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赤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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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多么典型的中国式传说,姑且不去追究这个传说的真假,但此后的数百年间,西徐亚大草原上,原主宰东哥特人一直在愤怒地诅咒着那头无辜小鹿的亡魂。
与此同时,曾经强大的将暴虐匈奴逐出视线的中原王朝,在独尊儒术之后逐渐走向衰败,原先匍匐在匈奴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姓胡族,现在竟骑在了曾赶走他们匈奴霸主汉民头上作威作福,以刀剑为镰犁收割人头,将儒家思想武装下的中原百姓当作奴隶,将中原的城市当作牧场,开始了他们数百年放牧汉民的历程。
血腥与杀戮,在这个时代刚刚拉开了厚重的帷幕。
站在滔滔的淮水北岸,高翼最后看了一眼满江的浮尸,决绝地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王祥,你去召集那些活着的人,告诉他们,跟我走,我带他们走出这片地狱!”
“生当作人杰……”王祥喃喃重复着这句诗——这首诗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它应该出现在数百年后,在北宋南渡,女诗人李清照因悲愤而成此诗。这首诗的格律也不是属于汉晋的,这种五言律诗是在胡人吟唱的短歌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到了唐代才正式成为诗词格律,在当时,它有个名字叫“北歌”。
但王祥却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只觉得,此刻,当众人站在淮河北岸时,当汉民族正处于地狱深渊时,当岸边的流民百姓苦寻生路时,高翼吟诵的这首诗实在是太贴切了,既表示出对南朝苟安的蔑视,又体现出对未知命运的义无反顾。
当时,由于胡人的血腥屠杀和残酷压迫——现在把这种行为叫做民族大融合——北方汉人锐减至六七百万,造成赤地千里的景象。石虎曾将邯郸以南中原地区数万平方公里土地划为狩猎围场,这个狩猎围场之大,创下了全人类有史以来的吉尼斯世界记录。同时,石虎还规定汉人不得向野兽投一块石子者,否则即是“犯兽”,将处以死罪。
汉人的地位竟连野兽都不如,而住在富丽唐皇宫殿里的石虎,竟笑曰:“我家父子都是如此,除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
就在高翼与王祥会面的那一天,汉民又遭遇了一个屠杀高潮。石虎部将、羌人首领姚弋仲和氐人首领蒲洪因为不满石遵杀石世称帝,他们决定拥立石冲为帝。由于石遵的主要武力支持是石闵,姚弋仲与蒲洪便移檄中外,号召天下胡人杀掉冉闵,杀尽国中汉人,这就是著名的《杀汉令》。在《杀汉令》下,氐族羌族慕容鲜卑联合起来,在中原大地展开了又一轮屠杀。
“去哪里?”高翼此时也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
五胡相杀,胡汉相杀,纷纷扰扰要持续三百多年,而现在只不过是开始。中原大地目前正是汉民族最艰难的时刻,经过胡人连续四十多年的杀戮,汉民在北方已成少数民族,眼前被深重压迫的汉民即将发出最后的怒吼,在这场复仇之战中,东晋朝廷也加加入到胡人那一边,帮助屠杀北方汉民,从此之后的数十年,中原将成为血池。
“人皆向南,我独向北”,高翼只用了片刻便做了决定。
“北方?为什么是北方?”王祥诧异地问。
“我在北方有片基业——走,你招呼人手,我们向北、向海边走,我有船停在那里接应”,高翼没有过多地解释,他指天划日,郑重誓言:“我起誓:我土我天,吾国吾民,不容轻诲;皇天在上,厚土为证,约以期日,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面对眼前这地狱,高翼的血誓充满了恶狠狠地狰狞。王祥听罢,微微一愣。
这不符合儒家思想。儒学讲究恕道,认为应该以德服人,只要内修圣德,强敌自然会俯首称臣,这便是“内圣外王,垂拱而治”的道理。拱拱手,礼节到了敌人自然会投降,眼前这位叫高翼的汉子怎能赤裸裸地喊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杀戮口号呢?
也罢!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反正这条命已经卖给了对方,便由他带自己到天涯海角。只要能走出这杀戮战场,只要能在这乱世“乞活”,其他的,也顾及不到了。
王祥愣过之后,立刻高声大喊:“乡民们,还有力气么?跟我们走,望海边走,哪里有食物,有船,我们会带大家离开这地方。能动的动一下,走,我们走!”
