我缴枪不杀。”夸张的叹着气,我把周小川的“储备粮”又给他扔回了塑料袋。
我们俩话音刚落,小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小九和林强。
“到半天了吧?”看见我们俩,小九抬手打招呼。
“也刚到没一会儿。”周小川应了一声,“你们俩刚才上哪儿去了?半道突然换车。”
“哦,我带他去见……”
“你爸妈?”林强的话让我给接过去了,但很明显我接错了,因为很快得到了否定。
“不是,是几个一块儿混过的哥们儿。”他解释,“我从打回北京还没跟他们碰过面儿呢。”
“哎?那怎么不带我们俩一块儿去啊?”我故意挑他话里的毛病。
“当时你们聊得挺高兴的,就没好意思打断你们。”林强抬手拢了一把漆黑的长头发。
“而且当时也是临时决定要去的,就没跟你们说,再说又不是什么特正式的会面儿,强子也无非就是想拽个人跟他一块儿去。”小九走到桌边坐下,边点烟边进一步解释。
“哦——”我故作恍然大悟状,拉长了声音应着,同时用力点头,“这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小九抬脚踢我鞋跟。
“我明白什么了?”我装傻,“你觉得我明白什么了?”
“谁知道你又要犯什么坏。”他哼了一声,“你都快坏透了你。”
“我怎么坏透了?”故意对他下的定义表示极大的惊讶,我拽了拽周小川胳膊,“哎,有人说我坏,你管不管?这可是大事儿,这种不良评价多影响安定团结啊。”
“你呀,你要是能管住你得嘴,再不安定的都安定了。”周小川无奈的笑着戳我胸口,然后对小九和林强说,“赶紧准备准备,快该咱们了。”
两个人应声各自准备自己的事,我也就不再多说话,系紧了靴子的鞋带之后,我点了根儿烟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小川梳头。
他头发留得挺长,柔柔滑滑的垂在肩膀上,刘海稍稍挡住半张脸,这种发型放在他身上显得挺媚,尤其是在他歪着头微微一笑的时候,不过他的媚并不女人气,而是一种天然的,没有性别倾向的媚,他不像小九那样妖,冲谁一笑谁就酥了骨头,周小川的媚让你最多就是停留在心潮涌动的阶段,这种涌动慢慢扩散开来,就成了蔓延全身的温热。
其实周小川挺男人的,他的线条并不柔软,如果他穿紧绷在身上的衣服,肌肉线条就会明显起来,若仔细比较的话,他实际上比我更显得结识,只是个子小,肩膀窄,让他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看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是小九。
“别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我和那张脸拉开距离,同时收回放在周小川身上的视线。
“你没做贼就不会心虚。”他笑的好像阴谋得逞,“又对着我嫂子浮想联翩呢?”
“去一边儿去,我这儿想点哲学问题。”我别过脸去。
“哲学问题?你是会考虑哲学问题的人吗?”他贼笑,“哎,别老盯着别人后背看个没完,这叫‘意淫’,也属于耍流氓。”
“哎——”我一下子抬高了音量,“你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强子,你也不管管,你们家这位都快上房揭瓦了。”
“我可不敢管,我打不过他。”林强叼着烟在旁边傻笑。
“行了,都别闹了。”周小川终于发话了,他红着脸回过头看着我和小九,像家长一样发号施令,“都省点儿劲儿留到台上吧,别等关键时刻再给我掉链子,那我可跟你们没完啊。”
“我反正绝对不会,我不像某人老神游。”小九斜着眼睛瞄我。
“甭管是谁,出了错一律杀无赦,斩立决,就地正法。”摆出一幅很严肃的样子,周小川逐一下命令,“小九,你多喝两口水,别在台上唱劈了嗓子,嚼子,你可不许再在台上乱跑了啊,上回摔那大跟头别不长记性,强子,鼓点别越来越快,我们仨跟不上可不成,还有……你们都把烟掐了,呛死我了。”
这是上台前的最后叮嘱,如果说平时的话再严肃都可以当成开玩笑,那头上台这最后几句话就算是开着玩笑说得也得特当真,于是,三个人慌着忙着掐了手里的香烟,然后,我们在听见前台的音乐声停止时准备上场。
那时候我们就是在一些不大不小的地方演出,每次时间不长,唱不出三四首歌,因为一个晚上会有不止一支乐队上台,而且每支乐队风格不同,并不是说一整夜的演出都是摇滚,这种混杂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观众可以在一段固定时间内欣赏不同风格的表演,至于坏处,不言而喻,太零散的安排会让人根本记不住你乐队的名字,可能某一首歌吸引了某些观众,但如果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留驻演出的乐队,很快就会被遗忘,所以,周小川从一开始就一再强调一个原则:不许打游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成为某个场所的留驻乐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为此也的确做了不少努力,就包括在白天玩儿了命的练习。我曾经笑着调侃:“咱们都快成练习机器了。”那时候周小川一愣,然后说:“我知道你们都特累,我也挺不落忍,可咱们只能这样。”我当时看他那种表情,心疼得不得了,赶紧说川川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在天桥乐茶园儿说过的话吗?我们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没二话。小九也跟着点头说累点儿怎么了?累还能减肥呢,要不我一天吃五顿饭早就胖得没人样了。
