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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五部-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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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不喝那个。我生前没有喝过那东西,听说很容易醉人的。”山姥摇头。

思姐在心里默念许秦的名字,希望他能破门而入,然后一枪将这个怪老婆婆打倒在地。她甚至想象着许秦的枪口冒出青烟的样子,也许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潇洒的,才是容易令女人心动的。

来者叹了一口气,劝道:“山姥,你这就错啦!人们总说酒肉穿肠过、朱门酒肉臭、酒肉朋友,和尚也是既戒酒又戒肉,可见酒和肉是不能分离的。只有有酒喝又有肉吃的时候才是最畅快的。今天您运气好,得了年轻女人的肉,运气更好的是,这盘中餐还自己带来了好酒。您怎么能拒绝酒肉,拒绝好运气呢?”

“说得不错。”山姥喜笑颜开,急忙走到思姐前,一把夺去酒水壶。

来者迅速从兜里掏出两个酒杯来,大声道:“山姥,不瞒您说,我就是冲着这壶酒水来打扰你的。我也早听说猎人的酒水不一般,比常人喝的都要甘醇爽口。我知道您家里没有酒杯,所以我事先都准备好了。为了我们邻居这么多年,更为了您今天的好运气,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

山姥乐得屁颠屁颠,马上将两个酒杯斟满,爽快地仰脖饮下一杯。

来者趁山姥喝酒的时候,偷偷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酒果真是个好东西!不过嗓子火烧一般,得喝点儿人血解渴。”山姥说完,拿起锅上的筷子,用尖端在昏迷的伯母的肩膀上戳了一下。伯母的肩膀立即流出蚯蚓一般弯弯曲曲的血迹。山姥二话不说,趴在伯母的肩膀上,肆意地吮吸流出的鲜血。

思姐吓得大叫。

山姥完全不答理思姐,吸了好一会儿,终于将嘴巴移开,打了一个饱嗝。

来者已经倒好了第二杯酒,递给山姥,说道:“混合酒的味道,血的味道就鲜美了吧?”

山姥点头,又利索地喝下了第二杯。

两杯下肚,山姥立即不省人事了,趔趔趄趄走了几步,跌倒在地。

来者连喊了四五声“山姥起来喝酒”,见老婆婆扑地不起,急忙丢下酒杯,走到思姐面前:“趁着她醉了,你快逃走吧。”

思姐愣了一下,但立即回过神来,急忙解开伯母身上的草绳,然后将伯母背在身上。

“你还要带她走?她对你不好啊。”来者制止道,“并且你背着她的话,跑起来就慢多了,说不定山姥待会儿醒了,你们还没有跑远呢。”

“可是她是我妈啊!”思姐大声道。

来者拉住思姐的胳膊,说道:“你让她被山姥吃掉,那样你就可以自由追求你的所爱了。不是吗?”

“她再怎么对我不好,但还是养育了我。就像我只给你吃过几只大花鸡,你就会冒着危险来救我。是不是?”思姐反问道。

“不是。”

这是思姐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

正在这时,一声枪响。

“嘭——”

思姐看着眼前的黄鼠狼精身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那些血花像被第一阵春风拂过,越开越大,在她眼前迅速怒放。

【82。】

思姐转过头来,看见门口的一个人,还有一杆冒烟的枪。

“快走!我们撞邪了!”许秦将猎枪甩到背后,朝屋内的思姐喊道。屋内的干柴还在熊熊燃烧,血红的火光扑在许秦的脸上,仿佛那是黄鼠狼精身上溅过去的血,只要许秦抬起手来摸一摸脸,就能将脸弄花了。

思姐看着红彤彤的许秦,有些发愣。

许秦皱了一下眉头,朝思姐的脚下看去,恍然大悟:“哦,原来伯母也被山姥骗到这里来了啊!你不用愁,我背得动她。”但是他不跨进门槛,只是在门口招手道:“你先把伯母弄到这里来,然后由我背她回去。”

仿佛是这句话提醒了思姐,她这才感觉到背上还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两腿几乎软了下来。思姐咬了咬牙,两手用力将伯母往上一搂,歪歪扭扭地走到小木屋的门口。许秦等思姐跨出了门槛才将伯母移到自己的背上,然后两人一起急忙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一路荒草丛生,磕磕绊绊,并且许秦不选没有草的地方走,尽选拦腰的蒿草地走。

思姐颇不满意地抱怨道:“有好道你不走,偏偏要走没有路的地方!”她很想回头去看看那个黄鼠狼精怎么了,被许秦那杆猎枪的散沙子一般的子弹打中,不死也丢了半条命吧?但是目前的情形不允许她调回头去。且不说许秦不会答应,妈妈还在昏迷中,那个被酒灌醉的山姥说不定已经醒了呢。再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刚才就是走了好走的路,才中了山姥的邪。那些好走的路,就是为了引我们去那间小木屋的陷阱。”许秦气喘吁吁地说道。就是没有任何负担,要在这蒿草地穿梭也实为不易,何况背着一个人。“这山姥不但会设置道路引你主动上钩,还会模仿各种声音,吸引你的注意力。我以前碰到过她,知道她的伎俩,所以她故意制造动静骗我离开,然后向你下手。”

