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物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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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应该完全难不倒‘狙击英雄’的你吧……”
此时此刻,我只想跳起来大吼——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为什么要胁迫我来参与这种可恶至极毫无人性的“游戏”?是因为嫉妒吗?嫉妒与他同期的我功成名就,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挑战我,毁了我的声名?可是,当初让他离开警队的又不是我,不至于……
等一下,难道……是因为那个罪犯?
记忆飞速地向前倒回,我清晰地回忆起当年第一次击毙犯人时的场景——没错,在我开枪之后,石田的确有调转枪口向我瞄准,这也是他受到处分的主要原因……难道,那个罪犯……
已经来不及去揣测缘由了,这一定是个天大的误会!我放下枪跳起来,双手挥舞着大喊大叫,试图向石田解释当时的情况……然而徒劳无功,“蓝宝石号”距离我至少八百米远,不借助工具根本无法听到我的声音。而另一方面,石田则在扩音器中有条不紊地讲述着他的布置,似乎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听我辩白的意思。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射击……我是个很为玩家着想的规则制定者……”石田单方面的讲话还在继续,而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除了听从摆布,别无他法。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再度趴下身子,调整好枪的高度和准心——身为狙击手的骄傲和自信占了上风,既然你选择用狙击来一决胜负,那么,我就用我手中的子弹,来粉碎你的阴谋!
我将眼睛贴到瞄准镜前,仔细观察数百米外,静静停泊着的“蓝宝石号”。甲板上除了人质,什么活物都没有;船舱内也是一片漆黑,根本无法瞄准。可恶的石田,他早就料到了我的一切行动,并且排除了所有我可能打破他“游戏规则”的机会!
然而很快,我就连拖延时间的机会也被一并剥夺了——甲板上的传输带启动了,从瞄准镜里,我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质们开始缓缓移动。从速度上来判断,每个人质从起点抵达扫描仪大约需要三分钟,我只有这点短暂的时间用来瞄准、移位和射击……我将子弹上膛,先瞄准了船上的一盏航灯——子弹擦过航灯打在了一边的墙壁上,引来一阵尖叫。通过弹坑我计算出了风速和风向,调转枪口,瞄向移动中的第一名人质。
九发子弹,六个瓶子,十二个人……以及船上的千余名乘客,就在此一举!
位于首位的是一名年轻女优,我记得她在首航之日上与我攀谈时的娇俏模样,此刻,被五花大绑于传输带上的她,却显得苍白而单薄。刚才的枪声令她缩紧了脖子,瓶子和头顶之间出现了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扣动扳机——“砰!”枪响了,我从瞄准镜中随即看见她的头顶莹光四溅,那是被打碎的玻璃。来不及关心那名失声痛哭的女子,我将视线转到下一名人质身上。
第二人,是我的好友樱井。
虽然做出了全员解救的决定,可当面对老友那张充满恐惧与哀求的表情时,我还是犹豫了——没错,按照石田的规则,我只要保证六名人质获救就可以赢得绝大多数乘客的安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狙击技术冒险。
可当我瞄了一眼樱井脚下所对应的蟹笼时,适才的犹豫便被全然打消了:樱井脚下的蟹笼内坐着他的女儿美智子。我知道响子夫人一直未能生育,美智子是他唯一的骨肉,石田早就想好了一切逼我就范的手段!
我退出弹壳,重新上膛瞄准。樱井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虽然也在尽可能地蜷缩起身体,可玻璃瓶距离他的头顶也最多不超过两英寸。我在心中默数了五下,坚定决心,将十字线对准了樱井的头顶上方。
“砰!”瞄准镜中的玻璃瓶应声而碎,我吁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下一个。
位于第三位的,是樱井的续弦夫人,响子。
当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时,我的心下不禁一沉——与之前两人乖顺的表现不同,响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正全力挣扎着试图摆脱椅子和绳索的束缚。虽然看起来有固定措施,但整个椅子仍在她的挣扎作用下来回晃动,根本无法瞄准!
“啐,笨蛋!”我看了眼她脚下对应的蟹笼,里面果不其然是一位重量级的人质——某位市议员的女儿。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用左手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退出弹壳,眼神紧追着在椅背上晃动的目标——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老了,虽然敏捷依旧,面对即将响起的枪声我已经没了期待,仿佛胸中的野兽已经厌倦了猎杀,渴望蛰伏休憩,此刻却不得不挺起老迈的身躯,再一次磨砺爪牙为名誉而战!
枪响了,可并没有莹光亮起,我射失了!
来不及多加考虑,响子已经在传输带上滑过三分之二的距离!而因为受到枪声的惊吓,此刻她嘶吼挣扎得更加激烈了。我推上子弹,几乎是咬紧牙关横下心来击出了第二枪——万幸,这次中了!子弹贴着响子的发际线在椅背上咬了个凹槽,连带着玻璃瓶一同粉碎。
还剩下五发子弹,三个目标,有胜算!
我抽出有些僵硬的食指,在衣襟上拭了拭掌心的汗珠。前三名人质的成功解救令我信心大增,可当我看清第四名人质的容貌时,却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底——该死的石田!第四把椅子上坐着的是我的妻子丽美,而她脚下笼子里的是我们的独子吾郎!
“混蛋!怎么可以……”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手指伸了好几次才固定到原来位置。从瞄准镜里我看得异常真切,丽美没有挣扎哭喊,只是脸色惨白地望着我,嘴唇微微启合似乎想说些什么。风比刚才更大了,儿子的哭声隐约传来,几乎将我的心脏捏成一团碎片!
