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死书5-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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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越来越离奇了!通往宓城的道路在水下?这往生海的水位怎么会一会儿暴涨,一会儿又急剧下降呢?”
韩江的疑问让众人陷入了沉思。许久,马卡罗夫低声说道:“除非……除非这沙漠下面有巨大的空间,就像喀斯特溶洞一样……”
“这怎么可能,这里是沙漠啊!”叶莲娜惊诧地望着身旁的水面。
“我也无法理解,海子的水位有变化是正常的,但是如果真的像碑文中所说急涨急退,则很不正常。”唐风顿了顿,又道,“可这一切却都是事实,往生海水位急剧下降后,通往宓城的道路显现,八思巴和刘秉忠率军疾驰,深入绿洲,果然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城,壮丽不似人间!”
“这段记载与耶律楚材的卷子正好可以互为印证——宓城建于一片绿洲之中。”梁媛又提到了耶律楚材的卷子。
“这段记载倒让我想起了马昌国,他临死前一直呼喊着‘死亡绿洲’!”韩江想到了史蒂芬对他们的诉说。
唐风连连点头:“是的,我也想到了马昌国。我们已经推测过,马昌国很可能来过绿洲,这也确是一块死亡绿洲,因为碑文上特别提到了死亡绿洲——‘绿洲亦凶险,我军折损数百将士,始至宓城下’。这说明绿洲也很危险,以至于在没有遭到党项人进攻的情况下,怯薛军损失了几百人才来到宓城下。这段记载再次证明了我之前的判断——宓城就在死亡绿洲中,而绿洲就在我们前面,往生海对岸!”
“哦!这个我倒没想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过了这片水面,就进入了死亡绿洲,也就可以看到宓城了!”韩江有些激动地说。
“嗯,快了!只是……只是不知道绿洲之中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们……”唐风喃喃自语道。
唐风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但是宓城的党项人据守坚城,不与蒙古大军接战。蒙古大军应该都以骑兵为主,缺乏攻城的装备,所以虽然他们千辛万苦攻到了宓城城下,城里的党项人也已弹尽粮绝,但蒙古大军仍然无法轻易破城!从这段记载不难看出,宓城的城墙一定很坚固,很难攻破,这也是宓城党项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党项人即便弹尽粮绝,也会拼死抵抗。”
“但是大雾似乎帮了忽必烈大军的忙!”梁媛说道。
“是啊!当八思巴和刘秉忠率怯薛军来到宓城城下时,突然又降了一场大雾,将士们疑惧城内党项人会乘大雾出城偷袭他们,以为佛祖这次是要保护党项人。八思巴再次把握住机会,他趁大雾,选拔了十多名精壮的军士,从宓城的暗门攻入了宓城!你们一定都注意到了这个所谓的‘暗门’,我想这对于我们也是至关重要的。”唐风说着环视众人一圈。
谁料,韩江倒笑了:“你多虑了吧!蒙古大军已经摧毁了宓城,恐怕宓城现在连大门都没有了,这暗门不暗门的,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唐风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句话我认为还是很重要,这说明宓城有城门,还有暗门。只是……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暗门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城墙上有暗门的!”
“会不会是地道之类的东西?”叶莲娜忽然想到了什么。
“地道?一般若不是有特别的需求,是不会在城墙底下修建什么地道的,因为那样既不安全,又会影响城墙的稳固。”唐风道。
“先别管那么多了,总之就是怯薛军偷袭得手,攻入了宓城!”梁媛道。
“嗯,宓城被攻破了!下面就是一幅极其惨烈的画卷了,八思巴命令军士们勿滥杀,勿抢掠,可是宓城的男子皆力战求死,女子皆自裁而亡……”
唐风说到这儿时,众人眼前都浮现出了宓城最后的悲壮画卷,梁媛不禁感叹道:“这就是玉插屏上所说的‘复国之人’吗?看来昊王没看错人,宓城的党项人不但骁勇善战,还都刚烈守节。”
“这一段记载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后面几句。”唐风继续破译碑文道,“‘隗夔百余,凶残之物,帝师以佛理化之。是夜,城中火起,帝师疑惧,命诸军退出,诸军争财货,死者众。’这段话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很有意思,说是怯薛军在城内发现了百余头隗夔,面对这种极为凶残的动物,八思巴居然用佛理化之。整篇碑文读到这里,这是让我最不能理解的一句。隗夔如果真的那么凶残,八思巴是如何驯服他们的?难道他对着这些凶兽念经,就能把它们搞定?”
众人也大惑不解。“看来我们只有到了宓城,才能搞清楚这一切。”马卡罗夫喃喃说道。
唐风又说道:“第二件事说当天夜里宓城中突然着火,连八思巴都感到疑惧,赶忙命诸军退出,可军士们争抢财货,以至造成众多伤亡。这几句看似很正常的记载,却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首先让我想到的是八思巴已经严令‘勿抢掠’,可是怯薛军仍然争抢财物,这说明什么?是怯薛军军纪差吗?是八思巴的命令不管用吗?从前面的记载看,都不是,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宓城内的珍宝太让他们震惊了,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所以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军纪也好,命令也罢,都不管用了,连八思巴和刘秉忠也无法约束士兵。
“其次,就是这场无名大火。我之所以说是大火,因为如果只是一般的失火,还不至于让八思巴疑惧,所以当天夜里宓城中一定是着了一场大火。至于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是幸存的党项人纵火焚城,还是怯薛军贼喊捉贼,亦或是无意之中燃起大火,就不知道了,总之,这场大火吓跑了怯薛军,也彻底摧毁了宓城。”
“宓城地处荒漠之中,人烟稀少,怯薛军纵使抢掠,也没必要故意放火,贼喊捉贼吧?无意中失火有可能,但是导致一场吞灭宓城的大火,似乎也说不过去。所以我觉得,幸存的党项人纵火焚城的可能性大。”韩江分析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定是有党项人幸存下来,他们可能白天躲了起来,夜里跑出来放火。”唐风同意韩江的推断。
“照你们这么说,夜里幸存的党项人跑出来放了一把大火,然后蒙古大军就撤了。合着打了半天,最后宓城还指不定是谁的呢?”梁媛忽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观点。
“这……”梁媛的话一下子把唐风给怔住了,难道在蒙古人退走之后,依然有党项人在宓城延续着它曾经的辉煌?