周小川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揉眼睛。
他没哭出来,这纯属下意识动作,他每次想掉眼泪之前都会先抬手揉眼睛,似乎是想趁眼泪没掉下来就先擦掉,他想表现出他的坚强,但每次这种坚强都表现得不够成功。尤其是在因为感动而心潮翻涌的时候。周小川吃软不吃硬,对他采取强制性手段是没用的,而如果你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或者对他施展温柔,那他一定就会掉进感动或是同情的陷阱。
他就是这么个人,可爱之处就在这儿了,他让你惦记着,又不会让你觉得惦记他是一件特沉重的事,而最主要的是,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就是让你不得不惦记。
“又犯愣哪?你丫是不是真对川而动了情了?”小就凑到我耳边低语。
“留神脚下吧,小冬瓜,别让电线绊一跟头。”我冷笑着讽刺他。
“你他妈说谁呢?谁是冬瓜?”他立刻抬手打我。
“说你呢,说你呢,你怎么着?”我更猖狂的挑衅。
“都给我闭嘴,再闹,今天晚上的钱统统没收。”周小川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和小九可以说是队里的一对儿活宝,川川说我们俩是哼哈二将,说我们一点儿正经的都没有,成天除了斗就是斗,说我们俩上辈子是斗鸡,见面儿就干仗。我说小九那咱俩可真是孽缘,你认命吧。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过来的,斗嘴的好处是能让生活更充实,也能增进相互了解促进安定团结,于是,大概和我有着同样信仰的小九就和我同样坚定贯彻着“斗嘴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原则。
其实说到斗嘴,我和周小川也经常这样,但和小九之间的却完全不一样,这两种斗嘴性质不同,后者是弟兄之间的,前者是夫妻之间的,这一种,你就是让他骂死了也觉得特美。
那回演出挺成功,一到了台上,我们所有的不正经就都转化成了驾驭音乐的力量,除了音乐,脑子里再也进不去别的东西,台下是挺疯狂的观众,台上是挺疯狂的我们,音符与词句的完美结合就是一首首精心创作的歌,那些打着“桥制造”烙印的作品对我们而言是那么重要,排除掉为了谋生而演出的成分,我们是真的在台上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幸福,那就是进行自己梦想中事业的幸福。
演出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刚要走却被酒吧老板叫住,周小川叫我们稍等,他则进屋去和老板谈话,我们仨都有点儿蒙,原来都是拿了钱就走,像今天这样被叫住还是头一回。三个人靠在酒吧后门外的墙上边抽烟边等,路过的行人都用挺惊异的眼光看我们,有的还有点慌张,这让我们有点想笑,三个奇装异服,背着乐器的家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不好惹的角色。
周小川大概在半个多钟头之后出来了,他表情挺平静,走到我们跟前,从小九肩上接过自己的贝斯,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冲我们仨一乐。
“久等了。”
“啊?”我先表示了惊异,“你说什么呢?”
“我说,政权终于落到人民手里了。”有点神秘的笑着,他从背后“变”出一张纸来,“看看。”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亮,我们凑过去,然后在看清这页纸的内容之后全都愣在那儿了。
“怎么了?都傻眼啦?”周小川终于笑出声来,“没想到吧?合同书,签了。老板说咱们在观众中反响很好,可以留驻。”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可能那就叫喜出望外,我没想到,真没想到,那是一份由周小川亲笔签了字的留驻合同。
“向成功迈进一大步了。”他收起合同,然后朝我们三个还有典犯愣的家伙一挥手,“走,去庆祝,天不亮决不回家。”
几秒钟之后,窄窄的巷子里爆出了有点疯狂的欢呼声,我们冲上前去,把周小川举了起来,三个人像抬着八抬大轿一样一直把他抬出了好远,直到他喊头晕才放他下来。
那天晚上我们真的挺疯狂,大伙都特激动,找了一家小酒馆,喝了两箱啤酒,又点了原来从来不敢点的昂贵的菜,一通胡吃海塞,直到一点都吃不下去才罢休。
出了酒馆,四个人摇摇晃晃走在清晨的马路上,寒冷的风灌进脖子里,却并没有起到醒酒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