随着王祥的召唤,尸山血海里稀稀落落地站起几个人,渐渐的,这些人聚拢在大树下。人不多,一百余人而已,全部是男性。
生逢乱世,这些人命贱如草,任何一支军队攻来,他们都是被劫掠的对象。军队会杀掉部分他们看不顺眼的人,以此来震慑幸存者。侥幸活下来的人则被挟裹到军队所属的领地内,他们活下来的唯一价值就是做牛做马,而在某些胡人领地,他们还是饥荒时期的食物。对于这种遭遇他们已经麻木了,当有个人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带他们走出这片坟地时,他们无喜无悲,只知道麻木地随人流行动,穿州过县。
与此同时,北方大陆的大混战在这一刻上升到最高潮,石闵率迎击羌人姚弋仲、氐人蒲洪与羯赵石冲组成的二十万联合大军,七千汉军杀得二十万胡人联军大败。此战胜利后,石闵活捉了石冲,并将俘虏的三万羯人士兵全体坑杀。
石闵而后回军邺城,战前石遵曾答应立石闵为太子。但石闵归来后他又反悔了,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石闵一气之下,联手石虎另一位儿子石鉴发动政变,斩杀石遵,立石鉴为新皇。同时,石闵受胡人杀汉令的刺激,决定正式亮出自己汉人的身份,恢复汉姓冉。
石鉴登基后,表面上对冉闵百依百顺,背地里却接二连三唆使羯人起来造反,意图杀冉闵而自立。与此同时,石虎另一个儿子石砥在羯人的拥戴下,于襄城自立为王,与石鉴抗衡。
冉闵一边应付内斗,还要对付外敌。在这样的情况下,石赵政权对淮南、青州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几乎等于一片空白。这正好便宜了高翼,让他顺利引领百余名劫后余生的人,绕州过县。不仅没遇到半点阻碍,相反队伍却越来越庞大。许多晋军攻来时未得到消息的汉民,听说有人要带他们脱离苦海,便义无反顾地弃家而出,追随这股流民队伍穿过青州,来到海边。这里面甚至还有数名羯胡政权的汉人县丞。
一路上,高翼似乎心事重重,嘴里老是喃喃的念着一些王祥听不懂的字句,随行的百余名幸存者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人流,麻木的移动着脚步。
人群沿着海岸弯弯曲曲的走了两天,进入一道海岸边耸立的山梁中。这山梁并不高,也就一二百米的样子,临海这一边形成了壁立的山崖。高翼似乎对海水的涨落极有经验,即使在麻木状态下,也能引着众人沿着落潮后的浅滩走。
越来越庞大的流民队伍又在山里绕了两天,这时,即使是最能分辨方向的人也被高翼绕的辨不清东南西北,幸好这群劫后余生者多是体力强健的人,这一个月横跨青州的旅程,他们吃草根咽树皮,坚持下来了。
海边丰富的鱼虾、贝壳为流民补充了营养。而只在退潮后才进行跋涉,又给流民带来充足的休息,几天过后,虽前途茫茫,但不少流民眼光已不再呆滞,队伍中也逐渐有了笑声。那时发现食物是的欢笑。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个伸出海面的峡角处停留下来,海潮拍打着岩壁,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高翼站在那里,低着头,莫名其妙的发呆了片刻,又嚯地惊醒,沉声吩咐那位鲜卑奴仆:“宇文虎,你到前面探路。”
那鲜卑奴仆叉手行了个大礼,唿哨一声开始向山顶攀登。
不一会儿,宇文虎自山顶上打了一声响亮的唿哨,随之,山那面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画角声。
画角呜咽,这是草原部族常用来做军号的东西,中原的军队常以金鼓为军号。画角声响过之后,流民的队伍稍稍一乱,但不久又平息下来。
“山那面有军队?胡人的军队?”王祥带着疑问走到高翼身边。
高翼没有答话,他一马当先的向山梁上爬去,并挥手示意队伍跟上。
听天由命吧,王祥暗叹一声,紧紧地跟上了高翼。如果对方真要把自己出卖给胡人,在淮水北岸就可以做到,用不着跋山涉水来到这大海之滨才开始动手。
先是两三人,而后人流越来越多,整个队伍开始涌动,流民们犹犹豫豫地登上山梁。他们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无处可去。
山梁后是个峡湾,两侧大山深入大海,像双臂环抱般将一泓海水揽入怀中,断断续续登上山梁的流民们眼望着峡湾中的情景,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个个目瞪口呆。
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002章 毛骨悚然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船,足足有五层楼塔高的船身露出在水面上,船大约80余米长,15米宽。船上层耸立着三层高低错落的桅杆,桅杆上的风帆染成通红色,现在这些风帆已全部收起。船两头几条大铁链深入海中,看不清到底绑着什么。
这些流民均来自淮河北岸,平常也曾见到江边行驶的大船。晋朝正是依靠强大的水军才遏制住了胡人的南下,东晋水军的楼船能装2吨左右的货物,已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但和这艘船一比,却又像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婴儿。
其实,这个时代华夏的航海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在此前,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让许多青州的人渡海逃往辽东躲避战火,而三国时代,东吴的孙权曾组织大型船队远征夷州(台湾)。当时吴国造的战船,最大的上下有五层,可载300O名士兵。至于孙权乘坐的“飞云”、“盖海”等大船更是雄伟壮观。而在晋初中国已有了指南船,这是航海罗盘的最早运用。
自五胡进入中原后,不少具有航海经验的青州、徐州人阖家扬帆出海躲避战祸。从此,中原的造船技术传播到了海外。据史书记载,这些远赴海外的汉民甚至远航到了硫球群岛。他们的后人建立了琉球王国,在中原战乱平息后,琉球王国于隋代时期请求归顺。与之相对应的是,在中原地区造船技术开始衰退,许多技术终至失传。
初始的惊愕平息下来,淮北流民们顿时想起了乡邻举家飘洋过海的种种传说——大船,只有这样的大型船才能带他们走出地狱,那位高翼先生不是这么承诺过吗?
人们禁不住松了口气,性急者甚至发出阵阵欢呼。
“好大的船!”王祥在高翼身边轻声自语:“我本来还为流民数目过多而担忧,现在见了这船,倒放下了心思。”
海面上鸥起鸥落,一望无垠的大海似乎没感觉到半点大陆上的战乱与杀戮。平静无波的洋面上鳞光闪闪,不时的有一两只海豚与箭鱼跃出水面,带着轰起的水花,落归大海。
“不”,高翼撇撇嘴说:“这还是条小船。”高翼张嘴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他转身,充满迷醉的看着这艘大帆船,轻声补充说:“我花了两年时间造了这艘大船,本打算扬帆渡海,却终于还是不舍,……舍不得啊。”
不舍?舍不得什么?家财?土地?父老妻儿?王祥扬脸看着高翼。此刻,高翼的目光越过了峡湾,正痴痴的望着峡湾后面的大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脸上肌肉扭曲,时而狰狞,时而坚毅,时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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