片刻之后,唐风又缓过神来:“我觉得宓城还是应该算被蒙古大军攻破了,虽然后来起火他们只在城里待了一天就退出来了,但是从日后的记载来看,幸存下来的党项人人数应该很少了。此役之后,再没有关于宓城的任何记载和线索。”
“怯薛军攻破宓城的事已经基本讲完了,怎么后面还有两段碑文?”马卡罗夫指着石碑问道。
“最后两段文字对刘秉忠来说也许并不重要,只是在后面又记上了几笔,但我却以为这两段文字对我们非常重要。倒数第二段主要讲的是攻破宓城后的善后事宜,整个善后事宜其实就是一件事——八思巴命怯薛军搜集散落的蒙古和党项人的尸骨,在往生海边筑造了一座坛城,以此来超度亡魂。这件事又让我想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唐风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梁媛接道:“你这一说,我也想起了嵬名大叔提到的那个传说,传说往生海中有一座骷髅城。当我听到这个传说时,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想想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今天这一看,还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是的,碑文上提到八思巴所筑的坛城是拿两军将士的尸骨垒砌而成的,又说几十年野狼谷内的尸骨无人收殓,再加上此役蒙古大军损失颇多,而党项人几乎全军覆没,一定有很多尸骨。你们想想,当这些尸骨堆砌在一起,不……不就是一座骷髅城吗?”唐风瞪大了眼睛望着众人。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惊骇:“看来传说都是真的!”
“当然,这段记载也颇为传奇,说是军士们担心往生海边凶险,不愿久留,八思巴给了众将士一个保证后,大家才在往生海边住了下来。说来奇怪,一连十多天,这里风和日丽,不见凶险的迹象。一个月后,坛城建好,当他们撤出去后,野狼谷中又恢复了原来的凶险之状。于是,军士们都说八思巴是神人,是菩萨转世!这后面过于传奇的记载,甚至让我开始怀疑前面的记载,那个坛城真的存在吗?”唐风也开始怀疑这段记载的真实性。
“我看这就是给八思巴脸上贴金,吹牛吧!”韩江戏谑道。
“真是这样吗?”唐风把思绪又拉回到碑文上,“最后一段说了三件事,其实是两件事,因为前面几句就是歌功颂德;但是紧接着刘秉忠话锋一转说了一件事——前者,帝师筑坛城,曾暗语我曰:‘此城有大玄机也!’我问是何玄机,帝师笑而不语,吾愚钝实不知也!这‘大玄机’是什么意思?”
“废话,当年刘秉忠都没弄明白,我们怎么能知道!”韩江道。
“刘秉忠是绝顶聪明之人,又参与了整个事件,他竟然不知道八思巴所筑坛城里面的大玄机?而且刘秉忠说是八思巴暗语他,看来这个大玄机只有八思巴一个人知道了!”唐风叹道。
“得了吧,说不定这是八思巴在故弄玄虚,既然他都成了菩萨转世,那就干脆再写得神一些吧!”韩江摇着头说。
“那么第二件事呢?”梁媛问道。
“第二件事很简单,正可解开我之前的疑问。碑文的最后刘秉忠说了他为何写这篇碑文,他本来想著书记载整个战争的过程,既可传之后人,又可在将来编修国史的时候派上用场。他想的倒是挺好,但却没有八思巴考虑周全。八思巴对刘秉忠说,‘不能这样做。万一有人——特别是亡国之后的党项人,看到书上的这些记载,再跑到宓城,占据此城,与朝廷对抗,那么又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你非要记载这段历史,那么你就在往生海边刻一块碑吧!’于是,就有了我们看到的这块石碑。”
“八思巴倒是考虑周全,怪不得史书上找不到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梁媛终于明白了这块石碑的来龙去脉。
“但也要感谢八思巴和刘秉忠,没让人把这段历史写进正史,那样我们就看不到这么原汁原味的记录了。刘秉忠在这块碑上无所顾忌,所以既可详细真实记录,又可加入自己的观点,就是我们见到的这篇碑文。”
唐风说到这儿,发现马卡罗夫把脸转向了一边,失神地望着浓雾笼罩下的水面,若有所思。唐风忙询问马卡罗夫:“老马,你想到了什么?”
唐风喊了两遍,马卡罗夫才回过神来:“我……我还在想那个‘大玄机’。”
“大玄机?老马,当年刘秉忠都没明白的玄机,你一个老外能想出来?”韩江笑道。
“那可不一定!”马卡罗夫的倔脾气上来了,“八思巴叫刘秉忠立碑于往生海之侧,八思巴率军筑骷髅坛城也是在往生海边,你们想过两者之间的关系吗?”
马卡罗夫的话让众人全都是一惊,唐风眼前一亮,惊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老马厉害啊!刻碑与修筑坛城应该是同时进行的,而且应该就是在蒙古大军攻破宓城之后的一个月中,那么这两个建筑很可能离得并不远!”
“也就是说……那座骷髅坛城就在附近?!”梁媛的话,再加上周围的浓雾,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