“可恶,可恶可恶!该死,石田你这混蛋!”我徒劳地诅咒着,发誓回到船上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石田生生撕碎!可眼下我仍然要服从于他的安排,回到位置上,努力控制住身体不由自主产生的颤动。平日里我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除了家中年关日常的神道仪式外,几乎从不敬神。然而此刻,我却忍不住向上帝、向神佛、向天照大神和月读命尊,向一切我可以想起名字的神明祈求,这一枪一定要击中目标!反复深呼吸了五六次,我勉强端起枪来,尽可能不去看丽美的双眼,咬紧双唇,扣下扳机……
“砰!”
没有飞溅的碎片,没有闪烁的莹光,可手指却传来异样的触感——那是狙击手的第六感,击中什么的感觉——我看到丽美慢慢向后仰起头,一道红线从她的额角流出,划过面颊,沿着她白皙的颈项,一路滑向地面……
我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枪……
吾郎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着,我已经无法思考,只得机械一般抓起枪重新退弹、上膛,将眼神投向那个灯光下比雪花还要苍白的人影,以及她脸上那一道刺目的红线……我要救她!我要救我儿子!我要救他们!在这种压抑到几乎狂乱的情绪作用下,我几乎是咆哮着扣紧扳机,朝着妻子的头顶连击两枪……
“砰、砰!”
还是没有莹光出现,两颗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丽美距离红外线扫描仪射出的红线越来越近,那道红线就像是划分了两个世界的生死界限,左右了我人生的存续更迭……我绝望地看着丽美渐渐滑向那条红线,从无意识下移的瞄准镜中,我看到吾郎哭成一团的小脸……动起来!身体!我的手指和心中的野兽!动起来啊!我要救我的儿子!再一次就好,再让我射击一次!赌上我“国民英雄”的名誉也好,今后再也不能从警……不,哪怕是要我的性命也无所谓!谁来帮助我?让我再射击一次……
手指依然僵硬得无法动弹,我颤抖着望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巨大的绝望感如同秃鹫翅膀的阴影,层层叠叠笼罩在我的头顶上,笼罩在陪伴我十几年、驱使我射击的那头野兽头上……瞄准镜在我颤抖的手臂中不断偏移,这时我看见了吾郎之后的那个蟹笼,里面坐着那位奇异的风舞作家的妹妹,枫小姐。
仿佛受到什么力量感召一般,当我的视线一接触到她的双眼,似乎便有一种安定心神的力量灌入——不同于所有人质的紧张慌乱,她看起来神态自若,正口型清晰地向我传达着她的指令:
“不、要、开、枪!”
什么?
仅仅是犹豫了一瞬间,只听到“哗啦”一声,吾郎的蟹笼打开了。
“哈哈哈,神崎,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你也有眼睁睁看着至爱之人在眼前死去的今天!亲手射杀妻子的感觉如何?亲手射失害死儿子的感觉如何?混账东西,你不是最喜欢在劫持现场出风头的吗?我的叔叔,从小抚养我长大的唯一亲人……因为被那家投资银行所骗失去了所有养老金,只是这样被逼无奈地反击,你却非要当场置他于死地!我要让你也尝到同样的滋味,我要让你也感受到同样的悲伤绝望!诅咒吧,诅咒你杀人的手!诅咒你自己亲手犯下的罪行!你的后半生就在不断的自我诅咒中悲惨地度过吧……”
石田通过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如今占据我整个脑海的,只是一片茫然,以及隐隐约约、细若蚊吟的歌声……没错,是歌声?在这空旷冰冷又绝望的大海里,怎么会有歌声呢?
那名少女,安稳地坐在蟹笼里的少女,她在唱歌?
海面上忽然涌起了巨大的浪涛,无数和声从海底涌上来,巨大的扇形尾翼拍打着海面,激起绚烂的银色浪花,汇聚到“蓝宝石号”的周围——是鲸群!那些美丽的白色条纹……是逆戟鲸!无数鲸鱼用背脊、嘴、尾鳍不断交替起伏,将吾郎顶出了水面!
我激动得尖叫失声,完全忘了手中的狙击枪。蟹笼又一次打开,枫小姐也随之落下,鲸群稳稳地接住了她,这一魔法般的场面此刻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怎么回事?引来鲸鱼抢食了吗?很好,你就看着你儿子变成鱼饵吧……什么,不可能!海上自卫队不可能这么快上船!你们……退后,我手上有炸药!别过来……唔……咿呀啊啊啊……”
扩音器中传来的杂音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什么?海上自卫队已经登船了?
“看来,总算是赶上了呢。”躺在柔软的鲸鱼背上虽然没有危险,但一直处于波峰浪底的颠簸中也并不好过。我吐了口腥涩的海水,努力抬起头望向东方的一抹鱼肚白,“朔月总算过去了。”
七
待到真正的海上自卫队赶到时,已经是早上九点。调查和追捕随即展开,大多数乘客都还显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和吾郎早已回到船上,此刻只能用毛毯代替湿透的衣物,等待调查结束。
待自卫队进入船舱搜查后,我找了个清静的角落,与恢复人形深藏功与名的勘五郎会合——黎明前船长室内的骚动便是他搞的把戏,一切如我所料,炸药就被藏在货舱里,此刻已被投进深海。而船长室里的石田也对勘五郎变出的幻象信以为真,自乱阵脚从而束手就擒。
唯一出乎我预料的是,此番被捕的劫匪只有石田一人——他的同伙在听见骚动后马上便自行逃离了“蓝宝石号”,丝毫没做任何试图营救他的努力。
“还真是不靠谱的同伴啊!”狸猫不知从哪里找来瓶烈酒和一些点心,一并递给我示意喝一点驱寒,“不过托他们的福,预想中的危险交锋计划几乎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也算是走运了吧。”
“有些奇怪……”我喝了口酒,感觉浑身一热,但脑海中却始终有一块混沌的寒意深深蛰