思姐很后悔之前没有听许秦的话留在原地。她后悔不是因为刚才虚惊一场,而是因为黄鼠狼精……

“我离开你不到一分钟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回来后见你不在原地,事情就猜到了七八成。只是要避开山姥的障眼法不是那么容易,我费了好些工夫才找到那个小木屋。”许秦稍微停了一下,将马上要滑下来的伯母往上一抖,继续绊着坚硬的蒿草前进。“每逢端午节,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要插上蒿草,能避邪驱瘟。所以我带你拣有这种草的地方走。就算周围没有蒿草,也要选看起来最难走的方向,不然怎么走都会绕到山姥的小木屋前面去。我刚才在门口不进去,也是担心进去之后迷失方向走不出来。她的小木屋里既没有草,又没有分得清难走易走的路,一旦进去了,就很难走出来。也许你走进的是那个门,走出来还是那个门,但是外面的景物完全不一样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以我一枪打到她之后,叫你自己把伯母弄出来。不然我们俩都要被困住。”

思姐想告诉他,他一枪打中的不是山姥,而是同样来救她的黄鼠狼精。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回到家里之后,思姐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她第二天就提着行李去了打工的城市。但是她没有直接去上班的地方,而是急匆匆地赶到了另外一个工厂。那个她心爱的男子所在的工厂。指引她去找心爱男子的,是说不清楚但蠢蠢欲动的第六感。

她不答应伯母给她说媒,确实是因为她已经有心仪的人了。在这之前两年,她邂逅了一个同龄的男子。那个男子对她非常好,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思姐也对那个男子产生了好感。

只是那个男子从来不吃肉,尤其不喜欢吃鸡肉。

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每当天气变得湿冷的时候,他就浑身疼痛,非常难受。思姐很担心他的健康,有次偷偷在蔬菜汤中加入了鸡肉,但是他发现后毫不留情地将思姐臭骂了一顿。思姐气哭的时候,他又温柔地安抚她,向她道歉。

令思姐意外的是,工厂的人说她男友这几天没有来上班。由于他平时不怎么交际,其他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思姐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不顾长途坐车的劳累,又跑往男友的租房。

到了租房,思姐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往日见到她就惊喜不已的那个人,此时不但没有出来迎接她,反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思姐缓缓走到他的床边,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

他无精打采地睁开眼来,说:“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思姐揭开他的被子,发现他的身上到处是血。

“呵呵,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就是那只黄鼠狼。”他疲惫地说道,“你在城市,我就陪着你打工;你回到乡下,我就在窗边陪着你。”

思姐双腿一软,在他的床边跪下,泪流满面,摇头不迭。

“可惜我不能永远陪着你了。上次我挨了那个猎人一枪,是你让我偷走了鸡,让我活了下来。这次再挨一枪,算是还给你的了。但是我去山姥的木屋救你,不是为了答谢你的大花鸡,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不要说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可以活下来的……”思姐抓住他的手,要拉他走,可是怎么拉也拉不动。

“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我百年多的修行都救不了自己,医药又怎么救得了我呢?”他说道,嘴边挂着一个凄凄的笑,“我等着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跟那个猎人结婚,但是千万不要跟他生儿子。”

“不要说这些了,我给你去叫医生。”思姐见拉他不动,便起身要去叫人。

他一把拉住思姐的手,哽咽道:“听我说完,他曾经用非常恶劣的手段饲养过犬神。那犬神可以保他黑夜里在深山老林穿梭自如,但是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作为交换条件,养犬神的人如果有儿子,那么他儿子的灵魂必定要反过来服侍犬神。你只可以跟他生女儿。记住了吗?”说完,他的手便像水田里被割倒的稻草一般,耷拉了下来……

【83。】

黄鼠狼精死掉之后,思姐是如何地伤心,又如何心灰意冷地辞职回家,这些事情思姐都没有跟我说起过。我也无从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某个放学的傍晚,我看见村头走来一个人,无精打采,两手空空,仿佛是秋风中的稻草人。当时我正在屋前的地坪里跟邻居小孩玩耍,没有仔细看,以为那人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个流浪者经常在我们村附近晃悠。家里人都叫我们小孩子离那个人远一点儿,说是那个流浪者是个疯女人,她把自己的孩子咬死了,却发疯说别人把她孩子藏起来了,见人就问她的孩子在哪里。

等到那个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又走到伯母家的大门前时,我才在昏黄的灯光下认出那是思姐。

那时,伯母和伯伯正在堂屋里准备猪的晚食,伯母用菜刀将地瓜的叶子和藤剁烂,伯伯则将剁烂的碎碎片片倒进滚烫的糠水里。

伯母和伯伯见门口突然出现的思姐,都吓了一跳。伯母差点儿将自己的手指剁掉,伯伯惊慌之间不小心将手伸进了糠水里,烫得龇牙咧嘴。

“爸,妈,我回来了。”思姐说完这句,就倒在了门口。

伯母伯伯急忙扔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门口,将软塌塌如一把割倒的稻草般的思姐抬进屋里。

我也急忙撇下一起游戏的邻家小孩,跑进思姐的房间。

我刚走到思姐的床边,就被伯母拦住。

“别看别看,快去帮我叫医生,等你姐姐好了再来看她。”伯母催促道。伯母自己则立即去厨房里煮姜汤喂思姐。

我从伯母胳膊下面的空隙里看到了思姐的脸。那是一张枯黄枯黄的脸,如同冬季还挂在树上的枯叶,轻轻一捏便会碎成粉。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脸变成这副样子。我心中害怕,生怕思姐真的像枯叶一样碎掉,仿佛她的身体是瓷的,此刻小的磕磕碰碰都已经经不起。我慌里慌张地跑到村前的小山坳里去叫医生。

所幸的是,医生说思姐没得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心力交瘁,受了打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医生看完病出来,偷偷对伯母伯伯说道:“我看你们两位老人家早给思思做打算吧,一个弱女子在外总是不安全的,假如这次出事是在外地,谁来照顾她?”

伯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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